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今年的四月十七号,”妻子似乎也并没有刻意等他的回答,便接着说,“那天你走之后,便下起了连绵的春雨,到了晚上,好像下得很密,一直很晚了,也没有停……”
他换频道的手突然顿了一下。
他想起来了。上次出差的时候,妻子不愿让他走。送他到了机场后,候机大厅内他们执手相看泪眼,弄得他差一点没走成。没想到,他走之后,妻子竟然一宿不得安眠。
他悄悄地瞟了妻子一眼,几乎整个黄昏,妻子穿梭于几个房间之间,为他准备着出差所需要的一切。
“衣服都在里边,到时候自己换。”
他嗯了一声。
“胃药在旅行包的夹层里,白片轻易不要吃的,伤胃。”
他又嗯了一声。
“记着吃软乎热乎的东西,千万不要喝酒……”
他笑了笑,应了妻子一句:“我能照顾自己的。”
“谁不知道啊,你的懒,我就是不放心你……”妻子说完后,不知道为什么,把刚刚整理好的东西又一样一样从包里拿出来,衣服、洗漱用具、刮胡刀、手机备用电池、药片,然后又小心翼翼地一件一件放进去。
客厅的黄昏愈发地酽了,浓得有些化不开。妻子又在卧室里找了一会儿东西,突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仰着头说:“明天,还是别去出差了。”
他笑了笑,说:“不出差就上不了班了。”
“上不了班,咱们就不上了。”
“上不了班,就吃不上饭了。”
“吃不上饭,咱们就不吃了。”
……
妻子的眼中迷离着一种东西,到底是什么呢,他也说不清楚,只是闪闪烁烁的,让人觉得可爱。他想一把揽过妻子,但是他没有,反而起身走到妻子收拾好的旅行包前。
包还没有拉上拉锁,上面静静躺着的,是一包糖,是他最喜欢吃的那种品牌的奶糖。轻轻翻翻,有几颗糖已经粘在了一起,不好分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喜欢上了它们粘在一起的感觉。
绽放如花的谎言
文/朱 砂
做了多年的妇产科医生,我诊断过的病人不计其数,然而几天前发生的一件事却让我久久无法释怀。
那天早晨,我刚上班,一对年轻的夫妇走了进来,男人个子很高,眉宇间流露出一股气定神闲的表情,女人有些清瘦,脸上洋溢着一丝温暖而满足的幸福,两个人手挽着手,不时地窃窃私语,给人感觉像一对很恩爱的小夫妻。从他们的衣着与语言的表述能力上看,就知道是一对受过教育的年轻人。
他们五年前结婚,两年前开始计划着要个孩子,可不知道为何却总也怀不上。我问了问他们的身体状况以及日常的生活规律,开了张单子让男人去做化验,同时给那女人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然后给她开了张B超单,并告诉他们明天来看结果。
第二天下午快到下班的时候,我正收拾着桌上的东西,那男人来了,他先是礼貌地道了歉,解释说因为接待客户来晚了。我请他坐下来,他迟疑了一下然后默默地坐到了椅子上,双手放在两腿间,十指不安地动着,看得出他有点紧张。
“医生,我们还能有孩子吗?”他一脸虔诚地望着我。
“化验的结果显示,你是正常的,你爱人属于幼稚型卵巢而且伴有先天性子宫畸形。”我平静地说。
“您说得这么专业我不太懂,我只想知道,我们还有怀上孩子的可能吗?”那男人探起上身惶恐地望着我,眼睛在我的脸上搜寻着答案。
我努力笑了笑,说:“虽然现代医学的发展使一些疾病不再是不治之症,但由于你爱人的病症是先天性的,因此怀孕的可能性很小,你要有思想准备。”
我的话还没说完,那男人就跌回椅子上,脸上的痛苦清晰可见。
我正搜肠刮肚地想安慰他几句,他又一次探起身,猛地抓住我的手:“大姐,求您点事儿,帮帮我好吗?”我本能地想抽回手,惊恐地望着他。
“对不起,大姐,我有点激动。”那男人松开了我的手,两手在口袋里翻找着,像是在找烟。
我看了他一眼,他意识到了什么,抱歉地笑了笑,双手又握到了一起。
“大姐,不瞒您说,我和爱人是大学同学,五年前她放弃了城市的生活随我来到这里,那时我们是真正意义上的一无所有。”
