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自从和她在一起,感情这一部分就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重。无论在做些什么,人在何处,他时不时地会想起她,极偶尔的某些时刻,那种思念会突然天崩地裂,恨不能肋生双翅,直接飞回来抱抱她。
叶齐眉的生活,并没有因为成志东的出现产生太大的变化。
这个男人待在上海的天数,每个月扳着手指算也扳不满一只,有时候甚至是匆匆来去的间隙,中转站那样停一晚。偶尔还赶上她为了某个案子离开上海,那就更不能保证见面时间了。
不过她觉得很好,难得相聚,每次都是一场尽欢。再说尽管天南地北,他的每日亚洲真奇妙倒坚持得很起劲,每天有几分钟轻松快乐的聊天时光,感觉也不错。
当然生活的主题仍旧是每日忙碌,仿佛只是一抬头的时间,初夏都到了。
下班走出事务所,虽然已近傍晚,但还是天色大亮,街上到处都是提早换上夏装的女生,裙裾飘飘,五彩缤纷。
发动车子,不急着转出,叶齐眉翻下遮阳板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嘴角笑笑的。
成志东先生现在应该在飞机上了吧,算算时间,还可以回家休息一下,正好。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正遇上对门神气的牧羊犬撒欢地奔出来,后面跟着它的主人。
“贝贝,下楼玩?”太喜欢它了,叶齐眉低头弯腰,顺手挠了挠它的下巴。
熟人,又受到这么热情的宠爱,贝贝撒娇地蹭过来,双腿搭在她膝盖上,眼睛水汪汪。
“叶小姐,今天很早啊。”邻居蔺和是个自由职业的设计师,很温和的男人,她早出晚归,难得遇到,偶尔也闲聊几句。
“是,晚上有事,回来准备一下。”笑着立起身,她开锁推门,回身还对着贝贝招手,“再见咯,玩得开心。”
电梯门打开,贝贝却还是对着叶齐眉扭头回顾,望着合上的门,蔺和微微笑,伸手拽了一下皮绳,“贝贝,我们走了。”
风尘仆仆,一下飞机先冲回公寓冲澡。
收拾完自己开车出门,一路飚得飞快,到了高架上居然堵车,都什么时候了,上海的交通真是。
打电话过去,她已经到了,声音很轻松,“那我去路口starbucks等你,要不要帮你买咖啡?”
真好,成志东把着方向盘感动了。
还没说完,她又补了一句,“对了,超车蛇行是很爽,不过高架上到处都有摄像头,别开太快了。”
这样贴心,一路开一路回味,他怎么忽然觉得面前一塞三千里的长龙都变得顺眼。
最后终于到达目的地,车子在街边停下,全世界的starbucks都差不多,棕色的门框,透过玻璃看到墨绿色沙发,她就坐在临窗的位置,悠闲地翻杂志。
全世界的starbucks都差不多,可他怎么会觉得这一间特别漂亮呢?长久盯着她的侧影,真想拍下来。
和他一起回到公寓已经很晚了,走进浴室,一眼就看到那件大力水手,被正正地放在毛巾架上,抿嘴笑,大力水手,我想你了。
门又被推开,回身掩住自己的身子,叶齐眉小声叫,“我要洗澡。”
“我知道。”他反手掩门,浴室宽大,但他一步跨过来,只觉得空间逼迫,叶齐眉伸手去推,“出去,不要玩。”
“没有玩,你不是最关心地球,为了环保,我们来节水节电吧。”
这次轮到她瞠目结舌,猝不及防,就被他拉进淋浴间里。
热水喷淋下来,雾气蒸腾中,他为她的身体疯狂。那么窄小的空间里爱欲纠缠,双手托起她的身体,就连喘息都带着极乐的情欲。
唇角摩擦,舌尖吸吮,每一下都好像要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喂给对方。呼吸困难,四肢都好像要不自觉地痉挛,不甘心身体被他这样左右,可又快乐到顶点,控制不住,叶齐眉用力咬在他的肩膀。
闷哼了一声,成志东吸着气笑,“宝宝,别疯,那个不好吃。”
直接瘫倒在沙发上,大力水手都皱起了脸。
抓着浴巾擦干头发,成志东走过来掠起她还有些湿淋淋的长发,“会着凉。”
还不是因为你!
抓着电吹风帮她吹干,不习惯做这些,他手势有点拙。
头发披散,被吹得眼睛都睁不开,想抗议,但是被温暖的大手轻轻扶住脑袋,轰轰声中夹杂着他很认真的声音,“别动,很快的。”
眯成一条缝的眼里只看到面前晃动的橙色T恤,气势惊人的叶齐眉,突然不由自主地顺了,伸手抱住他的腰,脸颊贴了上去。
全部弄完她又开始打呵欠,电视屏幕闪着光,缩在他肩膀下开始合眼睛,没办法,她生物钟很准。
“你先睡吧。”他生物钟也很准,待会还要按照美国时间check mail。
点头,她摇摇晃晃往卧室走,耳梢突然扫到一句,站住身子清醒了,“云门舞集?”
跑回去盯着看,然后合掌开心了,“下周商城剧院啊,红楼梦全球封箱巡演,我们去看好不好?”
