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师妹这样子,辛昱觉得十分自责。以前师妹不开心了,他总想办法让她高兴起来,总会搜肠刮肚的胡编些故事来让她听。自师父宣布那件事后,师妹忽然变得如此失落,心里实在不忍。但师父的话不能不从呀。辛昱想把事情与师妹说了,但这个天真的师妹从小一直与他们一起长大,眼里根本没有什么男女之别,三人亲如兄妹,师妹的想法是最简单不过的,一旦让她知道了二人都想得到她时,她会如何想呢?三人那种亲密无间的感情会不会从此失去呢?辛昱实在不知如何对师妹说,只有心里不停叹息。
见大师兄一直不说话,钟雪儿急了,问道:“大师兄,你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辛昱摇头道:“没有。”
“是不是爹爹对你们说了些什么?”
“也没有,师父对我很好,一直在教我武功。”
“我不信,今天爹爹的脸色变得好难看,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子的。而且今天你与二师兄不像以前那样好了,是不是你与二师兄吵架了?”
“我与师弟一向很好,哪会吵架呢。”
“那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感觉你们都不像我的师兄一样了。”
辛昱只好不出声。
“不行,我这就去问爹爹,我一定要问个明白。”
钟雪儿要走时,辛昱拉住钟雪儿的手,“不许问师父。”
“他是我爹爹,你们怕他我可不怕他,我就要问他。”
“不行!”辛昱一直拉着钟雪儿的手不放。
“大师兄,放开我,我就要问他。”
辛昱一怕钟雪儿闯祸,二怕师父知道师妹来找过他,无论如何也不放手。钟雪儿急了,狠狠一推辛昱。哪知辛昱就是不放手,竟拉着钟雪儿一起倒在床上。钟雪儿也冷不防的跌倒在辛昱的怀里。就在这时,门一下子被推开了,进来的正是师父与龙月寒!
辛昱大吃一惊,一下子跪在师父面前,头也不敢抬。
钟雪儿还不知事情有多严重,还走上来要问爹爹。
“啪!”钟雪儿的脸被重重的一掌打过来,痛得她“啊”的一声叫了起来,人又倒在辛昱的身上,被辛昱一把抱住。
钟雪儿哭了起来。
“不许哭,给我滚回去!”
看着爹爹那恐怖的样子,钟雪儿吓得哭都哭不出来,捂着脸,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出去。
“月寒,即木棒来!”
龙月寒只得把木棒取过来。
师父又吩咐道:“乱棍八十,不许运功抵挡,连夜赶下山去!”
辛昱听了,大声求饶:“师父,事情不是这样的,你打我都可以,求你别把我赶下山。”
“给我打!”师父也不理会辛昱,只叫龙月寒动手。龙月寒举着木棒,半天不敢下手。师父一把夺过木棒,一脚把辛昱踢倒地上,接着“噼噼啪啪”的一阵乱棍,把辛昱打得皮开肉绽,无论辛昱怎么解释,师父就是听不进去。一阵乱棍过后,人已经晕死过去。
等辛昱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山下路边的一块石头旁边。辛昱强忍住痛,慢慢爬起来。他此时已经知道一切都没有了,身体剧痛无比,内心比身体更痛。在石头旁躺了许久,才慢慢坐起来,往山上叩三个头后,吃力地站起来,一步一绝望地离开。
辛被赶下山后,龙月寒认定师妹就是他的了。为了避免像大师兄那样,龙月寒日间到山上隐蔽着练功,晚上故意在师父房间里兜留,当是侍候师父,以避开师妹晚上来找他。
钟雪儿知道因为她晚上找大师兄,在师兄才会被爹爹赶下山的,感到无限的内疚,终日变得郁郁寡欢。她不敢问爹爹,也不敢求爹爹把大师兄找回来,如此下去,日渐消瘦,最后竟害起病来。
龙月寒自然成了最好照顾师妹的人,这也是师父的意思。龙月寒心里高兴万分,正趁此机会与师妹多一点单独相处。每次喂药时总是特别温柔,又哄又骗的让钟雪儿把药吃下。然而钟雪儿之病因思念大师兄而起,无论吃多少药总是好不起来。病中的钟雪儿无数次都在叫着大师兄,龙月寒听后以为钟雪儿喜欢的根本就是大师兄而不是自己,由失望逐渐转变成对大师兄怨恨。眼看师妹就属于他的了,哪知师妹却始终牵挂大师兄成病,让龙月寒如何接受?
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在钟雪儿的病一直未好时,龙月寒师父忽然无疾而终。钟雪儿伤心过度,病情更是严重,一直卧床不起。龙月寒忍着悲伤把师父的后事处理后,一心一意照顾着师妹。钟雪儿这一病就是两年多,龙月寒始终不离不弃的守候在旁。
等钟雪儿终于能下床走动后,有一天,钟雪儿对龙月寒道:“二师兄,这些日子以来可苦了你。只是我这病要好起来还是很难,除非你把大师兄找回来。”
龙月寒一听又是大师兄,心里怒火中烧,把药碗狠狠的往地上摔个粉碎,道:“你心里就只有大师兄,难道我一直以来对你的情你还不明白么?”
