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名
说起来十分奇怪,记忆中对美的觉悟居然是从书本开始。
我生活的这个城市,美是需要用点劲儿才能看得出来的。城市给我的印象有肮脏、杂乱、喧嚣、破旧。其间自然有许多美丽的事物,譬如一朵花、一片云。我的这个城市适宜拍照而不是游览。每次从风景地归来,总是十分沮丧,往日的麻木被瀑布森林大漠海洋洗去,活泼的感觉神经便觉得疼痛。朋友教过我一个看画的方法:卷起一本杂志,像单筒望远镜,用一只眼睛来欣赏。这时,遮去画框之外的纷乱,画居然明亮立体得多。城市之美也是这样得来的。不过,我不能总是眯着一只眼走在街上。我的印象总是整体的印象。“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我的审美意识是从这里开始的。
中国古典诗词的美是那么纯粹,令人情不自禁。我不知也无须知道翠柳置身何地,无须知道这千秋的沧桑与万里的景观。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词儿一蹦一跳的,读起来眼睛会一闪一闪的。“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这是气势;“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这是慷慨;“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这是沉甸甸的忧伤。人渐渐走入景中,将景淹去,留下一点气息。
“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有燕在双飞,人就得更孤独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这需要心情。凡俗的我虽然没有那种超然,却有对超然的向往。有位老先生近来发现陶渊明是个斜眼,因他东篱采菊却见了南山。我想这也是游戏之论吧。不仅南山,北山西山也是见得的,连眼都不必斜,只消转转身体就行。我想我们是很容易被这样的诗句烦了的,因为我们既无菊可采,又无南山可见,所见之物多是人之眼,所以需要研究它究竟是斜还是不斜。
从诗词出发,回到生活中,人的感觉有了两个系统:艺术与非艺术。艺术是我们逃遁现实压力的港湾。
美在心目中被放大,直到淹了一天一地;美在心目中被抽象,以至不需特定的对象。
美常常是无名的。走在九寨沟,看近处的水,远方的山,拍拍大树,数一数牦牛,在珍珠滩洗洗双足。我无力指出一个具体的美,即便指出也是虚妄的。那是天人合一、地人合一的感受。
所有的细节都淡化了,心中起伏着一种莫名的愉悦。景物不再是对象,于是人也就不再君临一切。
在这美好的时间和美好的地点,一切都是和谐的。不需要刻意修饰,努力操作,苦思冥想。
许多人支起照相机,许多人架起画板。然而全都徒劳,因为取舍也是多余的。我想,我们热爱的还是这样一种深入其中的境遇,热爱它的全体,否则,旅游如何能成为人类如火如荼的节目呢?
这样的美比起“绿肥红瘦”式的吟咏更有生命力。能在生活中常常看见美是一大幸事,如能看到他人未能体察的美尤为幸福。幸好在景观之外还有人情、力量、崇高,人的情感由此丰富起来。
很多年以前,我常常站在晒台上看一个人走过弄堂。她走入我的视线直到消失,其间不过1分钟。
那时我还小,不懂爱情或****,只觉得想看一看。假如世上有所谓“美的觉悟”的话,这就是了。这是最典型也最普遍的觉悟,其间没有语言的参与,其间无须学习和训练,是情不自禁的真正的觉悟。
心灵智语
生活中美到处存在,这要让我们悉心的去寻找,用心品味。拥有美,首先要有美好的心灵,没有美好的心灵,美就是在眼前也会看不到它的存在。美和学识、修养、品性有关。同样的事物,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感受。只有美的心灵,才能发现美,才能得到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