在一起几个月了,其实真正相处时间很少。她一向忙碌惯了,闲暇时间就很随意。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她热切地提出要求,直觉就要点头答应。
刚想开口,脑子清醒过来,“下周?下周我不在上海。”
“哦,那我自己去看吧。”了解,她转身继续往卧室走。
就这样?成志东坐在沙发上说不出话。从前也有过女友,他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了,总会遇到这种时刻,心理准备也不是没有的。
可这一次出乎意料,没有要求,没有抱怨,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多说。奇怪了,应该觉得轻松的时候,为什么他心里不舒服,就是不好受。
结束所有事之后走进卧室,她在被窝里早就睡得香甜无比,被子滑在肩膀下,手搭在床边。
他一向是怕热的,中央空调温度很低,她露在外面的肩膀和手都被吹得冰凉。
下意识地帮她盖好掖紧,躺下之后又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怀里满满的,觉得很满足。
她果然睡得好,这样都不醒,还翻身,头发擦过他的肩膀,细微的麻痒,转眼电流般涌遍全身。
不行了,这个女人有魔力,他迟早变成禽兽。
第二天不是周末,还是要上班的,可是昨晚精力消耗过大,叶齐眉挣扎了半天都起不来。
白色的纱帘合着,晨光明晃晃地透进来,他喜欢阳光,公寓在顶楼,两层窗帘永远都只合着一层,初夏天亮得早,叶齐眉睁开眼睛就是满室明媚。
侧头看到他还睡得香甜,这人精力过人,半夜她睡得云里雾里的时候还被狠狠折腾了一回,害得她求饶都用上了,简直强盗。
侧头看到他睡得那么香,眉毛又浓又黑,脖颈下厚实的肩膀暖暖的,她自己的枕头被遗弃在一边。
是很开心,不过这样的早晨很难得。
是因为难得,才会那么开心的吧?
思绪散了,下周云门舞集,要记得提醒自己写在行事历上,否则忙起来会忘记。
又看了他一眼,下周,下周他不在上海。
本来觉得一切都很好的,现在却突然有了点遗憾。
不应该,那是自己的问题,她再努力一次,终于起床了。
天天忙碌,想好提醒自己的,最后还是忘了。
等到在街上看到大幅海报才想起来,已经迟了。全球封箱演出,真是一票难求。自诩万能的助理也只能对她说sorry。
有点郁闷,回到家的时候叶齐眉倒位的速度都比平时慢。走出地下车库眼前一花,贝贝吐着舌头扑上来,热情似火。
笑了,伸手抱住狗头,左躲右闪地接受它的口水洗礼。
“贝贝!”是它的主人。
好不容易把它拉回身边,蔺和不好意思,“真奇怪,贝贝看到你就特别开心。”
“没事,我喜欢它。”心情好起来,又伸手去挠贝贝下巴。
站着闲聊了几句,她转身打算上楼。
“叶小姐——”他在身后唤。
回头眼光疑问,他继续,“这个,我约了朋友明晚看舞剧,可他突然有事,一下子也找不到别人,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蔺和个性温和,平时说话都是慢悠悠的,两个人聊天的机会也不多,问答都很简短,第一次听到他一口气说了那么长的句子,叶齐眉有点吃惊。
“我——”
“是云门舞集,很难得,浪费太可惜了。”
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听到那四个字,叶齐眉眼睛亮了。
开车的是蔺和,叶齐眉难得放弃了惯穿的平地鞋,脚上镂空的金色凉鞋,鞋跟高挑纤细。
车品如人品,他开起车来也是慢条斯理,一路都平顺和缓。车里CD放的是轻快的乡村音乐,路口稍堵的时候也不着急,侧头跟她随便聊几句。
停好车后他先跳下来,没有成志东在旁边,习惯了自力更生,叶齐眉自己推门下车,刚触到把手门就被从外打开,探身出去的时候蔺和微笑地扶了她一把,动作很自然。
衣香鬓影,身侧走着的既有穿着正式晚礼服的金发碧眼,也不乏青春逼人的轻快小礼服,接过她薄薄的风衣外套,蔺和眼前就是一亮。前襟正式的黑色高领原来后背深开,漂亮精致的蝴蝶骨在眼前若隐若现。
他是做设计师的,不是没看到过美人美事,但还是受震撼,脱口赞美了一声。
叶齐眉大方一笑,只答了声谢谢。
座位出乎意料得好,居然是前三排正中。有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原来邀请的是哪个重要朋友啊?怎么花心思。”
这次轮到蔺和一笑,也没回答,灯光就暗下来了。
云门舞集果然震撼人心,葬花的时候,漫天花瓣大雪般飘落下来,粉白桃红,灯光里满场飞舞的艳色。
那些舞者在落花中旋转,或轻盈或大气,美得惊心动魄。
林长民最后带着全体舞者出来谢幕,距离很近,那些舞者在雪亮的灯光下仔细看,年纪都不是太轻了。可是身形挺拔,眼神晶亮,有些已经感动得泪光颤动,这是她们的舞台,对自己的事业爱之乐之,永值得赞美,叶齐眉第一个立起身鼓掌。
全场掌声如雷,大幕合上又不得不拉开,反复了足足三次。
车开出商城剧院的时候已经夜深,街道两边仍旧繁华热闹,行道树上都装饰着漫天闪亮的灯饰,一路闪烁,好像要融进天尽头去。
“今天很尽兴,谢谢你。”
他微笑,“应该谢你,没让我一个人跑来。”
“我倒想一个人跑来看呢,都买不到票。”她答得随意,没注意蔺和眼里欢喜起来的表情。
“去吃点东西怎么样?我倒有点饿了。”
她手机响,做了个不好意思的表情,立刻接了电话。
“宝宝,你在干吗?”
“和朋友刚从剧院出来。”
“剧院?”
“云门舞集啊。”她提醒。
“哦,我记得,红楼梦嘛,林妹妹漂亮吗?”
