“政府也不傻,本来占你土地就是赚你钱的,只会按人道上意思一下给你赔偿,老百姓想琢磨他们,是没戏的。”贝铭威抱起双臂,“如果你真想多要的话,唯一的办法就是尽量拖着不拆迁,跟他们谈判,这里的水深着呢,你能坚持,钱自然会多,给的拆迁费你不坚持要,价格是不会高的,你在二环,又是政府征用,其实条件对你是有利的,土地是你自己的,别人来拿,应该是求着你,大家都让一步,但并不表示,只能咱老百姓让步,你说是不?”
“贝总分析得很有道理。”
“不是有道理,是事实本就如此。”贝铭威纠正。
“是是是!”
“那么,你必须按照我说的去做。”贝铭威站起来,对助理说:“接下来该怎么做,你来告诉他。”
在贝铭威这里碰了钉子,梦婉很沮丧。走出会所就给老板雷俊宇打了个电话,并约了面谈。
“梦婉,这位是廖鸿翔,翔飞集团总裁。”梦婉一到,雷俊宇就给她介绍了他带来的朋友。
梦婉礼貌性伸出手,“廖总好。”
“毕律师,幸会。”廖鸿翔笑着和她握了握手,“说起来,我老婆最近常提起毕律师,早已耳熟。”
“哦?”梦婉听不懂,转向毕飞宇寻求答案。
毕飞宇解释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夏主播夏小沐是廖总的妻子,你刚上过她节目,还记得吧?”
梦婉完全没想到,略略有些惊讶,“原来如此。廖总和夏主播真是非常登对,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你这样说,我可要伤心了。”毕飞宇露出受伤的表情。
“……”梦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雷大状,原来你到现在都还惦记着我老婆?”廖鸿翔瞪着雷俊宇,“还贼心不死呐?”
“没有没有,开玩笑。”雷俊宇见梦婉一头雾水的样子,大方承认,“夏小沐是我的初恋。当初回国得知她嫁了人,我一度伤心欲绝,还因此跑到边远地区支教了一段时间。”
梦婉还真是没想到这三人之间还有这样的情感渊源。爱过的人,还能成为朋友。那么曾经成为过夫妻的人呢,还能不能成为朋友?就算不能成为朋友,也能不能不要成为仇人……想到贝铭威,梦婉又沮丧起来。
“应该是走出来了,是吧?”廖鸿翔看着雷俊宇,高深莫测,“像雷大状这样关心下属工作的老板可真是不多见了。怎么样,是不是准备开展新恋情了?”
雷俊宇瞪他,“少在那说风凉话!”
“我最幸运的就是一回国发展碰到了个好老板。”梦婉笑。这事确实跟老板没关系,但是他能为了这个案子约朋友出来见面并拜托帮忙,梦婉真是有点没想到。说到底,这是她接手的案子,怎么样打官司是她的事情,雷俊宇大可不并如此费心。
“老板有什么好建议?”她想起是雷俊宇约她见面的,还带了廖鸿翔过来,说不定已经有了很好的解决方案。
“我约了廖总出来,就是为了这事。”雷俊宇看着廖鸿翔,“廖总,你看能不能通过私人关系跟贝铭威谈谈,问问他到底是什么原因要突然插手这件事,如果他想要钱,委托方说了,钱不是问题。如果是其他的因素,我们也可以尽力满足,希望他能高抬贵手。”
“我跟贝铭威确实有些私交。”廖鸿翔点头,“既然你开了口,这个忙我一定帮,但是能不能说动他,就得另当别论了,我现在只能答应你,我会尽力去劝说。”
“谢谢。”雷俊宇像是松了口气,“有你这话就成。”
梦婉却并不乐观。
果然,梦婉在回家的路上,就接到了雷俊宇的电话,说贝铭威拒绝商谈此事,毫无让步的意思。梦婉早料到了会是这个结果,但是她不能直接跟雷俊宇说,贝铭威是因为她才这样做,更不想把过去和贝铭威的关系说出来。
刚挂完雷俊宇的电话,廖鸿翔的电话也追过来了,“毕律师,刚才见面总觉得你有些面熟,只是没来得及问。”
“是吗?”梦婉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和贝铭威那小子有什么个人恩怨?”廖鸿翔问,“我一开始跟他说起这事,都说好愿意卖我个面子不插手了,可是后来我无意间提到了你的名字,他立刻就无情翻脸而且态度很强硬,一点情面都不讲。”
梦婉坦诚,“廖总,你猜得没错,我三年前确实和贝铭威有些恩怨,确切地来说,他是我的前夫。我想,他这么做,主要是针对我。”
“这小子这么个做法也太不男人了!”廖鸿翔立刻就抱不平,“不锦上添花就算了,居然还给你来个雪上加霜!”
“谢谢你,廖总。这事,还是我自己解决比较好。”
廖鸿翔在那端说:“就算想挽回你,也不能这么干呐!这不是把你越推越远吗?”
