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拉?”布鲁斯有些惊讶。“格蕾丝的女儿没有继承她的事业,反倒是儿子继承了?”他有些促狭地挤眉弄眼,带着点幽默味说道。
“是这样,”我不得不带上得体的笑容,“我的专长并不是珠宝设计,而是金融。我没有遗传到我母亲的天份。”
“原来如此,”布鲁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是我一开始自说自话了。”
我在接下来的对话中了解到布鲁斯擅长的领域不仅仅珠宝设计,他的学识范围很广,整个人非常的渊博。即使我和名晨加起来,知道的也没有他多。
“看起来你们聊得很投机,乔治。”母亲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对着我们笑盈盈地打了声招呼。
“妈,你出来啦。”我低头看了看手表,十一点过一点,比赛这么快就结束了?“这么快?”
母亲摇头:“下午还有一场,现在是午休时间。蕊蕊,我不是发短信让你过来的吗,怎么你没过来?”
短信?我一愣,从包里掏出手机,按了屏幕键,手机屏幕漆黑一片。
“没电了。”我又试了开机键,还真的是一点电量都没有了。“奇怪,我昨天晚上明明充了的……”
“大概是漏电或者没有插好插头吧。”母亲随口说道,“坏掉了的话就再买一个好了。真是难得,布鲁斯你会跟这两个孩子谈这么久。”
“你的两个孩子都非常优秀,格蕾丝。”布鲁斯显然很享受刚才的谈话时光,“你很幸运,有这样两个优秀的孩子。”
母亲一笑:“他们向来就很优秀。”
“哈哈哈,没错……”布鲁斯大笑起来。
“丹尼尔!”有人叫了名晨一声,埃德温那几步走下台阶,拉过名晨,低声急促地和他说些什么。他眉头蹙得很紧,看起来是有什么棘手麻烦的事缠身。
我冷眼看着他们两个低语,觉得这广场真是个受欢迎的地方,什么人都往这边来。
名晨似乎有些不耐烦地说了一句,埃德温那瞬间就提高了声音:“名晨!”他说的是名晨的中文名,外国人讲中国话总有些怪腔怪调的,埃德温那却不是这样,他的中文很流利,要不是他的外貌是个典型的白人,别人一定以为他是留学欧洲的华裔。
现在他怒气冲冲地这么一喊,立刻就把母亲和布鲁斯的交谈打断了。
我们三人同时看向他和名晨,埃德温那也注意到他刚才的不妥了,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抱歉,名太太,我有事找丹尼尔。”他说着,转身离开。
“有些麻烦事需要处理。”名晨简短地解释了一句,就跟着埃德温那离开了。
我看着他们二人离去,心中疑窦丛生。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每次都神神秘秘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布鲁斯又和母亲交谈了一会儿,就看了看手表,表示有事情,要先离开。
离开前他笑着对我说道:“下午是丹尼尔的比赛时段,他最近的进步很明显,我相信你和你妈妈都会眼前一亮的。我看到过他的最新作品,嗯……很青春的感觉,当然,他现在正处于这个年纪。不过他最近的珠宝设计和他的个性都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如果说他是海洋,那么他最近的设计就是火焰了。”他说到后来完全就是对着母亲在说话了,“我相信你还记得他的那款DOL,格蕾丝,那几乎是他的代表作,沉静,内敛,一款精致的海洋系珠宝。”
“我确实还记得。怎么了?”母亲笑了笑。
“这样的话,下午你就能明白我看到他最新作品时的惊讶了。”布鲁斯耸了耸肩,“他值得期待。”
“当然。”母亲表示赞同,“我一直都很看好他,他会站在顶尖的,总有一天。”
我看了母亲一眼,把被风吹乱的刘海拨弄到耳后,别开了眼没有说话。
布鲁斯离开之后,时间也差不多十一点半,正好是午餐时间。我和母亲去了广场对面的餐厅,点了两份牛排,我一刀一刀地切着牛排,可没有胃口吃它。
巴黎的餐厅几乎都配有钢琴,只要感兴趣的人都可以上前弹奏一曲。此刻,一名服务员正弹奏着爱的协奏曲,轻快的琴声回荡在餐厅里,这可餐厅的气氛很应景,大概也只有我听着烦躁了。
我想的是名晨刚才对我说的那些话。
他完全没有告诉我什么信息,除了说明他于徐珊这件事是清白的以外,他什么都没有告诉我。
这不得不让我心情烦躁。
再去问他,肯定什么也问不出来。可我不想就这么一知半解,我对一件事,要么全部不知道,一旦知道了一点,我绝对要刨根挖底。我讨厌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他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查,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金钱,我就算查不出全部也能查出八分,剩下的两分自己猜测足够了。