“没有我漂亮。”她实话实说,换来一阵大笑。
“现在开车回家?”
“朋友在开,你呢,吃饭了没有?”
“On the way咯,你知道我吃得晚。”
“那快去吃吧,说得我也有点饿了。”
快要挂电话了他才想起来问,“你跟谁一起去看的啊?计蕾蕾?”
“不是,我跟一位先生一起看的。”她又实话实说。
直接当成开玩笑,他挂电话前笑得大声,“好啦,两个女生早点回家,让她开车小心。”
电话断了,叶齐眉对着它瞪眼睛。
“叶小姐——”蔺和在旁边小心开口。
“不是说吃东西吗?哪里吃?”她抬起头,神色正常,对他微微一笑。
夜深,但这家著名的意大利餐厅还是很热闹,旁边三个人吃得讲究,桌上盘碟错落,还端正地搁着一个精致的花形蛋糕。
她很安静,蔺和也不多话,座位间隔很近,一边的交谈声不可避免地灌进耳朵。
“以后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给我,过得开心。”那男人衣着斯文,率先举酒杯。
坐在他对面的女子妆容精致,但眼眶微红,与他碰杯的时候侧脸看坐在一边的小孩,“囡囡,你分蛋糕吧。”
是个女孩,才七八岁的样子,小脸白净,乌黑的直发。也不说话,站起来很听话地拿塑料刀切下去。
透明刀身陷进柔软的奶油里,然后不动了。黑头发垂下来,看不清她的表情,只有桌面上滴滴答答,很多眼泪掉下来。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离婚,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三个人一起回家好不好?我一定很乖,永远都听话,所以不要离婚,好不好?”
没人回答她,孩子哭得厉害,那对男女有些尴尬,很快结帐走了。
成为律师以来,这样的事情看太多,早就觉得稀松平常,可每次看到小孩的反应,都会觉得残忍。
望着他们的背影,叶齐眉刀叉停顿,脸上表情已经变了。
蔺和也皱眉头,“怎么能在孩子面前这么做,太过分了。”
她沉默良久,然后轻声念了几句,“当初为什么要结婚?现在又为什么要离婚?如果早知会如此,你们还会结婚吗?如果早知会分手,你们还会生我吗?”
他不语了,很专注地看着她,表情柔和。
说完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叶齐眉笑笑,“不是我说的,是几米。”
“我知道,”他点头,然后用很慢的语气接下去,“如果我伤心到永远,你们会在乎吗?如果我伤心到永远,你们愿意重新相爱吗?”
“啊,你也看过。”诧异之下,她笑容加大。
他也笑,“对,不过我印象最深刻的并不是这个,是蓝石头。”
“蓝石头啊,天崩地裂的思念——”她念了一句,然后继续动刀叉,边吃边补充,“我印象最深刻的,倒是背着大象去上班呢。”
都不是伤春悲秋的人,说到这里,两个人一起笑出声。
结帐的时候叶齐眉很自然地一手抽过单子,另一手阻止蔺和开口,“这是谢谢你请我看舞剧,别跟我抢。”
她态度坚决,蔺和无奈。
回到家已经快11点了,在浴室里刚脱下衣服就听见电话响。抓起浴巾围上匆匆走出去翻包,抓着电话走回浴室,看到号码她就抿嘴,“都这么晚了,干吗?”
成志东在那边笑,“你还没睡?”
“睡了怎么接你电话?我刚到家。”
“刚到家?”他顿了一下,然后追问,“怎么这么晚。”
“刚才跟朋友去吃东西。”
“哦,那位先生吗?”他呵呵笑。
“对,就是那位先生。说完没有,我要洗澡了,好凉。”没好气了,她想挂电话。
“宝宝,”他叫住,声音缓下来了,“我想你了,很想。”
手里还紧紧抓着浴巾,她立在镜前,只看到自己眉眼一柔。
周五晚班飞机,一出来就看到她,低着头坐在等候的银色长椅上拿着文件夹看得仔细。
六月的晚上,她穿得随意,白麻的裙装简练收腰,中式的领口中规中矩,下面是黑色的阔脚裤,雪白的脚踝露在外面,长发绾得松散,细长的脖子柔软低垂,那么素淡,却还是光彩夺目。
大步走过去,成志东众目睽睽之下就拥抱了上去,笑着唤,“宝宝。”
一抬头,已经被他亲在脸颊上,手里还抓着文件,被他大力的一揽挤得一团糟。
急着抢救,叶齐眉一边笑一边推他,“强盗,你压着我的文件了。”
那里还管得了那么多,两周没见了,他想她想得厉害。上飞机前通电话,她居然还主动要求来接他,开心得直接让已经在半路上的司机回去放假,他恨不得这架飞机有两对机翼。
上车的时候他直接拉驾驶座的门,叶齐眉阻止,“你不累吗?我开。”
“我开。”他已经开始往后退座椅,面前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水晶星星啊,我想你了。
不跟强盗计较,叶齐眉一低头坐到副驾驶座上。对这些大城市的机场大道就跟他门前车道一样熟悉,他轻车熟路地转上高架,一路飞驰。
餐厅对面就是一大片绿地,夏日夜晚音乐声此起彼伏,许多人在空旷的地方翩翩起舞。
吃完穿过那里去取车,身边一对对舞得专心,白发的老太太,旋转起来笑得露出粉红色牙龈。羡慕起来,叶齐眉微笑,“他们真是开心。”
“我们也可以啊。”他挑起眉毛,一手就揽住她的腰,转了个半圈。
微笑变成大笑,她埋头在他肩窝里,急着阻止,“别丢人了。”
走出人群,绿树掩映中的行道上别出心裁地装饰着明灭射灯,一步步好像踩在银河里。
他一直没有放开自己的腰,仰头看了他一眼,他也正低下头,笑容里眼睛闪亮。
嘴角一弯,真好,我们让彼此快乐。
第二天离开那张床的时候都已经接近10点,不是她不想早些起床——周末,强盗窝里有强盗窝的规矩。
纵情之下的结果是,brunch时间被她用眼神杀了个遍。成志东笑着推牛奶杯过去,“对不起,下次我会克制。”
怎么克制?叶齐眉想起早晨那么激烈的一番激战,到最后他退出来的时候,竟然发现安全套都破裂了。
可以做爱,但这样死去活来,她怕自己总有一天会被他活吃了。
“这样很麻烦,我还要吃事后药。”皱眉头瞪他。
还瞪?他微笑,放下杯子,伸手揉搓她的脸颊,“好啦,我说了对不起,没有下次了,ok?”
