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樊稠的遭遇,刘岚没有多说什么,勉励了李傕几句也就算了。
李儒低头不敢说话,心思暗转,他娘的,以后谁再敢说刘岚不懂帝王之术,老子一巴掌搧死他,今天这手玩的当真是漂亮。
很明显樊稠生机极小,就算活下来感激的也是刘岚而不是他李儒,死了的话自然不必说了,西凉上下定然嫉恨自己,而对郭嘉则是另一番待遇了。
城堡的大火依然在熊熊燃烧,再也没有人从里面跳出来逃生了,孤零零的矗立在战场。
一阵阵热浪吹来,烤的身上暖洋洋的。
刘岚舒展下身体,淡笑一声道:“元宵节我都从没烤过这么大的火堆!”
此话一出,城头众人哈哈大笑。
马腾帅帐。
“啪”,马腾甩手摔碎一个茶杯,揪着一个浑身黑焦的人怒道,“你说什么!宗主不见了?”
那人哭哭啼啼道:“都找遍了,找不到宗主!”
马腾一脸颓废,失魂落魄,兔死狐悲不外如是。
少顷,马腾挥手让那人下去,一脸沉思。
马岱问道:“大帅,堂兄尚未归来,是否派人找寻?”
当然不用去找马超,龙首原附近也有自己的伏兵,本意是阻挠汉军援军的,现在用来围杀樊稠也不错。
马腾很明白,这个侄子是提醒自己战事尚未结束,深深看了马岱一眼,缓缓道:“不必了,我要想些事情,挂上免战牌,打造攻城器械,你亲自监督,争取十日内打造完成。”
马岱心中一动,道:“大帅,咱们的军粮只能持续四十天,是否暂时撤回陈仓?”
马腾摇摇头,叹息一声道:“一旦撤退,咱们就没机会了。”停了一下,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话。
李傕营帐。
刚刚受到刘岚的夸奖,被安排回来休息,心中暗自得意,借着独处的机会,偷偷打开一个水囊,猛的灌了几口。
爽,醉仙楼的酒就是烈!
回味无穷啊!
忍不住又有些怨念,他娘的刘岚规定战时不准归家只能驻扎在军营,若是在家中再来两口油腻腻的肥肉,啧啧,那滋味……
鉴于桂宫已经残废,确切的说除了房子,里面什么玩意都没了,故而刘岚将桂宫改造成军营。
虽然还是有点浪费,不过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毕竟他不肯能放任军士住宿在民房或者回家,而西凉军团连足够的营帐都凑不齐。
不好管理是一方面,一旦出现紧急军情无法快速集结才是大麻烦。
此时,外面有人报:“将军,屯长李况求见,说有军情禀报。”
李况是李傕的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但是毕竟是亲戚而且也是颇有勇力,李傕便随便给了它一个屯长的职务。
说起来,李傕这支军队大小军官基本上都和李傕有点亲戚关系。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嘛!
这个时候打搅自己,李傕很生气,有心说不见,但是又担心万一真的有什么军情耽误了,自己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让他进来吧。”
李况进来,看到李傕拿着个水囊,就知道里面装的是酒,笑嘻嘻道:“将军,小人也口渴,能否赏口水喝?”
李傕瞄了他一眼,不错,还算上路,给他倒了一碗,用手指了指。
李况施礼谢过,端起来一口就闷了,打了个酒嗝,长长舒了口气,砸吧下嘴,仪态甚是满足。
“行啊,没看出来,这量还不错,哪天跟老子较量较量!”
“嘿嘿,将军,打仗打架俺都佩服你,可这玩意……嘿嘿,不是吹的,俺还从来没有趴下过。”李况搓搓手,嘿嘿一笑。
“嘿,小子有种,等着,过了这一仗,咱俩单喝。先说说有啥事,可别对不起我这一碗好东西,这可是醉仙楼最好的货色。”
这话一出,李况有些犹豫道:“将军,俺那个屯这次是在后面放火的,但是回来的路上,俺似乎看到几个生人混在我们当中。”
这个是件大事,若是真的就是有奸细进来了。
“你确定?可想好了!这事打不得马虎眼!”李傕正色道。
“确定,至少能确定一个。将军,自从咱们归于汉军后进行过整合,有些是刚进来的兄弟,这才几天,忙里忙外,有些面生,但是我确定有个绿眼珠的进来。要知道,如果有这样一个人,兄弟们早就穿开了,而我是头一次见到。”
“人在哪里?”