那男人喃喃地说着,像是对我,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冲他点了点头,同样是白手起家的我,对从农村走出来寄居城市屋檐下的学生的艰辛深有感触。
“大姐,请您在诊断书上写上是由于我的原因怀不上孩子,行吗?我求您了!”那男人一脸期待地望着我。
我愕然,愣愣地看着他。
“我爱人跟了我九年,她把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都给了我,我不希望她的下半生在自责中度过……”男人哽咽了,他把头扭向一边,我清楚地看到他眼里浸满了泪。我默默无语,开出我从医二十年来的第一张虚假诊断书。
当我在那男人的名字后面写下“精索静脉曲张”几个字时,眼里涌出泪来,因为那一刻,我突然读懂了真爱情。
幸福的爱情不会在原地等你
文/崔修建
那时她正集上苍的万千宠爱于一身——家境优裕,形容美丽,气质高雅,玲珑聪慧,举手投足间,总会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与众不同的高贵。每每当她翩然地从人群中走过,那极高的回头率里面充满了赞赏、羡慕和嫉妒。在爱情弥漫的大学校园里,她注定要成为“引无数英雄竞折腰”的焦点人物。而那个来自穷乡僻壤的跛脚的他,除了拥有一双永远清澈如水的眼睛,似乎很难找到一点儿可爱之处。然而,他还是那样不可思议地爱上了她,那种被众人视为“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般的爱,一次蓦然的回眸,便那般的刻骨铭心。
而她并不爱他,因为那么多风度翩翩的白马王子正簇拥在她周围,那么多优秀男子正拜倒在她美丽的石榴裙下。她闭着眼睛随便选一个,显然都要比他强许多。但她内心里对他还是有一点儿敬佩,敬佩他的勇敢。
几番斟酌后,她终于选定了一个帅气和才气绝对超群的男友,像许多情窦初开的女孩一样徜徉于甜蜜无边的爱河之中。渐渐地,那众多热情的追求者纷纷无望地退去了,唯有他仍抱着感动自己的认真,为她写着一首又一首充盈着爱意的诗篇,单纯而执著。他说,只要她还没有嫁人,他就会一直爱下去。
她曾友善地劝他“人生处处有芳草”,提醒他不要错过了别处的风景。他苦笑着不语,仍是一如既往地爱着她--替她在阅览室里占一个靠窗的座位,不管她怎样婉转地谢绝;抢着帮她将开水瓶拎到宿舍门口,不顾她男友醋意的抢白;为她查阅上百本医书,找到一个可能根本用不上的偏方,只因她偶尔说过母亲有偏头疼的毛病。他为她的每一个成功而喜形于色,为她不知缘由的一声叹息而焦虑得寝食不安。她的一颦一笑,都牵扯着他。尽管她依然爱她所爱,对他表现出来的依然只是淡如水的同学之谊。
没有人能够知道他在坚持着那份近乎偏执的爱时,内心里其实有着怎样的痛苦和怎样的幸福。大家甚至觉得学工科的他,竟然要写那些连中文系学生都不屑一顾的诗歌,作为爱情礼物,实在是一种近乎幼稚的选择。连他最好的朋友都断定他陷入了浪漫的幻想中,是不可救药地难以自拔了。唯有他内心里十分清醒:在他一次次地写下那些至情至性的分行文字时,有多少是渴望温润的幸福,又有多少是生命紧握的痛苦。
毕业的笙歌吹响时 , 她虽然又已换过两个男友,但他仍是她生命中千千万万要擦肩而过的一个。
在翻江倒海地大醉一次以后,他放弃了保研留校的机会,毅然地去了南方那个喜欢诞生奇迹的城市。几年的摸爬滚打后,他已被生活塑造成一个干练、成熟、儒雅的商界才俊,身边不乏白领美女顾盼的目光,可他一直保持着独身。
真真是世事无常,她在职场上风光了几年后,便连遭难言的重挫。与此同时,那让不少人羡慕的幸福婚姻,也只陪了她短短的一程,接着竟是更不幸的一段姻缘,苦苦地挣扎后,她还是无奈地面对再次分手的结局。是他那山一程、水一程的关切与鼓励,让一度身心憔悴的她,重拾生活的信心和热情。
独自的午夜,不经意地翻动那曾青春亮丽的影集时,她的心陡然一颤--他赠她的那些缤纷的诗句,隔着远去的岁月,依然散发着淡淡的温馨……又是两年后,阅尽沧桑的她再度成为那座城市里的佼佼者。几经踌躇后,她决定去他的城市,去找寻那份曾被她拒绝的爱情。她举着一束耀眼的玫瑰走到他的办公室门口,透过虚掩的门,她看见他正声情并茂地为一个年轻的女孩朗读着诗歌,女孩微仰着头,一脸的幸福阳光一样无遮拦地弥漫开来。