原来想好好理论一番,可是他掌心温热,男人的粗糙有力,这时却努力地温柔下来,轻轻安抚她。
脸颊麻痒,不由自主微笑了,伸手按住他的,叶齐眉脸颊一偏,轻轻吻了他的掌心一下。
下午天色开始阴沉,成志东接到电话,海边球场会所开幕,几个朋友邀他参加开球典礼。
兴致勃勃,成志东拉着她上车就走。
“我累。”她言简意赅。
真的很累。最近为了一个案子头痛不已,男女双方都非常坚决地要把孩子留下,财产又涉及到海外,光是搜集证据就工作量排山倒海。
本来就有点精神不济,现在被他折腾了一个够,更是东倒西歪。况且她对高尔夫一窍不通,去了也是白去。
“还睡?”伸手捏她的脸,“宝宝,过几天我又要走,难得休息,陪陪我。”
瞧他说得理所当然的样子,叶齐眉气塞。
见她不语,成志东又探身过来,手指抚过她的眉尖,“别皱眉头,我想让朋友们看看你,就当让我炫耀一下,行不行?”
这是——油嘴滑舌的甜言蜜语吧?可从成志东嘴里说出来,就是天经地义的感觉。
还想说些什么,他已经发动车子,“不说话就是默许啊,出发。”
“强盗。”她低声。
“什么?”没听清,他一边开车一边伸手过来,抓住她的手就紧紧握住,“宝宝,这个样子,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一颗心折折团团,又皱了,鼻梁有点奇怪的酸涨,为了控制这种感觉,叶齐眉不得不调转视线看窗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Q7车身高大,速度飞快,高架两边景物刷刷而过,车厢里音乐声缭绕,再侧头看,她已经睡着了。
眼光柔了,成志东伸手调低音量。
他一向生活得很好,工作忙碌又有挑战性,知交好友遍布世界各地,热爱运动,闲暇时光决不无聊,所以感情的事情对他来说,只可能是生活的一部分,而且还是可有可无的那一部分,有就很好,没有也不会不好。
可是自从和她在一起,这一部分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重,无论在做些什么,人在何处,时不时会想起她,极偶尔的某些时刻,那种思念会突然天崩地裂,恨不能肋生双翅,直接飞回来抱抱她。
这样的感情,有点危险啊,但很幸福,因为她值得。
平顺离开高架下匝道,他在第一个红灯前踩刹车。已经远离市区,四下寂静无人,对面有车,也是缓缓停下。
醒了,她睡眼朦胧,看了一眼前窗,声音含糊,“到了?”
“还没,不过快了。”伸手帮她掠头发,成志东声音难得温柔。
睡意还在,她女人的动物本能自然反应,伸出双手,抱着他的肩膀磨蹭脸颊,“真远啊。”
天哪,他为这个女人疯狂。
一时没忍住,成志东脚上还踩着刹车,双手已经离开方向盘,捧着她的脸就亲了下去。
叶齐眉的出现,让成志东的朋友们惊脱下巴。
这个圈子小,其中有几个她甚至有点面熟,就算不熟,跟他们太太也直接间接打过交道。
没有心理准备,还有人好死不死地带着年轻美貌的女大学生出来亮相,认出她以后,一脸黑线条。
开球的时候她就和一群叽叽喳喳的女眷立在旁边看着,耳边飘过的尽是当季新装那个大牌用料比较讲究,或者什么地方又到了一批米兰新货。
当她们开始聊到什么钻表适合配礼服的时候,她干脆地决定自救,遥遥看了一眼正准备挥杆的成志东,放弃跟他打招呼的念头,转身就往会所走。
球场很大,绿草如茵,脱离大部队以后,沿着小道慢慢往前走,四下清静,反而觉得很享受。
再抬头就发现自己迷路了,小树林尽头不是预想中的会所,一泓湖水倒映着天光树影,幽静而美丽,湖边有长椅,远远看到有人坐在那里垂钓,身边还趴着狗,也是懒懒的。
还没走进,耳边传来汪汪的叫声,那只狗一跃而起冲她直奔过来,眼一花已经扑到近前,低下头,叶齐眉诧异,“贝贝,怎么你在这里?”
远远站起来的是蔺和,看到她先是诧异,然后脸上就有笑容浮现。拉着贝贝走过去,低头看他战果,叶齐眉惊叹,“这么多鱼。”
他笑起来,“谢谢捧场,贝贝就不识货,看了半天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观赏舞剧以及共进夜宵非常愉快,叶齐眉与这位邻居先生也熟络了很多,这时听到他开玩笑,她弯腰拍拍贝贝的头,心情很好,“贝贝,这么不给爸爸面子,你麻烦大了。”
他笑,然后问,“来打高尔夫?”
