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普吕多姆诗选·卡尔杜齐诗选·吉檀迦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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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吉檀迦利(4)

你喜爱它,因为它柔美、飘逸、轻盈,幽幽地缀着泪珠。你这纯洁而静美的人啊i所以它便用忧伤的影子,遮住了你那烈烈的白色之光。

69。

这奔涌于我血脉中的生命之水,日夜不息,流经世界,且合乎节奏地舞动。

仍然是这同一种生命,快乐地拱破泥土,催生野草,直至花繁叶茂,起伏如浪。

仍然是这同一种生命,与波涛一起,晃动着生死之海的摇篮。

在我的感觉中,我的躯体因触及了这生气盎然的世界而焕发着荣光。我为永恒的生命力长存于我的血液中而骄傲。

70。

你难道没被这快乐的旋律所感染吗?难道没在这旋转中进入物我两忘之境吗?

什么力量也拦不住全速前行的万物,它们不管不顾,一刻不停地全速前行。

这迅疾的节奏与季节互应着,舞来舞去——色调、音调、香气交汇不息如泉涌,飞溅跌荡似瀑布。

71。

我将进入你幻化的境界:让自身的光芒,四处扩散,与你的光芒合成彩色的影像。

你用一面墙把自己分成两半,你的一半,用种种不同的语气呼唤着你的另一半。而你的另一半已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

歌声震天,回荡在泪水、微笑、惊讶和色彩斑斓的希望之中;一波又一波,一个梦接一个梦,而你却消隐于我的体内。

你把那些线条,以昼夜之笔,画在你竖起的大幕上。你的坐席,在幕后绘着弯弯的线条,十分奇妙;没有一条呆板的直线。

空中密布着我们壮美的行列。我们的歌声,晌彻浩宇,我们在互相寻觅中,度过了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

72。

难以理解的他,用看不见的抚摸,令我醒悟。

他引导着我的目光,并欣然拔响我的心弦,弹奏出悲欢不同的曲调。

他用金色、银色、蓝色、绿色变幻不定的丝线,织成了变幻不定的纱衣,衣缝中露出了他的脚尖。他只碰了我一下,我便失去了自我。

一天天,一年年,我的心总是被他那不同的名目,不同的举止,不同的忧喜所感动。

73。

我没有必要通过断绝欲望,来实现自我解放。在无数快乐事物的拥抱中,自由也同样拥抱着我。

你把多种色味各异的新鲜美酒注入了我的瓦罐,且不断地充满它。

你的火焰,在我的世界中点亮了无数盏灯,它们都摆在你庙内的祭坛前。

不会的,我绝不会把我感知的门窗关闭。视觉、听觉、触觉的愉悦之中也有你的那份愉悦。

当然,我所有的幻想一定会燃起欢乐之光,我所有的希望一定会在爱意中硕果累累。

74。

日头落了,大地黑沉沉。我该带着水罐去河边了。

流水忧伤的声音表达着长夜深切的愿望。哦,它叫我出门,到夜色中去。荒寂的夜路无人行走,风声渐紧,河水哗哗响。

是不是马上回去我还拿不定主意。会不会碰上谁我也不敢肯定。一个弹琵琶的陌生人出现在河滩上。

75。

你用我们需要的东西,满足我们,那些东西回归于你时,却丝毫无损。

迅速地流经野地和村落,河水天天忙着自己的活儿;它回环往复,再流回来供你涮洗双脚。

空气被花儿熏香了,可花儿的目的,却是被你拥有。

一旦归于你,这世界将变得富足。

谁都想在诗人的字里行间,获得宜于自己的启示;而你正是这些启示的方向。

76。

朝朝暮暮,我命运的主宰啊,我何时能站在你面前呢?世界的主宰,我何时能双手合并站在你面前呢?

在无限的天空下,在肃穆中,我何时能虔敬地站在你面前呢?

这是一个充满艰辛的世界,吵闹着、劳累着、拼搏着,我何时能于乱纷纷的人群中站在你面前呢?

在我完成了这一生的事儿,万王之王,我能不能静静地独自站在你面前呢?

77。

我明知你是我的生命之主,我却远远地站着——我本该靠近你,如果我早知道你是属于我的;我明知你是我的父亲,我却只是跪拜于你的足下,却没能如朋友般握住你的手。

我没能在你抵达之处等你,并拥有你;我没能把你拥抱,像对待伙伴那样。

对我而言,你胜过我的兄弟。我不与他们来往,也不曾让他们分享我的所得,我只想将我的一切与你共享。

不论好坏,我都不愿置身于众人之中。我想只有这样,我才能和你在一起。我不敢舍生忘死,也就失去了投入生命之海的机会。

78。

开天辟地之时,群星初现,天上聚集着高声吟唱的诸神:“啊,至美的景象,彻底的愉悦!”

忽然有神喊道:“光层裂了,一颗星星掉下去了!”

金弦断了,歌声停了,诸神惊叫:“那是一颗完美的星星,那是天的骄傲啊!”

自此,诸神开始四处寻找。大家都说,由于失去了那颗星星,这世上就少了一份喜悦。

只是在深夜,群星才微笑着低声说:“再找也没用,笼罩万物的我们仍然完好无缺!”

