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远远地站在队伍后面,看着柯蓝走入人群。我刚要转身归队,一个黑影从足球场的球门处,斜着便朝我冲了过来:“你小子还挺会找时机啊,忙里偷闲谈个恋爱?”我一听是陈林的声音,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怎么是你小子,妈的,吓死我了,这么突然冒出来!”我骂道。
“到底是我突然冒出来吓了你一跳,还是你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怕被别人发现吓了你一跳?”陈林一脸坏笑地问道。
“别胡扯了,我做什么不要脸的事了?”我一脸正色地问道。
“我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既然你不承认,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陈林说到这里,忽然放低声音说道,“刚才那小妮子,是不是上次给你送书的那个?虽然那厮裹着一个短大衣,但也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这家伙要是到了夏天,身材绝对惹火。”
“你小子怎么几天不见变得这么下流啊?”我问道。
“我一直都是这样下流啊。”陈林一脸的委屈说,好像我冤枉他什么似的。
“你小子到底有事没事?没事我走了,那边马上集合了。”我不耐烦地说道。
“哟,这就不耐烦了,”陈林说道,“你忘记了你以前是怎么形容我们的关系的?切,有你这样的狼和狈吗?现在这才几天啊,回来团里不说先去连队看看,倒是把起马子来了。”
陈林有点义愤填膺的意思,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大,我赶紧上前捂住了陈林的嘴骂道:“你能不能小点声?”
“这回我算是领教什么叫见色忘友了,以前我只是听说过,这回可是现场直播啊。”陈林把我的手挣开接着说道。
“走,走走走,咱们还是回班聊吧。”我拉着陈林就往连队走。谁知陈林把头一仰说道:“No!现在想起来回班了?我代表七班对你表示强烈的不欢迎,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
我看陈林这样子大有当癞皮狗的意思,对付这样的人我还是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的,于是便说道:“把你的终身大事给耽误了,你将来可别后悔!”
陈林曾经对我说过,他家里有弟兄七个,穷得连裤子都穿不起,所以陈林妈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让陈林留在部队,最好能在部队找一个媳妇,再也不回去了。
“什么终身大事,什么意思?”陈林听我一说,便有点急不可耐。
“你年龄太小,将来再告诉你吧。”
“去你的吧,”陈林骂道,“我年龄再小也比你小子大两岁!就只许你放火,不许我点灯?不,现在已经不能用点灯来形容了,现在是你那边的火都快要上房梁了,而我这边连一点火星都还没有!”
我看陈林现在的架势,如果我再不告诉他的话,他会把我给撕了,于是便说道:“部队封闭式管理这么严,你能确保你老妈那伟大的关于让你留在部队的计划能实现?”
“你的意思呢?”陈林问道。
“我的意思是说,我现在的条件很便利啊,这事我可以替你张罗啊,现在我的身边可是美女如云啊,如果你把我伺候好了,我随便就可以给你发上一个两个的!”我说这话的时候都没有正眼看着陈林。原因是怕陈林发现我在吹牛,顺便也鄙视陈林一下。
反正我这颗糖衣炮弹打出去就得有效果,不让陈林喊我爹,也得让他跪在我面前磕三个响头。果然不出所料,陈林被轰然击中。
“兄弟,我的亲兄弟,来来来,你给我说说对方的详细情况。”陈林的语气立刻变得卑躬屈膝起来。我心里想陈林还真猴急,什么对方的条件?别说没有了,就是算是有我也不能说啊。为什么?原因很简单:违反部队规定!一个义务兵,不好好保家卫国,天天想媳妇,这成何体统?但是这话我又不能跟他说。
我想了一想,便说道:“现在还不能告诉你,时机还没有成熟。”
“那什么时候算是时机成熟?”陈林问道。
我真想说,地老天荒六月飞雪什么什么的,但又怕陈林同志经不起打击,万一来一个当场吐血而亡,那可怎么办?于是我便安慰他道:“放心吧,时机很快会成熟的!”
“那兄弟可就等你一句话了,”陈林说道,“作为对你这个急人之所急的英勇行为的回报,我也透露一个绝密信息给你!”
对于陈林的绝密信息我根本不抱有任何幻想,因为他每次所说的绝密信息都在前一天新闻上能听到,比如他上一次跟我说的绝密信息就是,美国总统******的弟弟在深圳卖烧烤。
“是关于你们带队领导李干事的,”陈林故作神秘状说道,“听说没有,那么帅的一个小伙,找了一个当小姐的女人做女朋友,把他老爹气得要死!”
陈林的话犹如一枚炸雷,在我耳边炸响。我随即一想,这小子肯定又是在信口开河,于是便说道:“无聊!你小子可不要散布这些具有侮辱性质的谣言。我们之间开什么玩笑都可以,可李干事那是我们的领导!”
“瞧,你不是也不信吗?还说我是侮辱性的谣言,可人家李干事说了,小姐怎么了,小姐也是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就是要挽救她!离奇吧。”
我听陈林说得有板有眼,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便问道:“真有这事?”
“当然,现在全团人都知道了,也就是你不在团里,所以还把这事当新闻。”陈林回道。
“我还有第二个爆炸性消息听不听?”陈林问道。
“有屁快放!”我不耐烦道,“我们那边快要集合了!”
陈林呵呵一笑:“放心吧,你们的李干事一时半会儿下不来!”