“不是,陪朋友来的,我不会。你呢?”
“来钓鱼。”他举举手中的鱼竿,微微笑,“既然陪朋友来打球,怎么会一个人走到这里来?”
“那些女宾跟我实在没有共同话题,我随便走走。”
女宾?蔺和眼神一闪,今天是会所开幕仪式,来宾非富即贵,他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叶齐眉会出现,居然还和那群女宾相处了一会。难以想象,狮子愿意和家禽勉强共处,谁有这么大的魅力?
心思转动,他脸上倒还是波澜不兴,随意问下去,“她们在聊什么?很无聊吗?”
“不会,她们聊得很精彩投入,是我的问题。”她比比自己的脑袋,“没办法,因为有脑,所以绝望。”
忍不住大笑起来,手里一动,就听她惊喜地叫,“快收快收,鱼漂动了,有鱼。”
真的有鱼,还是一条十几斤重的大草鱼,鱼线绷得笔直,钓竿都被拉得弯曲起来。急不得,他凝神溜了十多分钟,终于那条鱼挣扎力尽,缓缓被拽到岸边。从来没有观赏过别人钓鱼,第一次就遇到这么精彩的场面,叶齐眉兴奋,就连贝贝也跟着跑东跑西。
示意她用网兜捞,她全神贯注地努力,第一下还滑脱了,第二下就下了猛力,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岸边青草湿滑,他一看就知道不好,顾不得手里的鱼竿,扔下就扑过去拉。
迟了,她连人带网兜一起落进水里,扑通好大一声。
成志东一杆挥出去,喝彩声中回头就找她。看了一圈,那堆五颜六色的小姐太太们之中,她素淡的影子芳踪渺渺。
以为她暂时走开,旁边又有人催,他继续打了两球。再回头居然还是不见她,心神不宁,他直接把球杆一插,大步走过去询问,“齐眉呢?”
小姐太太们聊得正欢,被他当头一问,面面相觑,都傻了。
“你们没看到她去哪里了?”怎么都没反应,他烦躁。
啊,成先生皱眉头了,好帅——
花痴打倒其他情绪,有位小姐仰头开口,纤细的手指娇弱地抬起来,为他指示方向,“她走了,好像往那边走的。”
大步流星,一声谢谢都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
粉色泡泡持续飘出来,小姐声音梦幻,“你们看到没有?成先生说谢谢。”
一边走一边打她的电话,没人接。越来越担心,他疾步如飞,电话铃陡响,抓起来就接,里面有人声音急促,“成先生,您能不能立刻到会所来一下?”
“什么事?”
那头迟疑了,然后小心翼翼解释,“有位叶小姐,呃——现在在医疗室。”
震惊了,他对着电话直接爆粗口,“shit!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池塘看上去清浅,其实底下淤泥深厚,水深超过2米。叶齐眉不会游泳,又事发突然,失足后一张口就呛了水。
蔺和急疯,直接下水救人,就连贝贝也奋不顾身跳了进去。出来的时候三个都是浑身湿透。
六月的初夏,气温并不是很高,她衣着单薄,上岸后冷风一吹,顾不上说话就是喷嚏连连,连惊带吓,嘴唇都哆嗦了。
到达会所的时候,从来都是出场颇有气势的叶齐眉,第一次体验到狼狈到极点的滋味。
开幕当天就出这么大的事情,会所里所有接待人员都开始恐慌,奔前忙后地照顾她,丢脸到想死,叶齐眉冲澡的时候简直不想再出去了。
成志东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她穿着完全不合身的宽大衣服,头发湿漉漉的,捧着热牛奶的杯子边喝边跟旁边人在说话。
完全感觉不到其他人的存在,他一把抓住她先从上到下地仔细看,伸手还一路摸索,“他们说你落水,怎么了?”
脸红了,她一手举高牛奶杯,另一手忙着阻止他的动作,“别乱来,别人在看!”
别人?他转头,终于注意到坐在一边的蔺和,还有那只正对着他虎视眈眈的大狗。
蔺和本来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衣服也换了,倒是很合身,好像他本来就在这里有备用的一样。看到他们的亲密举止,蔺和身体一僵。对于某些命定的时刻,女生喜欢说,原来你也在这里,但看到成志东,他的第一反应,却是你终于出现了。
“这位是蔺和,我邻居,刚才我不小心落水,是他把我救上来的。”踌躇着是否要解释那么乌龙的落水原因,叶齐眉语速慢下来。
对于成志东与蔺和来说,这样的第一次面对面,两人的雄性动物本能的反应都要快过理智,不过就是性格不同,一个外露一些,一个习惯了深藏。
手臂一紧,成志东揽住她的腰,转身说话,“蔺先生,我叫成志东,谢谢你救了齐眉。”
蔺和站起来,微微一笑,“我们是老邻居了,再说齐眉是因为帮我捞鱼才会跌下水的,我还要不好意思呢。”
捞鱼?成志东眉毛挑起来了,侧头看她。
暗潮汹涌啊,叶齐眉有点愣。成志东肌肉都绷紧了,她怎么会感觉不出来?不过这种事情说起来很无聊,要解释更是雪上加霜,索性大方坦白,“对,我刚才走开了,遇到蔺先生和贝贝,看他钓鱼钓得有趣,就上去凑热闹,没想到一不留神跌进水里,害得蔺先生钓鱼不成,还要跳水救人。”指指自己,这么狼狈,就不用再往下说了吧?
