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景物好像都消失了,这世间只有他们两个人了。月儿抱着宇文城轻轻的说:“夫君,你别睡。我们还要回家去,你别睡。”宇文城伸出的手被月儿紧紧的握住,“你别说话,说话费体力。”
宇文城的嘴唇干裂,“月儿,这是我欠你的。我的父亲是杀你爹娘的凶手,这条血债,我是必然要还的。”月儿拼命的摇头,“那不是你的错,夫君。那不是你的错,是宇文护,是他的错。那不是你的错。”月儿的眼泪越掉越厉害,声音都开始颤抖了。宇文城的手抚上她的脸颊,喃喃的道:“月儿,我爱你。”手无声的垂落下来,月儿急忙接住,与他的五指相扣。“夫君,你想想念儿,她还那么小,你不能瞥下我们母女。还有。还有未出世的孩子。夫君,你醒过来好不好。”然而宇文城并没有回答他,静静的闭着眼睛没有再睁开。
天地之间出现了一刹那的空白,月儿觉得这寂静的秋风似要将她的一切都夺走。
宇文邕将她和宇文城分开,她如行尸走肉一般恍恍惚惚的前行,终于受不住昏倒在宇文邕的怀里。
月儿醒来时已经是三天后,清瑶很是欣喜的抱着她道:“娘娘,你终于醒了。”月儿无声的看着床顶,问:“禁军统领呢?他在哪儿?”清瑶道:“在巡逻呢,听说是娘娘您的哥哥呢!皇上已经为您的爹娘平反了,恭喜娘娘。还有呢,娘娘你有了身孕了呢,皇上可高兴了。”
高兴?他怎么会高兴,孩子,是宇文城的。
月儿起身喝了点水,就见宇文邕走了进来。
“感觉好多了吗?”
月儿道:“他葬在哪里?我想去看一看。”宇文邕没有回答她,只道:“好好爱护身体,把饭吃了。”月儿推开饭菜道:“他葬在哪里?我要去看看。”宇文邕拿起筷子夹了一根菜递到她面前,月儿站了起来,重复道:“他葬在哪里?”清瑶扯了扯月儿的衣角,宇文邕道:“你出去。”清瑶急忙退了出去。月儿哭了起来,“我要看看他,这样也不可以吗?”宇文邕恶狠狠的瞪着她:“看他?他已经死了,有什么可看?看一座孤坟?”月儿喊道:“不是孤坟,还有我,我要和他葬在一起。”宇文邕拉起她的手,怒不可解道:“这就是你的目的?这就是我想用江山换来的女人?”月儿低低的抽泣了一下,委屈的求他:“宇文邕,我就去看一眼,好不好?看一眼,我立刻回来。”宇文邕看着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气的就想把她掐死的冲动就压制了下来。将她按在椅子上,“吃,把饭吃了。”月儿拿起筷子,她动一下手指眼泪就掉一颗,但很快的她就把饭吃光了,宇文邕又拿来的药给她喝。月儿一口气就将药全部喝下,扯着笑道:“带我去看他,带我去。”宇文邕甩开她大步走了,月儿坐在地上大叫起来。“骗子!骗子!”
月儿整日的郁郁寡欢逼的宇文邕都要疯了,太后也被气的半死。想把月儿抓来,却是不能。
这天,下了一场雪。月儿赤着脚踩在雪地上看雪,清瑶大呼不可以,她却充耳不闻。仕林走到她的身侧,心疼的道:“灵儿,人死不能复生,你不想着自己,也要想着孩子。”月儿喃喃的道:“他说他欠了我两条人命,可那不是他的错。是宇文护,是宇文护。宇文护已经死了,爹和娘也得到了平反,不需要他赔我的,是不是?哥哥,你说是不是?”仕林道:“是,他不欠你。那你呢?你不欠宇文邕吗?”
