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并没有合紧,低沉好听的声音,隐隐约约从外面飘进来,躺在床上耐心等待,唉,孔先生,你什么时候才能离开啊?这个样子,她怎么可能顺利地逃走? 单调的吊针滴答伴着她心中小小的抱怨,病房里温暖安静,有规律的暖风一阵阵吹过来,渐渐地,眼皮沉重,伴着好听而遥远的男中音,折腾了一天的静言,不知不觉睡着了。
结束和易群的通话,孔易仁侧过头,看到候在一边,欲言又止的老麦,“先生,晚上的宴会——”
“宴会——”是啊,他还有一个宴会要出席,宴会后,还有几份重要的合约,关系到今后在国内的立足和发展,需要仔细看过,可现在—— 回过头,看了一眼虚掩的病房门,“麦,”孔易仁的声音,低了下来。
“我去开车。”老麦立刻应声。
“不是,”摆手阻止他,“你先走吧,让罗伯特替我出席那个宴会,另外,把车上的那几份合约拿过来。”
“啊——?”再怎么训练有素,老麦还是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
不再多言,孔易仁回身轻轻推开门,走进病房里。夜色暗沉,病房里只有床头笼罩着一圈晕黄的灯光,静言已经睡着了,灯光暗影中,小脸安静柔和,嘴唇微微撅着,清醒时的伶俐强硬,这时荡然无存,完全不同的模样,好像一个玩得太累的小女孩,不情愿地睡着了。
在沙发上轻轻坐下,他看着她的脸,眉头微蹙,眼光复杂。心里无数情绪翻滚波动,自从希音的母亲毫无留恋地带着方隅离开,这么多年了,看过无数人间绝色,佳丽名媛,他都心如止水,可是这一次,居然对她怦然心动。怎么办?他好像,很难控制。
怎么会是她?还是不能明白,静言的确是个迷人的女孩子,可是对他来说,那远远不够。为什么会被她吸引?是因为她刚才孩子气的医院恐惧症?还是因为她车厢中捧着奶茶微微红了鼻尖?或者只是因为那一天,她伶牙俐齿地反驳希音,可是回头看到他时,眼里隐约露出的受伤神色?
之前看到她出现在酒店门口,他居然身不由己地下车跟了进去,刚才一直在她身边,看着她无可奈何地接受治疗,小脸上尽是可怜兮兮的表情,他的心,竟然情不自禁地怜惜柔软。
年轻时候爱上的第一个女孩子,记忆里已经模糊一片,可是那种感觉还清晰记得。什么都不需要做,只是看着她在身边,就觉得愉悦满足,好像其他的一切都不再重要。青涩爱恋,匆匆而过数十年,没想到现在居然一切重来。
“不要打针——”床上传来小声嘟囔,打断了他的沉思,抬眼看到病床上的静言,仍旧睡得香甜。微蹙的眉头松开来,他不由自主地微笑,笑容过后,他突然侧过脸,隐约叹息了。
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浑身暖和,通体舒畅,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情景让静言突然愣住,动弹不得。
幻觉吗?咬舌尖,痛得一缩,竟然不是幻觉。床前沙发椅上,坐着早就该消失到不知何处的孔易仁。低着头,一手拿着笔,身上搁着厚厚的一叠文件,看得认真,许久才翻过一页。
孔先生—— 想张口叫他,可是突然语塞。面前所有的一切突然淡化,昏黄灯光里只剩下他低头静静阅读的侧影。无数个疑问在心中挣扎,孔先生,为什么你还在这里?为什么你没有离开?可是微张着嘴,只是作声不得,这两天混乱的情绪突然纠结缠绕,陌生的感觉竟然让她鼻梁微酸,双唇发麻。
仿佛感觉到她的注视,安静的侧影突然一动,孔易仁抬起头,侧脸望了过来。突然仓皇失措,可怜的静言,居然被吓得立刻紧闭双眼,可耻地化身鸵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