被提到名字,贝贝兴奋,呜呜地上来想讨功劳,被它一蹭,叶齐眉就笑了,弯腰挠它,“对对,贝贝也下水救我了,sorry,我忘了说。”
她在那里一人一狗欢欢喜喜,两个面对面站着的男人就没话说了,听不到他们交谈,叶齐眉抬头,还没张口就咳嗽,牛奶都溅出来了。
心疼了,成志东再也顾不上其他,匆匆跟蔺和打个招呼就拉她往外走,边走还边念她,“着凉了吧,看你下次还乱走。”
“太闷了嘛,喂,你不要拉,喂!不许抱,强盗!”交谈声渐渐远去,贝贝转头看主人,眼光哀怨。
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良久,蔺和才低头拍拍它,脸上没有笑,声音还是很温和,“别急,急什么。”
离开球场他就直奔医院,小小着凉,医生看得太多,虽然态度很好,但表情根本就是觉得他小题大做,直接开药还换来他一顿质问,“你怎么这么草率,不需要全身检查?不需要留院观察?”
怒,叶齐眉瞪他,“别丢人了,回家。”
还想说些什么,她最后那两个字突然自动从耳道滑进心里,哪个角落砰然一响,整个心脏都好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填满,舒服得想爆炸。
再抬头看她,她也正望过来,看到他的眼神声音一缓,“没事的,我身体一直很好。”
俗话说,饭不能吃得太饱,话不能说得太满。当晚叶齐眉就开始发烧,还是在半夜里。成志东惊醒的时候只觉得怀里抱着的是块火炭,他这辈子什么都不缺,独独缺乏照顾人的经验,这下心痛得要死,简直手足无措。
立刻翻身起来穿衣服,叶齐眉也醒了,朦朦胧胧睁眼睛,身子缩成一团。
她一向身体健康,说话做事干脆利落,难得生病一次就显得落差特别大,楚楚可怜的样子,两颊嫣红一片,烧得手软脚软,喉咙剧痛,说话也困难,一句“你干吗?”硬是努力了好久才说出来。
一急他就开始加快动作,忍不住讲英文,想想又不对,“你发烧,我们去医院。”
“不去。”好不容易清醒一点,她立刻拒绝。摸摸自己额头,的确很烫,是不舒服,不过发烧而已,小题大做什么?
他已经穿戴整齐,闻言低头下来就训,“不行,一定要去,烧成这样,万一傻了怎么办。”
“你才会傻!”职业习惯上来了,她哑着嗓子立刻反击。
他讲英文了,叽里咕噜。
“成志东,我听得懂!”居然说只有傻瓜才在夏天感冒,她火大了,“我那是因为掉进水里才——”
他已经抓着她的衣服走过来,闻言一扬眉,“你不帮别人捞鱼,会掉进水里吗?”
气得翻身坐起来,动作太猛,她头晕,直接翻到床底下去了。
一个箭步没有抢救到,等成志东再从地上把她抱起来,怀里滚烫,他立刻没脾气了,“宝宝,你没事吧?”
额头抵在他胸口,叶齐眉还在气喘吁吁,“不要你管。”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今天看到那个男人,有点不爽,所以刚才说错话。”
“邻居而已,你不是吃醋吧?”
“吃醋?你是说妒忌?”他沉吟了一下,然后点头,“对,我吃醋。”
这么直白,倒是让她没话说了,憋了几秒钟才开口,叶齐眉叹气了,“只是邻居嘛,碰巧。还有,不用去医院,吃点药就退烧了。”
他还想坚持,却看到她眼神坚定,虽然病恹恹的,但彩凤般的眉毛一扬,还是让他抵挡不住。没办法,成志东低声妥协,“好吧,如果吃了药还是不行,那就一定要去。”
坐在床上看着他忙进忙出,水有点烫,她咽得急,又咳嗽起来,抬头就看到他担心的眼神,叶齐眉捧着杯子笑了笑,表示安抚。
再一次躺下,黑暗中双手揽她的身子,却被她轻轻推拒,“小心传染,我感冒。”
怀里的身子滚烫柔软,头一次觉得她这么需要人照顾,成志东不说话,手里却加力,硬是抱紧了她,“我身体好,你传染给我吧。”
“傻瓜。”她哑着嗓子轻轻笑。
是,我是傻瓜,否则怎么会听到你出事,就心乱如麻?怎么会看到那个男人看你的眼光,就恨不能把他赶到九霄云外去?怎么会光是想象有个人每天可以开门就看到你,就开始心神不宁?
药力慢慢起作用,团在他怀里,叶齐眉睡得安静。
他却不行,睁着眼睛看她,成志东再次失眠。
周日早晨先起床的是他,满意地发现她的热度已经退下去,成志东笑得开心。
身体发软,实在爬不起来,叶齐眉趴在被窝里不动弹。
也不吵她,他下床冲澡,出来一边擦头发一边嘱咐,“你好好睡,我在外面check mail。”
很含糊的一声“嗯”,她翻身又睡。
打开电脑开始工作,隔一会又进去看看她。房里光线暗,她缩在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流云乌发,睫毛纤长,公寓那么大,再放多一套家具都觉得空旷,可她只是在床上娇小一团,就让他觉得到处都是满满的,就连胸腔里也是。
唇角温热,叶齐眉还没睁开眼就伸手推,“我睡着呢!”