“大家伙一路逃命,我也就是放火的时候看到这家伙,那家伙也在放火,故而也没特别注意。进城之后想问问哪人性命好记功劳,却找不到人。不过,有好几个兄弟都说见过,但是不认识。”
如果说放火的话,那么应该是自己人,可是又找不到?难道,路上死了?
李傕皱眉问道:“是不是死在路上了?”
“死没死的,小人不知道!问题是,我问了一圈,数十人见过,但是都不认识,说是头一次见。这个人眼睛太特别,虽然大家都在逃命,不过也都还记得。其他几个生面孔,倒是没法查找了。现在身边的又全都是熟人。”
李傕搓这眉头,来回走了几圈,打定主意,道:“这事你先压下来,全当没发现,也叮嘱那几个见过的兄弟。我去禀告刘……王上。”
“诺。”李况领命。
虽然说要去禀报,但是李傕还是很犹豫,兴许是死了吧。就算没死,这么几个人能干什么事?这么大的长安,到处都是废墟空房子,鬼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若是被刘岚知道是自己引入的细作……刚刚被夸奖,又整出这事……娘的,这该如何是好!
想到此处,李傕对李况就是一番厌恶,好好的,给自己添堵。如不禀报,自己也就全当不知道了,出什么事情也和自己无关!
放火?偷城门?下毒……
李傕想了一个遍始终想不明白这几个可能存在的家伙有什么打算,又能干什么?
最后结论是毫无用处,也就添点麻烦罢了。
毕竟只有几个人罢了!
犹豫再三,李傕叹息一声,找到李况去向刘岚禀报。他终究害怕事发,被刘岚找借口砍了。
刘岚几人仔细询问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命令全军审查,并且加强警戒,重点地方加大了守卫力度。
这也是必然,毕竟谁都拿不准,依照马腾今天的疯狂,会不会夜袭偷城。
天色渐晚,大火终于熄灭了。
夕阳下,一堆黑色的废墟,偶尔还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一个红衫女子悄然站立,看着往日的家园,忍不住心中一阵悲痛,抬眼望向对面巨大的长安城,思虑万千只变成一句话:万望君得胜。
夜幕缓缓降临。
六个人影从原扶风府偷偷溜出来。
李傕大军是从北边横门进入长安。
几个人趁着人乱之时,脱掉铠甲,直接钻进了扶风府。
多年战乱,又是陪都,扶风府已经残破不堪,遍地狼藉,更何况当时扶风府里面全是集结的民夫,他们轻松隐藏下来。
刚要掌灯时分是人最松懈警戒心最低的时候,他们躲过巡查军士,沿着夕阴街穿过西市轻松窜入蛮夷邸。
蛮夷邸,是供来朝邻族﹑邻国的使者所住的馆舍。
虽然以蛮夷称之,但是里面还是异国风味。
不过对于这些人来说,这些异国风情犹如浮云,毕竟见的多了。
战乱时分,如今的蛮夷邸,更不会有人去费心修缮,瓦砾遍地,更是残破。
几人深入其中,倒腾一会,找了块藏身之处,静等深夜。
亥时左右,明月当空。
几声有规律的蟋蟀鸣叫。
六人大喜,没想到还有人活下来,随即也发出几声鸣叫。
一个人影在暗影中悄无声息的进来。
来到六人近前,那人拱手轻声道:“宗主,小人来迟。”
宗主微笑轻声道:“王泰么?”
“是。”
“其他人呢?”