月儿呆呆的站在那儿,好一会儿才抬头道:“我欠宇文邕的还没还,所以没有脸去见宇文城,是不是?”仕林狠狠的将月儿拥在怀里,“不是的,你欠他的已经还了。”月儿自言自语道:“不是的,哥哥。我欠他的还没还。”说完挣脱开了仕林的怀抱回了房间。
那以后月儿不再排斥宇文邕,也不再提宇文城的事情。只静静的吃饭睡觉、吃药。宇文邕却愈发的心疼起来,宇文宪看到他这个样子也忍不住骂道:“四哥,你不能为了月儿伤了自己的身子。”宇文邕揉了揉眉心道:“宇文青呢?还没找到他吗?”宇文宪见宇文邕提到此人恨的牙痒痒,“没想到他和宇文秀会窜通,竟然让他给逃了。不过,我总觉得他没逃远,说不定还在宫里。”宇文邕道:“孤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宫里却愣是没有发现这个一个人。还要加强防备才是。”宇文宪道:“是,我会亲自吩咐的。”
夜里,月儿和清瑶做着女红,是小孩子的衣裳。清瑶道:“娘娘您和皇上总算是和好了,这样我也能松一口气。”月儿问:“为什么?”清瑶道:“每次见皇上冷着一张脸,我都怕的要死。现在好了,你们两个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再好不过了。”月儿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时候秀眉走了进来对月儿道:“太后请娘娘过去。”清瑶警惕的将月儿藏在身后,月儿道:“没事的。”
跟着秀眉走了一大段的路,月儿都心不在焉的,竟然还拌到了石子。可就在这一瞬间她看到了宇文青,她朝宇文青出现的方位奔了过去。秀眉听到动静回头就见月儿已经没了踪影,急忙让宫女去追。
月儿不停的跑,不停的跑。她想,她一定要抓住宇文青,是他杀了宇文城,是他杀了宇文城。
月儿的眸中带着狠厉,经过的宫女太监看她这个样子都不敢靠近。她一直追到冷宫才停了下来,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冷宫她是来过的,这里是最为偏僻也是最好藏身的地方。
月儿推开冷宫的大门,厚重的门板发出呜呜的声音。冷宫里只住了老先皇的几位太姬,以及先皇的几位不受宠的妃子。大多都是分开居住的,所以也没有声音。突然她听到一声凄凄惨惨的笑声,就从内院里传来。月儿走了进去,就看到宇文秀站在雪地下跳舞。她没有穿鞋,就和几日前的她一样。宇文秀听到动静转过脸来看她,恶狠狠的道:“毒妇人,我要杀了你。”说完就冲了过来,可没走几步就跌在雪地里。月儿冷冷的看着她狼狈的又爬起来,她的面容依旧狰狞。
“宇文青在哪里?”月儿问她,而宇文秀却不回答她。
月儿又重复了一遍,宇文秀还是没有说话就爬在雪地里抬头看着她。而身后却传来了宇文青的声音,“你倒是乐意自己来送死。”月儿眼眶红红的瞪着他,“你杀了宇文城。”宇文青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若不是你要替那狗皇帝留下江山,我大哥又怎么会死?”月儿笑了起来,“江山?哈哈哈哈哈,我要什么江山。你杀了宇文城,我也要杀了你。”一直没说话的宇文秀道:“三哥,她疯了。杀了她。”宇文青抽出佩剑直直的刺了过来,月儿一个回转避过了那一剑。宇文青怔了一下,又回身过去。
另外一把长剑隔开了宇文青的佩剑,来人是宇文邕。宇文邕一把拉过月儿,护在身后。宇文青狰狞的笑起来,“正好,一块送死。对了,这个女人怀的可是我大哥的孩子。你还真是愿意捡剩下的用。连爹都要替我大哥当。”宇文邕冷冷的看着他:“死到临头还不知道悔改。”说完,身后就冲出了一大队的人马。仕林举着剑冲在第一个,很快的宇文青被活捉了。宇文邕并没有立刻处死他,或许是想让他呆在大牢里更能够让他痛苦。
月儿受了风寒连连咳嗽了好几日,宇文邕除了处理政务之外就一直守着她。月儿恍恍惚惚的看了宇文邕半天,问:“夫君,我们回家了吗?”宇文邕的手顿住,清瑶在一旁抽泣了起来。
寂无忧来给月儿诊脉的时候她正在发呆,寂无忧心痛的道:“都怪我,在突厥的时候就不该信了阿史那西辞,让你又重新回到长安。伤心欲绝。”月儿道:“无忧,你真的无忧吗?你看那鸟儿会无忧吗?我想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地方,我不会怪你的。寂无忧,你能不能给我一碗毒药,给我解脱。”寂无忧气道:“你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该为孩子想,为念儿想。”月儿回头看着他道:“他们没有爹一样很可怜。”
秀眉提着食盒来看她,寂无忧便起身回了太医院。秀眉没有说话,只打开了食盒。月儿没有看她只盯着窗外看,秀眉这才道:“太后娘娘吩咐了,让你吃了这饼,保一世平安。”月儿转过头来看了秀眉一眼,又看了一眼食盒里的东西。
是如意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