79。

要是我这一生都遇不见你,我将永远耿耿于怀,我将不住地盼望,不管是梦中还是现实,都将苦恼不堪。

我在喧闹的世上度过每一天,我手中是当天所赚得的钱财,我却觉得两手空空,我将不住地盼望,不管是梦中还是现实,都将苦恼不堪。

我累得气喘吁吁,在路旁坐下,在地上铺开我的被褥。我觉得我的前面有一条不尽的路,我不住地盼望,不管是梦中还是现实,都将苦恼不堪。

我的房间已装饰一新,箫管声声,笑语喧喧。我觉得我还没请你光顾——我不住地盼望,不管是梦中还是现实,都将苦恼不堪。

80。

我似一片孤云,浪迹秋空。我的永远光芒万丈的太阳啊!你的爱抚并未使我生命的液体挥发,并未使我融化成你的光芒。所以我计算着与你分离的漫长的时间。

要是你愿意,要是你喜欢这么玩儿,你就将我这游荡的虚无涂上金黄的色彩,令其飘于风中,展现成多种奇异的景致。

然后,你若是不想玩儿了,我就消融于黑暗中,或消融于早晨那白色的微笑里。

81。

闲下来的时候,我开始痛惜那些浪费掉的时间。可时间并没有真的消亡。主啊,我生命中的所有时间都在你的手里。

你隐于一切事物的深处,你催发种子,让花儿盛开,直到结果。

我已倦了,昏沉沉地躺在床上,幻想着把所有的事情都停下来。早晨一睁开眼,园子里百花怒放。

82。

我的主啊,你掌握着无尽的时间,谁也算不清你那分分秒秒。

昼夜交替,时代之花盛衰不已。你深谙静候之道。

你用那么多个世纪,来美化一朵野地上的小花。

对我们而言,机不可失,时间太少了,我们消耗不起更多的时间。再也不能拖延了,我们过于贫困了。

我的时间一旦被别人占去了,也同样等于是我在浪费时间。那样的话,你的祭坛上就不会出现供品了。

生怕你关上大门,太阳一落我就匆匆赶来;现在我才知道还来得及。

83。

我要把珠链挂在你的颈项上,神圣之母啊,那是用忧伤的泪球穿成的呀!

你的双足,佩着星光的脚镯,而你的胸前将挂着我的珠链。

声望和财富都来自于你,赠送或取回都由你定夺。而属于我的只有忧伤,我将这做为献给你的供品时,你便报我以恩德与慈爱。

84。

广阔天宇中的万千气象,都是由满世界的离愁别绪衍化出来的。

在凝视星光的七月,或者在林木萧索的雨夜,这离愁别绪变成了抒情诗。

这笼罩一切的哀伤,深化成爱欲,深化成人生的忧喜;这哀伤将永远在诗人的心中流淌,诗歌由此而来。

85。

这些战士走出了他们领袖的大厅,他们将自己的力量置于何处?他们将征衣与武器置于何处?

他们走过领袖的大厅时,迎面而来的是箭雨纷纷;没人帮助这些可怜的战士。

这些战士排队回到领袖的大厅,他们将自己的力量置于何处?

他们终于放下了武器。他们的额上闪烁着和平之光。他们排队回到领袖的大厅,留在他们身后的是生命的累累硕果。

86。

到我家门前的,是你的佣人——死亡。为了传送你的旨意,他渡过无名之海,到了我家门前。

我的心,在黑夜中恐慌。可我必须点灯开门,迎之以鞠躬之礼——这个使者是你派来的呀!

我将含着热泪向他合掌致礼,我将用堆在他足下的我心灵的财富,向他致礼。

他将在完成任务后返回,把影子印在晨光中;而空寂的家里,我孑然一身,直到将自己当作一份献给你的供品。

87。

怀着渺茫的希望,搜遍了房间,也没找到她。

都是因为我房子的狭小,什么东西一丢就再也找不到了。

主啊,你的房子却是无限的。我已来到你的门前,我要找到她。

我在暮色中站着,用恳切的双眼看着你。

这是永恒之岸,万物生生不息——希望、欢乐、泪水中浮现的脸。

让海水淹没我这空荡荡的生命吧,让它在那最深之处丰满吧。让我在天地的彻底结合中,体会一下那丢失了的爱抚吧。

88。

神灵啊,这座庙已破败了,七弦琴已断弦了,赞歌已停了,礼拜的晚钟也哑了。你置身于一片沉闷的气氛之中。

带着鲜花的音信,春风灌入你凄寂的破庙。而那曾经属于供品的鲜花,已不再有人献给你了。

那个流浪者,曾经礼拜你的人,一直渴求那总也得不到的赏赐。时近傍晚,灰尘中的灯火影影绰绰,他疲惫地回到破庙,内心正闹着饥荒。

神灵啊,在那些节日里,你的破庙也显得死气沉沉;在那些礼拜的夜晚,你的破庙仍是暗淡无光。

能工巧匠们制造了那么多新的神像,可到了最后,那遗忘的神圣之水便消解了一切。

惟有破庙中的神灵,因无人礼拜和备受漠视而永恒。

89。

我主示我,不要多嘴多舌。自此我将慎言低语。我的心声将由轻柔的歌声来表达。

众人匆匆地跑到国王的集市中,那里的人不是买就是卖。而在交易最旺的中午,我却急着离开了那种地方。

我想听听中午的蜜蜂哼起甜倦的曲子;我明知花期未到,但我仍想让园中的鲜花马上盛开。

在正邪交锋之中,我浪费了过多光阴。可我那颇有闲趣的游伴,却吸引着我的心;我还弄不清由此是否会进入另一种繁琐的境地。

90。

如果死神来敲门,你赠送他什么呢?

我不会让他白来的呀——我要把我生命之杯斟满,置于这贵客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