霎时,青春的往事不邀而至,那一刻,她恍然发觉:有些弥足珍贵的东西,一时错过了,便要一生错过。她心痛绵绵,不禁掩面落荒而逃。
“目光无法抵达的远方,我们拥有心灵。”默默地咀嚼着他曾经写给她的诗句,她热泪潸然--就像时光无法倒转,幸福的爱情,不会在原地等待自己,走过了就再也走不回来了。世间许多美好的东西,在本该珍惜的时候没有珍惜,失去之后再去找寻,即使找到了,也往往已不是那时的美丽,而是刻骨铭心的遗憾,譬如爱情,她与他的。
等你回家
文/徐立新
从外表上看,女人是一个好女人,标致老实且面善。可事实上,女人却是一个骗子,专门靠假装跟那些乡间又老又丑、一直讨不到媳妇的老男人们结婚,以获取不菲的聘礼,等事成之后,再找一个机会溜之大吉。
女人的“骗龄”长达七八年,且从没失手过,无数上当的男人,对女人都恨之入骨,恨不得有一天逮住女人,将她碎尸万断。
后来,女人“相中”了老实巴交的男人,她谎称自己从小就是一个孤儿,后又遭狠心的前夫抛弃,现孤苦无依,没人疼,没人爱。若男人不嫌弃自己,愿意嫁给男人。
男人自然是不嫌弃她,且倾其家中所有,给女人下了一份重重的聘礼,又以十分隆重的仪式把女人迎娶回家。结婚后,男人亦是极力地对女人好,把女人当菩萨一般供奉着。只要女人开口,他总是想着法子满足。
由于觉得男人实在是过于老实、傻气,女人一改以往一得手就迅速撤退的惯例,转而决定在男人家住些日子,好找机会再狠狠地“敲”男人一笔。
一天,女人对男人说,她的一个远房表哥得了重病,需要两千多元钱救命,男人二话没说,便把家里唯一值钱的黄牛卖了,给她筹足了两千多元。一天,女人又说,自己儿时的一个玩伴在外打工,钱被盗了,自己需要汇钱给她,男人于是又东凑西借,给了女人好几千,再后来,女人又以其他各种理由向男人开口,男人还是二话没说,把钱送到女人手上。后来,感觉到男人已经被自己榨干了,女人便趁着一个夜色很浓的夜晚,跑了。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邻居们劝男人,赶紧去报警吧,女人肯定是一个骗子,可男人不相信,他不相信,那么面善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骗子。
男人开始四处寻找女人,到处贴寻人启事,他以为女人肯定是迷了路,不认识家了。
但,令男人难以相信的是,邻居们的话居然是正确的,女人的确是一个骗子。男人是无意间在电视上看到戴着镣铐,穿着囚服的女人的。警察根据多名上当人的举报,经过多日摸查才让女人落入法网的。
但男人还是不死心,男人去了关押女人的监狱,他要当面看看女人是不是真的是一个“婚骗”。隔着厚厚的双层玻璃,男人用颤动的手拿起电话筒,问坐在里面的女人,你真的是一个骗子吗?女人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说是,一直都是。男人再问,那你爱过俺吗?女人摇头。男人不甘心,又问了一句,真的没有,哪怕只是一小会儿?女人还是摇头,说,自始至终,从来没有。
男人情绪有些激动,说,这不可能,你在俺家时,什么活都干,夜里还心疼俺,怎么可能不爱我。女人说,那只是演戏给你看,你这么老,又这么丑,我怎么可能爱上你。
探监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男人最后从包里掏出两样东西来,一样是一件上衣,他对女人说,这是我们结婚时,你穿的,你说舍不得穿,一直都放在家里,今天俺把它带来了;还有一件东西是一瓶“大宝”护肤霜,男人说,在家时,你天天爱抹它,走时,你忘拿了。
男人还说,俺等你出来,不管你爱不爱我,俺都要等你,俺就当你是出了一趟远门。
女人哭了。其实,男人是她的最后一个“猎物”,女人是在决定金盆洗手,再也不干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时,被警察抓获的。而那个决定,是她和男人相处一段时间后才做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