钟雪儿还是不明白,道:“二师兄,当初正因为我大师兄才被爹爹赶下山的,如今快两年了,大师兄还没个消息。我们以前不是很好的吗?如果与大师兄一起,我们三人和好如初,那多好,为什么你听了反而生气了?”
龙月寒道:“好吧,我告诉你,其实当年师父定下了,等你十八岁后,我与师兄二人比武,谁胜了谁就娶你!”
钟雪儿一听,差点站不稳了,好久才呆呆道:“我终于明白了,原来这样。”
龙月寒道:“不错。如今师父已经仙游了,师兄被逐出师门,你我就要成亲,你要做我的妻子,你明白吗?”
钟雪儿凄然一笑,摇头道:“原来这一切都只因为你要我嫁给你,那么那天晚上一定是你告诉爹爹我就在师兄那里,对不对?”
龙月寒大声道:“不错,我妒忌你对师兄好,还在晚上孤男寡女一起,我恨不得师兄早点被赶出师门,这样就没人跟我争师妹了。”
钟雪儿听完后,冷冷道:“二师兄,其实我对大师兄根本就没有那意思,我只当大师兄与你像兄长一样,从来没有想过要嫁给谁。而你为了得到我,却做了对不起师兄的事来,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我吗?错了,相反,我恨你,恨你这样对大师兄。”
龙月寒一听,愤然道:“你恨我?难道我一年多以来苦苦地照顾你,这样对你还不够好么?多年以来我对你一片真心,我还想着以后照顾你一辈子,这不是你说得吗?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难道我错了么?”
钟雪儿看着这个往日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的二师兄今天竟然判若两人,心里绝望之极,道:“原来那晚的话你偷听到了,嘿嘿!我本来的意思是我们三个人一辈子都要在一起的,哪知你竟这般误会我的话,二师兄,你变了,变得不再像往日的那个疼我爱我的二师兄了。”
龙月寒这时才知道说话太重了,竟伤着了师妹的心,把语气变得温柔了,轻轻道:“师妹,我刚才说话是重了点,但这都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才会这样。我保证,从今以后我会对你好好好好的,相信我,我说到做到。”说完把钟雪儿轻轻搂住。
钟雪儿此时已经对龙月寒失望之极,轻轻把龙月寒推开,摇头道:“二师兄,你错了,由始至终我对你都只是像兄长一般。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也别这么想了。”
“不,不可能。师父去世了,你就是我的了,我还要照顾你一辈子呢,相信我,师妹!”
“我不要你照顾,我自己会照顾自己,我要找大师兄回来。”
“难道你心里只喜欢大师兄而不喜欢我?”
“对大师兄也是像兄长一样,我不会像你这么自私。你对我好,但我相信,如果大师兄在,他会对我更好更好的。”
龙月寒失望道:“原来你心里终究只有大师兄一人,枉我一直以来对你那么好。我究竟哪里比不上大师兄了?”
“大师兄为人磊落,他对你不会像你这样对他的,而且对我一定会很好很好。二师兄,谢谢你一直对我照顾得那么好,我要找大师兄去。”说完艰难地迈步,要下山找大师兄。
龙月寒听罢,强忍内力的悲痛,心道:“原来是大师兄抢走了师妹的心,师妹原本就已经属于我的了,我不能就这样让师妹走!”自己也不知怎么样,一股强烈的力量让他把钟雪儿抱得紧紧的,嘴里哀求道:“师妹,你是我的,你别走,我不许你找大师兄。”
钟雪儿病未彻底好,想挣扎脱,却没有一点力气,道:“二师兄,松手,我们不可能有结果的,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我到底喜欢的是谁,只知道这时候我很想大师兄,你就放开我吧,让我下山。”
龙月寒生怕一松手钟雪儿就会跑掉,不停叫道:“不,不,你是我的,你是我的!”说着说着,竟把钟雪儿抱到床上去。
钟雪儿此时知道龙月寒要做什么了,奈何自己竟一丝力气也没有,嘴里道:“二师兄,你不可这样,不可这样……”龙月寒疯了一样撕钟雪儿的衣服,无论钟雪儿怎么叫,龙月寒根本没听见,他心里此刻只知道师妹是他的,不允许任何人从他身边夺走。钟雪儿只有一边流泪,一边无力地反抗着。
事后,钟雪儿只想自杀,但被龙月寒日夜看守,自杀不成,只有日夜流泪,茶饭不思。龙月寒伤心之极,原来他占有的只是师妹的身体,师妹的心却只有大师兄。看着师妹身体一日比一日差,难过之极,最后只好答应师妹,等身体好一点后,龙月寒便下山找师兄回来。
不出数日,钟雪儿的病又有好转。龙月寒只得下山,找到了一直住在离这里不远的山下的一间小房子里的大师兄,简单把师父去世师妹想念大师兄要师兄回去说了一遍,辛昱二话没说就奔上山来。
见到大师兄,钟雪儿忍不住抱着痛哭一场。然而,大师兄回来了,二师兄却从此没有回来过。钟雪儿又是失望,她知道二师兄对不起她,有意躲避开了。日久后,钟雪儿还是原谅了二师兄。每到她爹爹死忌之日,便希望二师兄会回来拜祭。却一连数年,龙月寒还是没有回来。
