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灵
17岁那年,一场疾病夺走了我母亲。不久,家中多了一位陌生的女人,尽管她对我有着无限的同情和慈爱,却始终感化不了我那抗拒的心。我是一个怀旧的人,对物如此,对于早逝的母亲更如此。
我始终沉浸在回忆之中,回忆过去浴于母爱之中的缤纷日子,每每从回忆中醒来,早已是满面斑斑的泪痕。无言的父亲也知我内心的痛苦,所以并不强求我必须对新来的她表示出怎样的好感,只是暗示我,他们都是爱我的。正因为我不懂得怎样正视接受他们给予我的关怀,我开始逃避。从不喜欢X、Y、Z和ABC的我,毅然扎进了书堆,决心即使豁出一条命,也要考上一中,那样,就可以到学校寄宿,避开这一切。
第二年,我如愿以偿,迈进了一中的校门。没有喜悦,只有微微的轻松。在学校,还是每天都梦到母亲,却很少想到父亲。有时会想起父亲送我出寨时的情景。临出门前,父亲在我背包里硬塞十几个“她”为我煮熟的鸡蛋。然后叫我去和她告别一声。这时,恰好她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袋从镇上买来的糖果,塞到我手里,让我拿去给新同学尝尝。虽然我知道那些城里人是不会稀罕这些的,但还是收进了提包,淡淡地说了句“我走了”便迈出了门槛,没有留下一句感谢的甚至温情的话。
父亲背着我的背包在前面不紧不慢地走着,阳光牵着我俩的影子,一会儿拉得很长很长,一会儿又压得很短很短。在我看着影子变幻时,父亲转过来对我说:“在城里那些太阳面前,别学这影子。越是接近太阳,越不能自卑,不然太阳会烤糊了你。”我万没料到一辈子以锄头作桨、草鞋为船的父亲竟能说出这蛮富哲理的话来,只觉心中有莫名的感动与自豪。不善于表达情感的我,什么也没说,踏着被阳光拉到脚下的父亲的身影继续走着,心里却很渴望父亲能看到我眼里那束赞赏而感激的目光。在车即将离站的时候,父亲又把一份用报纸包得很精细的东西塞到我包里,才踏着夕阳转身离去。在车上,拆开包得很严实的报纸,看到的是父亲和母亲的结婚照,照片上,两人都幸福地微笑着——在以前,我见过这照片,只是没现在这么大,也没配着相框。一定是父亲特意去冲洗放大并配上这么精巧的镜框的。我心中又是一阵莫名的感动:父亲在暗示什么,暗示他和我一样,在深深地怀念着母亲……
每想到此,我就有写信给父亲的冲动。我急于告诉他,事实上,我是多么感激他为我所做的一切,并请他注意身体等等。但不知为什么,一想到新来的“她”,就总觉得,贤惠的她会照顾好父亲的,我的一切言辞纯属多余。每想到此,那份写一封家书的冲动就荡然无存了。
直到有一天,我终于向他们表达了我的感激。那是在我入学后的一个清明,我向学校请了假,没有回家,直接去母亲的墓地。还没走到母亲的墓前,微雨茫茫中,我就看见父亲和她早已在那儿了。墓前摆满她亲手制作的祭品,父亲正烧着什么。我听到父亲说:“唉,坤儿从离家后只写了这一封信,我真舍不得烧啊。”又听到她说:“你每天日看夜看,早背熟了,让坤儿他母亲也看看吧,让她知道这信是坤儿从城里寄来的。再说,他是个孝顺的孩子,往后他给你写信的日子长着呢。”接下来父亲又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我深深地震动了:父亲竟然这样看重我的只言片语,“她”竟然这样深深地理解着我对生母的那份爱。空澈的山野中,我朝母亲的墓地跑去,朝他们跑去。我含泪对他们微笑着。此时,微雨无言,爱,亦无言。
心灵智语
深深怀念着生母的儿子,对后母怀有抗拒的心。后母深深地理解;只对儿子默默无言的付出,爱在滋润着,融化着,感动着。这篇文章,让人深刻的体会了什么叫大爱无言。爱在无言,爱在“润物细无声”中,感动着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