梦婉愣了一下……贝铭威怎么可能想要挽回?也来不及了。
他又说:“我想,这毕竟是你的个人隐私,所以我没有跟雷俊宇说。”
“谢谢。”梦婉对他的印象分大增。
他终于明白,正是嫁给了这样一个男人,夏小沐的笑容才能那般灿烂和开怀……
一回到家,林雅兰就催着梦婉赶紧去陈家,说陈母宋雪丽已经来过好几个电话,却没说是什么事,只是叫她尽快过去一趟。梦婉去到陈家,意外地看见陈子默。胡茬青青的沧桑模样,跟以前安全是判若两人。
“你这是打哪回来的?”梦婉看见他,倍觉惊喜。
“远方。”陈子默默张开双臂,笑嘻嘻地给了她一个拥抱。
三年未见,陈子默已经变成了成熟的男人,脸上有风霜洗礼的痕迹,肤色变黑了很多,人也更壮实了一些,但是神采奕奕,整个人散发出岁月积淀之后的厚重感和阅历感。梦婉知道,这三年在他身上一定发生过各种各样有趣的故事。
“你就这么热衷徒步旅行?”梦婉看着浑身都透着男人味的陈子默,竟觉得岁月如此神奇,“说实话,每次收到你的明信片,我都会开心好久。”
这三年来,陈子默每到一个地方,都会给她寄明信片,虽然每张上只有寥寥几行字,但是梦婉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他发自心底的愉悦和满足。她知道,他过得快意洒脱,真正地实现了他曾经“仗剑走天涯”的梦想。
大学毕业之后的这几年,陈子默混迹在云贵川臧,徒步走过川藏线,滇藏线和青藏线,一路卖唱,用他的话说,像个四处流浪的游子。他除了是背包客,还是个民谣歌手,而且在丽江开了家酒吧做了酒吧掌柜,但是他说,他是个不敬业的酒吧掌柜,因为经常跑来跑去。他常常在明信片里提及,“有时间你和比蓝一起来丽江吧,来我的酒吧坐坐。”
梦婉看着他,歪着头问:“你知道你现在最适合听谁的歌吗?”
“谁的?”
“许巍。”梦婉笑,“他的歌里总是充满了沧桑感,如同现在的你。”
陈子默笑,“身体在地狱,眼睛和心灵在天堂。这就是我这三年以来的生活。不错吧?”
“其实我从心底里羡慕你。”梦婉由衷感慨。
“只要下定决心,你也可以。”陈子默鼓励她。
“别怂恿我!”梦婉立刻退离了他,“我可没你这么好命。”
说到底,陈子默可以这么任性妄为,是因为他有资本——陈子豪承担着继承家族产业的责任,父母亲健康健在,家里几乎不需要他操什么心。可是她就不行,家里有三个老人,还有一个时常让人操心的弟弟,她不可能像陈子默那么洒脱地说走就走,去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
“我觉得你因该去西藏。”陈子默继续怂恿她,“你知道吗梦婉,西藏是一个有信仰的地方,在那里能看到历经千年仍保存下来的原生态,土山上垒起来的宫殿、手里摇动的的转经筒、不断做着等身长跪的虔诚教徒、戴着面具跳舞的喇嘛,让人忘了身在何处……”
“一边去!”梦婉往里走,不理他,“宋阿姨这么急着找我来,总不会是因为你回家吧?”
“我哥病了!”陈子默在身后说。
梦婉顿了下脚步,“那干嘛不送医院?”
陈子默没跟进来,坐在葡萄树架下,“你进去看看就明白了。”
什么情况?梦婉不解。
“小婉,你终于来了。”宋雪丽已经迎了出来,面色憔悴不堪。估计是为陈子豪操心操的。
“宋阿姨,子豪哥到底怎么了?”梦婉有些心慌,“前几日来我家时,都还好好的。”
“就是那晚从你家回来就病倒了。小婉,我正要问你那天晚上子豪在你家干什么了,怎么一直到后半夜天快亮了才回来?”
“后半夜?”梦婉回想了一下,“没到后半夜啊,那天晚上我和可凡回家的时候,子豪哥就在我家了,后来我外婆生我的气,我上楼安慰了一下她,等我再下楼,喜婆婆说子豪哥已经走了一阵子了。”
“我听见车子回来,可是门却半天没响,不放心出去一看,就见他一直坐在车里,嘴唇都冻到发白,我问他干什么去了,他只说去了你家,别的什么都不肯说。后来我催着他上楼洗澡睡觉,又拿了些感冒药给他,可他这一躺下去,就病倒了,再没起来。”宋雪丽叹了口气想起来就心疼,“叫他去医院,他死活都不同意,还跟我大发了一通脾气。小婉,你知道吗,你子豪哥从来都没对着我大声说过话……”
听宋雪丽这么一说,梦婉心里也急了,忙安慰道:“宋阿姨,你别着急,我去好好劝劝子豪哥。”
“你上去劝劝吧,你说的话,他能听。我去熬点汤给他补补。”
梦婉一路上楼在想,那天晚上,他后来去了哪里?
推开门走到床边,正要叫他,就见陈子豪面朝着门的方向躺着。人已经瘦了一大圈,脸色寡白惨淡到叫人不忍直视,唇角都裂开了。梦婉一下子蹲到地上,看着陈子豪这副虚弱的样子,鼻头一酸,差点忍不住哭出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