每想到龙月寒,钟雪儿总说道:“原来我们三人一起多好,要不是爹爹要把我许配给二位师兄其中一个,那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辛昱安慰道:“师父从小把我们养大,对我们恩重如山,师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总有一天会回来的。”
钟雪儿道:“他一定以为我没有原谅他,才不会回来的。大师兄,你一定下山把二师兄找回来,告诉他,只要他肯回来,我不会对他有任何责怪,我们一定会像从前那样好的。一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在一起。”
秋去春来,山上数度花开花落,山上依然只有辛昱与钟雪儿师兄妹,还有一个离得不远的坟。
说到这里,卧龙老祖长叹一声,道:“师弟从此做了道士,一直没有回来过。我与师妹在山上等了他十年。其实我与师妹也只是兄妹一样,师妹曾数次要我下山找回师弟,师弟虽然有错,但师妹还是原谅了他。十年后,我带着师妹下山找师弟,几经周折,才知道师弟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师弟,他彻底变了。他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练功之上,苦苦追求武学的最高境界,为的就是要打败我,还要争什么天下武功第一,想以此来搏得师妹芳心。师妹绝望之下到了天山,要我从今以后不用再找她。随后师弟也知道师妹在天山之上,也曾到山上找师妹,师妹却从此没有露过面。”
柳露莹道:“怪不得当年木棉教主对祁伯伯说与天山飞来峰有几十年的渊源,原来他到天山找我师父找了几十年了。而且在七星岩上还有木棉教主的诗,‘樽前执手相顾笑,月下举杯肆意怜。罗带轻薄谁忍解,珠帘深锁自醉嫣’,这应该是写我师父的,也看得出他对师父的一片痴心。还有‘千般苦意留何用,万种风情逝似风。天山暮雪埋芳影,湖水木棉栖落鸿’,这是师父在天山之上,教主苦寻不着才写的。‘芳影’指的是师父,‘落鸿’则是他自己。写到‘西风不止,烈马啸,天地苍黄。五湖四海正狂奔,谁是黄河大江?不经风雨,天下无主兴亡。他日振臂高呼,五岳木棉正红’这一首词时,木棉教主已经成立了武林第一大邪教了,并有一统武林的野心。”
卧龙老祖道:“正因为如此,师妹才从此不见他。师妹的想法很明了,她不要什么儿女情长,不要什么天下第一,不要什么武功盖世,要的只是我们三人能永远在一起,过着简单而快乐的生活。师弟这般对她她都可以原谅,为的也是能让我们三人在一起时能够开心。哪知师弟变了一个人,这让师妹更难以接受了。大概因为师弟对师妹太痴情了,怎么也放不下来,最后只好变成如此。我不知师妹还把师父所有的武学奇书都搬到天山上去,这大概是睹物思人吧?”
余飞道:“难怪当初我曾念这几句诗时,木棉教主本要杀我的,对我的态度忽然变了。原来这些诗正触动了木棉教主的痴心,近百年来他还是痴心不改,真是难得。记得觉悟大师曾说过,要杀木棉教主只有令他在运功时自爆经脉。莹莹的笛声正令木棉教主想起伤心的往事,最后不能自控,经脉爆裂而死。看来人最难过的还是情关。”
柳露莹道:“他临死之前还在不停地叫着‘师妹’。”
卧龙老祖叹道:“事过境迁,人已作古,我们三人一别后竟再也没有见过一面。”
柳露莹问道:“师伯,木棉教主就在木棉山,你是知道的,为什么不去找他?”
卧龙老祖轻轻摇头道:“那没用,他是不会见我的。”
守山老人道:“我曾告诉他你还在世,看来当年他曾有负于你,对你还是避忌三分。”
卧龙老祖道:“师弟活着我也活着,因为我们都在等师妹。自莹莹到这里后,我便知道师妹已经不在人世了。于是等师妹成了等师弟。如今师弟已走,看来我也将不久于世了。”
柳露莹微笑道:“师伯你别这样,你武功这么高深,一定会活到两百岁的。而且我们在这里把你照顾得好好的,怎么会不久于世呢。”
守山老人笑道:“你死了,还不是叫我也要陪着你。”
众人大笑。
余飞、柳露莹、柳复把卧龙老祖与守山老人接到卧龙山庄里住,过着神仙般的日子。
没几年,卧龙老祖与守山老人相继去世。余飞与柳露莹把二老葬在山庄中间,年年拜祭。
在卧龙山庄里,时不时总有武林人士不远万里前来拜访,柳复则成了余飞与柳露莹的管家,每有武林人士拜访,总安排得妥妥当当。不久后,余飞与柳露莹二人为柳复张罗了一门亲事,娶的是卧龙山庄里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子。
自此,余飞柳露莹夫妇,还有柳复夫妇,再也不泄足江湖,在世外桃源般的卧龙山庄里过着快快乐乐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