“睡吧,我不吵你。”再亲一下,他转身走出去。
没过几分钟门又被推开,他抱着笔电走进来,直接坐到床上。低头对上她睁大的眼睛,微笑了,“你睡,我想多看看你。”
鼻梁又酸了,叶齐眉埋下头。感情一旦变得强烈,分开的时候会有想念,然后开始抱怨为什么不能朝朝暮暮,恶性循环,纠结无解,感动太过就难控制,她不喜欢。
他继续手头的事情,听不到回答,以为她又睡着了,看完邮件又俯身,在她耳边轻声笑,“宝宝,你要睡到几点?我饿了。”
哪里睡着了,但就是懒得起床,她团团身子,往被窝里更陷进去一点。
“还要睡?”他呵呵笑,双手在她腰上一合,掌心火热,直接往下游移过去。
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腰身一折,叶齐眉尖叫,“别乱来!我要起床!”
真当他是禽兽了,成志东手一收,笑着挠她。天性怕痒,她边叫边闪,满床爬着逃开,左躲右闪之中还气喘吁吁地求饶,“志东,志东!”
不是没有被人唤过名字,可此时此刻,他居然快乐到害怕。怎么办?他害怕会失去这个女人,他害怕以后会没有这样的时刻,耳边还有她的尖叫,双手已经抓住她用力吻下去,唇齿交接得太猛,她讶异地哼了一声,含糊说了一句,“疼——”
力道放缓,额头抵着她的,成志东破天荒地声音不安,“宝宝,你会陪我多久?”
以为自己幻听,叶齐眉目光疑惑,还不等再问,他已经恢复正常,“起床吧,我们去吃东西。”
幻听吧,叶齐眉难得听话,乖乖起床。
难得,成志东在上海逗留时间超过了一周以上。最后离开那天还抽空到叶齐眉事务所楼下跑了一趟,电话里急着要她下楼。
“什么事?我在忙啊。”她耳朵夹着电话,手里不停。
“五分钟。”
匆匆下来,他早就等在车外,司机也不敢坐在车里,立在旁边好奇张望。
“怎么了?你不是赶着去机场?”
他也不多说,回身到车里取东西,交到她手里满满的一大袋。
“是什么?”一边问一边打开看,一盒一盒全都是西药,还有枇杷膏,拿在手里沉甸甸。
“不舒服就该去医院,不过我估计你怎么都会硬撑,如果晚上再发烧,至少家里有药。”他匆匆忙忙,说完就急着要走。
送药啊——哭笑不得,中国人哪有这样的,果然是只有他才做得出来的事情。可是一恍神又觉得很幸福,心一动,叶齐眉柔了眉眼。
车门已经打开,成志东手臂一紧被她拉住,司机还在旁边,她声音很轻,“志东,自己小心。”
“好,你也是。”转过来捏她的脸颊,“不要再掉到水里去了。”
眉毛又扬起来了,叶齐眉瞪眼睛。
笑了,他轻轻拥抱过来,“ByeBye.”
上楼的时候叶齐眉嘴角还有笑,助理好奇了,开口就问,“是什么好东西?叶律师这么开心。”
看了一眼手里的袋子,叶齐眉抿嘴唇,“没什么,都是药。”
笑得一脸甜蜜,就是因为一包药?最近叶律师的表现越来越难以理解,助理在旁边一头雾水。
手里的工作千头万绪,忙完抬头已经快到下班时间,晚上还约了当事人,觉得疲惫,叶齐眉坐在办公桌前揉眉毛。
提包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听到助理在打电话,很商量的口吻,“那就买小排骨回去,说好了啊。”
对她笑笑,助理结婚不过半年,已经很有家庭小主妇的味道,下班就急着往家赶,听到加班表情如同服毒。
看到她的表情助理摊开手做无奈状,“叶律师别笑我,没办法,家里有天天等着吃饭的嘴。”
“笑你?有人天天一起吃饭多好,我羡慕还来不及呢。”
睁大眼睛看她,助理一脸不可思议,“羡慕我?叶律师,你漂亮又能干,不知道多少人把你当偶像,你羡慕我?”
时间来不及了,叶齐眉笑笑挥手,“好吧,偶像现在要出去为了工作卖命,你呢就回家享受小排骨,拜拜。”
等到事情全部谈完已经快9点,筋疲力尽,好不容易回到家,走出车库时一抬头,每栋大楼都是点点灯光。
有灯光,就会有人在等,可惜她没有。
手里的袋子沉甸甸,突然很想听听成志东的声音,她摸电话。
才接通,黑暗中就有一团熟悉的影子朝她直奔过来,来不及说话,膝盖就被搭住,没保持好平衡,她差点摔倒,手机都掉到地上。
“贝贝,别胡闹!”四下安静,贝贝呜呜的撒娇声中,蔺和的声音清楚传来。
“贝贝,坏狗狗!”笑着拍拍它的脑袋,叶齐眉弯腰捡手机。这么一摔,电话早断了,来不及再说话,她一边重拨一边对走过来的蔺和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电话那头忙音,料到那个急性子正在拨过来,她直接按断。
蔺和已经走到跟前,先把贝贝拽回去,知道做错事,贝贝低头。
“好啦,我没事,好久没见,贝贝想我了吧?”叶齐眉蹲下身安慰它。
“工作到这么晚?”
“嗯,最近很忙。”站起来回答,袋子沉重,她换了一只手。
“我帮你提吧。”他很自然地伸手过来,来不及阻止,电话又响,接通就听到成志东在那头急着问,“怎么电话一响就断?出什么事情?”