“你怎么知道?”我问道。
“我当然知道,他现在就是去跟他爹汇报去了。”陈林回答。
“他爹?他不是湖南人吗,他老爹从老家来了?”我问道。
“看看,去了南河中学两天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吧,他老爹就是咱们的师长!”陈林得意地说道。
“不可能,怎么可能?我去南河中学才两天,李干事的爹都换了?”我惊讶道。
“不是换了,是一直都是,准确地说是咱们师长家里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小孩,咱们李干事是师长弟弟家的小孩,过继给了师长,明白了吗?你想想李干事的这个选择,师长能不纠结吗?他一时半会能下来吗?”陈林说道,“堂堂武警警官去追求一个小姐,这事够惹火吧。”
“去去,这种马路消息我才不信呢。”我轻轻地说道,“满嘴胡诌,没有事的话,我回去了。”
“你信不信是你的事,反正现在你们李干事心情正不好,你最好不要惹他。更重要的是,你可千万不要忘记答应我的事。”陈林急忙补充说道。
我心里说,陈林你说的是什么事?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焰火晚会结束之后,我们果然在车上等了好一会儿,李干事才上了车,车内灯光很暗,我看不清李干事的脸,但我仍然能感觉到他隐隐的不安。
难道陈林说的是真的?如果是真的话,我可真得向李干事致敬了,真是开创了一片新天地啊。李干事的做法,后面有没有来者我不知道,但肯定是前无古人。我说这厮怎么跟唐僧似的这么啰嗦呢,原来是义愤难平,又找不到发泄的出口给憋的啊。我谨代表我自己,对李干事本人,以及那位姑娘表示深切的同情与崇高敬意。毕竟,爱情是没有错的!如果他们之间真有爱情的话。
可能是为了避嫌吧,柯蓝选择了离我比较远的一个地方坐了下来。我的目光不自觉地从李干事身上转向柯蓝,我和柯蓝之间是爱情吗?无论如何也不能是爱情,因为部队有规定,不能和驻地间的小女孩产生什么爱情,这个规定如果层层加码到了刘松坡同志的口里,别说爱情了,估计友情都不行。我依稀记得,我曾经在训练之余听连长说过,男女之间没有什么友情,只有披着友情外衣的爱情。
而松坡连长的爱情,也和他跑障碍时的喊声一样,曾经在我们团广为流传。据说那个时候松坡连长刚刚担任排长,有一次,正在拿我们猪圈的猪练障碍。说到这里,我必须得插上一句话,解释一下拿猪练障碍是什么意思。
那个时候我们团的训练器械比较少,偌大的一个团只有四趟障碍,所以那些训练尖子们通常会另辟蹊径寻找一些稀奇古怪的方法,来提高自己的训练成绩。而在这些所有的带有自创性质的训练方法中,我们连长的训练方法绝对另类——追猪。
在介绍我们连长的训练方法之前,我得先替我们部队猪圈里的猪说上一段话。人们常说,军人是特殊材料做成的人,大概的意思可能是指军人能吃大苦耐大劳,钢筋铁骨,武艺超群等等。其实这个道理可以推而广之,比如说用在军营里的猪身上就一点也不为过,军营有军营的文化,文化之一就在于把几乎所有的名词前面加上“军用”或者与之相关的字,比如说馒头在部队就不叫馒头,叫做“八一”馒头。同理,猪在部队当然不能叫猪,而是叫做政治猪或者说是军用猪。军用猪的意思自然也是特殊材料做成的猪,它们善于察言观色,一发现有什么敌情(军用屠夫们霍霍的磨刀声等),它们翻山越岭如履平地,蹚江过河易如反掌;跋山涉水,面不改色;长途奔袭,气不长出。往往使军用屠夫们身心俱疲,苦不堪言。
军用猪圈的围墙会比一般农家的围墙高出一米,目的是为了防止军用猪们闲着没有事老是出来溜达,造成肉没有长出多少,精气神儿倒挺足的状况。众所周知,猪的本分在于吃了睡睡了吃,这样才能长膘。但是这加高一米的围墙对于这些天天上蹿下跳净长骨头不长肉的军用猪们来说,可以说根本就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只要它们心情好,又吃得饱,住得暖,他们可以随时随地像《倚天屠龙记》里的张无忌一样,使用军用猪专门练就的“军猪大挪移”,轻而易举地跳出军用猪圈。
于是,我们的刘松坡同志便有了用武之地。据我们连长说,用追猪来提高400米障碍成绩的这种训练方法,也是他经过很长一段时间摸索才总结出来的。而事实情况是,我们的连长(当时是排长)不光在猪圈收获了优异的四百米障碍成绩,而且还收获了自己的爱情。
话说那是在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我们连长刘松坡同志闲来无事,一时兴起,便又溜达到了猪圈,把连队的猪一只一只放出来,然后经过一番激烈的角逐生擒之后再放回圈里。
那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估计是其中的一头猪到了青春发育期的缘故,竟然把连长顶了一个嘴啃泥。这还不算,那猪竟然来了一个“旱地拔葱”,噌地一下跃过了部队的围墙,直奔靶场外当地老乡的西瓜地。你想想连长刘松坡同志从出生到现在,哪里受过这样的气,更何况对方还是一头猪?
彼时彼刻的情形是,连长想都没有想,一个“鹞子翻身”紧随猪后,便翻出了围墙。连长抬头一看,无边无际一片碧绿碧绿的西瓜地,哪里还有半点猪的踪影?
猪没有了,但是此时的连长却看到了一幅绝对影响他一生的场景:在漫无边际的西瓜地边上,有一个古朴的西瓜棚,在那个精致的西瓜棚里,有一位精致的姑娘,这位精致的姑娘身着一身精致的红色连衣裙,白皙的脸,长长的披肩发。
据连长说,当时他就懵了,早就把追猪练体能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上去就和人家姑娘搭讪。最后呢?当连长给我们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我们这些兵蛋子齐声问道。“最后呢?”
连长带着一脸狡猾的笑,看了看我们道:“最后她就变成你们嫂子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