“都没了。小人跟随汉军,被马超一枪抽飞,打到护城河底,正好在西安门旁边,昏死过去。后来爬起来,发现人都走光了,程银也没影子了。呼叫汉军,才被人用竹筐提入城中。先是审问一番,樊稠没有回来,没人知道我的情况,而且有几个汉军认出我是被马超打入护城河的,又看我伤重也就没多问。后来一直在伤病营修养,现在才偷得空隙来到此地。本想躲在武库,等待宗主,发现汉军巡查甚是严密,担心宗主不知道情况,故而冒险过来。”
程银就是马腾军南门伏兵主将。
“三十名兄弟跟着樊稠,如今只剩下我一人。可恨那樊稠两次下令让尾部断后,为了隐藏身份也不得不接令。”
“你那边不顺利,不过当初混乱,樊稠方向更容易混入。李傕这边还算顺利,十名兄弟,死了四个,还有我们六人……人数虽少,不过改变计划,若是细致些,未必不能成事。”宗主安慰道。
众人都沉默了。
半响,宗主轻声道:“王泰,你的身份可以利用一下,回伤病营,想办法打听下刘岚在什么地方。切忌小心,再小心,宁肯得不到消息也不要被人察觉。大不了,咱们多待几日。”
“诺。”王泰领命而去。
剩下几人,细细商谈后续事宜。
伤病营就是桂宫和北宫之间的一堆无人居住的民房,管理相对松多了。
王泰,悄然回到伤病营,也没进房中,就在门口转悠,等人上钩。
果然,有一伍值夜军士发现了他,喊道:“什么人?不知道宵禁么!”
王泰立马高举双手笑嘻嘻赔礼道:“这位兄弟,我在房中养伤,实在是睡不着,出来转转,也没走远,见谅见谅!”
那几个军士拔剑在手浑身戒备的走了过来,一看身上没有武器而且前胸包裹严密,果然是伤兵,也就放下心来。
领头的伍长挥挥手,让手下收起兵器,怒道:“找死么?若不是老子心善,直接砍了,全当是细作了。还不快滚回去。”
“是,是,是。”王泰拜谢道,“多谢兄长海涵,我这不是睡了一下午了么,实在睡不着,就出来站会。兄长别生气,别生气。”说着话掏出一串珠子,递了过去,继续道:“兄长,小弟实在是酒瘾犯了,想喝两口,我是出不去,您看,能不能给小的整两口。”
轻轻抚摸手中的珠子,伍长笑了:“有伤在身,还想喝酒,真不怕死啊。”
“兄长有所不知,我这酒瘾犯了,还不如让我去死呢。”
“我这倒是有点,全给你了。”伍长说着话,把水囊递了过去。
王泰大喜,接过去,猛的灌了几口,似乎急不可耐。
马超那一枪没要他的命,可也绝对不轻,五脏移位,胸骨裂开。
这猛然几口,痛的王泰几乎昏死,一口血就到了喉头。
他也是狠人,强咬舌尖,清醒过来,硬是咽下了那口血,欢喜道:“爽啊,爽啊,若是没酒,还不如死了算了。”
似乎回味一下,递过水囊道:“多谢兄长救命之恩,兄长也来两口。”
那伍长闻的酒味,酒虫上身,咽了口吐沫,道:“那就来两口。”说着话,接过去,猛喝几口,又还给王泰。
王泰冲剩下的几个军士道:“几位兄弟,夜深凉气逼人,也来几口吧,总是醉不得人的,而且我毕竟有伤在身,不能多喝。”
几个军士大喜,看下伍长。
伍长笑骂一句:“****的,想喝就喝,这点货色还醉不了你们。”
几人大喜,轮流接过水囊。
气氛一时融洽起来。
王泰笑道:“今日我军大胜,真是大快人心啊。”
值夜本来就没啥事,毕竟是伤病营,也不会有细作打这里的主意。
所以众人也就七嘴八舌的聊了起来。
底层士兵信息不全,但是小道消息不少。
旁敲侧击之下,经过合理推测,王泰就搞明白了状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