我无意识地切着牛排,想着名晨和埃德温那,不期然地就想起了埃德温那的亲戚,在珠宝界占有一席之地的艾伦杰克逊。
一想到他,我就想起了乔羽绘,以及我父亲,还有我父母之间的事。
我之前只知道母亲常年待在巴黎,还不以为意,觉得母亲待在巴黎是为了她的事业。可是到了巴黎来,我才意识到“独居巴黎”到底代表着什么。
父亲几乎和母亲没有联系。
除却在名晨突然来巴黎的那天打了一通电话,和母亲把我要晚点回国的消息告诉父亲,我就没有看到他们有过什么联系。提及父亲,母亲也总是淡淡地皱眉。几年前她回国,我和她说话时谈及父亲,她最起码是笑着的,可不知为什么,最近谈到父亲,她连之前的笑容都没有了。
看得越多,我就想得越多,有时候我真怀疑他们的婚姻是否要走到尽头了。不过从某个方面来说,他们两个离婚还要好一点,起码我成年了,那么我见到父亲的次数就会急剧减少了。
我和父亲之间的父女之情早已在这么多年的漠视与吵架中冷淡了。
从洛成蹊给我的资料里看,母亲在她年轻时似乎扮演的是一个不好女配角,父亲和他的真爱被母亲拆散,她凭借家里的财势得到了父亲。
真是好笑,先不说依母亲的性子她是不屑于做这种事的,再说,要不是没有徐家,父亲能像今天这样?他是有才华,可是如果没有母亲,他的地位远远达不到今天。
不过现在看来,母亲是对父亲的忍耐要到尽头了,那么她当初是为什么要嫁给父亲的?毕竟从很小的时候母亲就独自住在巴黎,很少和父亲一起住。
我越想越奇怪,最后干脆放下叉子:“妈——”
“你想问我为什么要捧名晨?”母亲似是早就料到了我会忍不住提问,不紧不慢地放下餐具说到。
诶?
我一愣,我想问的可不是这个。母亲她怎么会以为我会在意这个?
几乎是立刻,我就明白了。母亲她不知道我对名晨的感情发生了变化,在她眼里我还是那个看名晨不爽的名蕊。
不过听一下也好,母亲的学生又不止名晨一个,凭什么就这么关注他。
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母亲当我默认了,静了几秒,说道:“小晨是一个有天赋的设计师,是我见过的年轻人中最好的。他应该登上顶峰。”
——这就是艺术家的职业素养,从不因为私人恩怨而埋没任何人才。母亲在珠宝界拥有很高的声望和她这样的为人是分不开的,在能力面前,一切恩怨都是云烟。这个社会注重的是能力。
这句话要是放在以前,我肯定会感到心里不舒服,但是我现在没有任何不满,甚至对名晨的珠宝设计能力还有些欣赏。他的天赋可不会是什么基因里遗传的,名晨能够走到今天离不开母亲对他的帮助。幼时的启蒙和出道时的扫清道路,如果没有我们家和母亲,名晨不会在这条路上走得这么顺利。
我在心里想着一些事,母亲反而是笑了:“我还以为我说出这些话以后你会和我大吵一架呢,蕊蕊。起码也会沉了脸。”
“哪有啊,”我知道母亲在调侃以前我对名晨厌恶的态度到了极点的事,也就敷衍了两句。“我才没有那么小心眼。”
母亲说的是实话,但是这年头不就喜欢反着说话么,换了别人对我这么说我还不会给他好脸色呢。
“你可是我的女儿,”母亲着重了声音,眼中是满满的笑意,“你心里想什么我会不知道?不过你放心,名晨就是设计入得了我的眼而已。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啊,是绝对不会超过蕊蕊你的。”
“说得我好像很把名晨当回事似的。”我失笑,母亲对于名晨的感情没有人会比我更了解。想要一个女人把情敌的儿子当成亲生儿子简直是做梦。
想到这里,我就又想到了乔羽绘。
一想到乔羽绘,我就想到了父亲,心里就怎么也平静不下来。“妈,”我想了想,还是准备把话说开。“你还想和我爸过下去吗?”
这么多年分居,法院都可以判他们离婚了。
我对于父母的分合并没有很多意见,也许是从小接受的教育不同。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电视上总会报道有父母离婚子女自杀的消息,在我看来,离婚是夫妻双方追求新生活的表现,没什么大不了的。
父亲扶养名晨这么用心,就说明他对乔羽绘还有感情,如果换了我,和这种旧爱难忘的男人一刻钟也过不下去。
母亲听我突然谈他们的事,有些愣怔,而后低眉浅笑:“蕊蕊,瑞士银行那边的事怎么样了?”
听到这话,我立刻看向母亲。
母亲之前曾经让我办一件事——把Athena的一部分不动产资金转移到瑞士银行去,用的还是外公的户头。
当初我听她这么说时我就呆了,这么做算是另一种形式的挪用公款,要是公司正好遇到什么,完全可能造成资金链断裂。可是母亲说没有事,她又给了我另外一张卡,上面的金额和转移的资产正好一样,我就更迷惑了。
不挪用公款,那她这么做是要干什么?难道是想转移夫妻共同资金?可是这完全不需要——公司是外公的,一切都是母亲的。就算她和父亲离婚,那么大部分的财产还是会判给母亲。
我仔细观察着母亲的神情,希望能从中看出一些端倪。“一切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