“没事,贝贝刚才扑到我身上,我一下没拿住。”解释了一句,贝贝在下面仰着头,呜汪叫了一声。
“贝贝?是狗吗?”他也听到了,其实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在开车,虽然喂了一声就断了,但耳机里面模模糊糊还是扫到蔺和的声音。对那天一人一狗印象深刻,眼前几乎是立刻浮现出他们的样子,他不自觉皱眉。
“是,刚到家,遇到蔺先生和贝贝。好啦,我上楼,等下再说。”身边站着邻居,她有点不好意思。
“宝宝。”知道她挂电话一向干脆,成志东叫住她。
“嗯?”难道当着别人的面煲电话粥吗?叶齐眉问得简短。
有点烦躁,不过他知道这样解决不了问题,自制力占了上风,成志东逼着自己Stop,“好吧,我正开车回酒店,晚点再说。”
这么晚,他还在路上,明知隔着千山万水,可声音还是清晰有力地传进耳朵里,叶齐眉微微笑,“开车小心。”
这个电话简短,三言两语而已,蔺和原本想退开,她倒已经结束了。
立在一边看着她,叶齐眉说话一向简练,电话里那样的口气,带些小女儿味道,真是难得听到。猜也知道对方是谁,对那个男人,他一样印象深刻。
再怎么与世无争,不过是因为没有想求的东西,这次不一样。虽然慢了一步,不过没关系,他不是轻易放弃的人。
哪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袋子还在人家手里,叶齐眉伸手去拿,“其实不是很沉,还是我自己来提吧。”
“我也要上楼了,一起吧。”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当先往前走。
算了,人家也是好心。贝贝在两个人当中绕来绕去,刷卡开门的时候叶齐眉还在逗它。
“那天你回去以后,身体没事吧?”大堂的玻璃门沉重,蔺和扶着门随口问她。
别再提那天了,捞鱼捞到落水,这么丢人,叶齐眉羞愧,“有点着凉,不过已经好了。”
“那就好,你是因为帮我才掉进水里的,我一直很担心。”电梯门打开,他们一起走进去。
“对了,你怎么会在那里钓鱼,经常去吗?”
“我跟那个球场的老板很熟,有时候会带着贝贝去玩玩,它喜欢宽阔的地方,那儿风景也好。”
回忆了一下,“是很漂亮,特别是新落成的会所,印象很深。”
他眼睛亮了一下,“你喜欢?”
电梯门开了,叶齐眉看了他一眼,一边往外走一边回答,“这么开心?不是你设计的吧?”
难得笑得那么放开,他点头,“是啊,就是我设计的。”
接二连三越来越熟,叶齐眉的邻里关系变得非常和睦,下一个周五的时候蔺和来敲门,带着贝贝有事拜托。
“齐眉,我有一个在青浦的设计项目明天开幕庆典,想带贝贝一起去的,可是怕到时候人太多,带着它不方便,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贝贝看到她已经把持不住,撒娇地蹭过来,头在她裤脚边磨来磨去,又暖又痒。
忍不住笑了,叶齐眉低头拍拍它的大脑袋,“没问题,明天我来带它。贝贝,想吃什么?我请客。”
蔺和也笑,“不用那么麻烦,吃的我已经准备好了,其实是想请你一起去看看,是个度假村,设施不错,风景也好,到时候你带着贝贝也可以逛逛。”
“那你呢?”
“有个剪彩仪式,我得在现场,照看不到它。”
想想的确是实际困难,谁剪彩的时候希望看到一个狗头出现在红色彩带下啊?想了想第二天也没什么安排,叶齐眉笑着点了点头,“好吧,贝贝乖,明天带你去兜风。”
一向说到做到,第二天到了那个度假村,她真的带着贝贝四处去兜风。
蔺和介绍说,这个度假村设施不错,风景也好,实在说得太谦虚了。
这里根本就是一个豪华的乡村俱乐部,春天,四下青葱翠柏,湖水如镜,还有很大的马场,车道平顺蜿蜒,延伸到每个角落,懒得走,叶齐眉索性把蔺和的车直接开了进去,慢慢转了一圈。
开到路深处有一片草坪,春天里绿草如丝绒一般,把车停在路边拉开门,贝贝已经急不可待地窜了下去,撒着欢到处跑。
休息日,又是做好准备出来跟狗狗玩一天的,叶齐眉穿得随意,牛仔裤和连帽衫,跟平时一本正经的上班装大不一样。
蔺和车上带着飞盘,看到就拿了下来,贝贝立刻兴奋起来,绕着她身前身后地跑。
这里很僻静,四下也没什么人,兴致来了,跟贝贝在草地上玩丢飞盘。
一开始手势不熟练,丢了两次都很近,还有一次差点丢在跃跃欲试的贝贝脸上,还好它反应快,一转头避了过去,再回头眼神就很哀怨,看得她忍不住大笑起来,抱着它说了好几遍对不起。
多练几次就上手,到后来配合得越来越默契,蔺和找来的时候她已经气喘吁吁,满头薄汗,跟贝贝两个瘫坐在草地上,贝贝舌头吐得老长,还在蹭她想继续,她却一边用手去推它一边笑得开怀,笑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他是走过来的,很远就看到了这样动人的情景,看着看着便停下了脚步,静静不想出声,也不想走过去打扰。
他知道她是一个很难追的女孩子,他知道她身边已经有了成志东,他也知道自己可能没有胜算,可能最后一无所得,但是对象如果是她,他愿意拼尽全力试一试,愿意承受失败,也愿意耐心等待。
那边贝贝已经看到主人,飞快地奔近,然后亲昵地把头蹭上来。
叶齐眉也站了起来,冲着他远远招手。
笑着回应,蔺和迈步向她走过去。
没关系,天时地利人和,他占得完全,没有理由会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