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后,她决定再修读一个社会工作硕士学位,以期能在原来的那份市府工作职务上的晋升。从那时起,钟雁敏步入了人生的快速道,她很快成就了一番高度成功的事业。不过,工作只是她满意生活中的一部份。几年前,她领养了一个小孩,成全了作为母职的梦想。自从离婚以来,她也和许多男性交友,她说:
“这是一个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如果发生了,当然很好。如果无法成功,也没有关系。”
婚姻本来就不适合
“我的选择是根据成长方式来作出的。可是从一开始,婚姻就不适合我。问题不是出在婚姻本身,而是出在婚姻并不适合我这个人上。”
一些接受我们访问的女性决定离开她们的传统角色,因为这些角色真的不适合她们。她们离开的不只是婚姻本身,而是像冲出樊笼的小鸟到不熟悉的天空炼试她们的翅膀。这些女性意外地发现,她们对单身生活的适应比被丈夫的行为或决定逼迫离开婚姻的女性来得容易。她们之中有很多人从未全心抱拥过“婚姻与母职”这个梦想,很早就在婚姻之门前却步、犹豫,内心期盼着有其他替代的道路。她们决定结婚,只是代表了对早年梦想的一种迂回。如今,离婚固然痛苦,却是“常轨的复归”。选择离开婚姻的女性不但觉得不被排斥,更重要的是,她们已看到了“婚姻梦想”所具有的太令人失望的幻象。
不过,即使是这些女性,也都在婚姻的道路上走了一大段路后才最后作出单身抉择的。她们中大部份人不但伤心所遭受的种种物质和精神上的损失,更因为违背传统而遭致舆论损贬。
任又琼选择离婚完全是出于愤怒,她觉得丈夫让她太失望。经过很长时期她才真正感到要为自身选择一份自由生活是一个多么明智而又及时的决定。新单身生活提供了她在过去婚姻生活中无法获得的充份时间和自由空间。
戴晓嫣是在离婚后经历了好几个月的伤心痛失希望的痛苦过程后才得以最后放弃“婚姻与母职”的梦想的。
任又琼从小就建立了颇具个体特色的自尊。她出身工人阶级家庭,在7个孩子中她排行第六。在这个家庭中,女性全部留在家里过着传统的生活。任又琼形容,母亲生活在“一个狭小的世界”。可是,她出生时,他们的家庭清一色的都是男孩儿,由于亲戚全都住在左邻右舍,她从小就跟表哥们一起玩耍,因而享受到了专为男孩保留的自由“专利”。她将自己的独立与竞争意识归功于上述这一事实,更重要的是,归功于她与父亲之间的关系。她从父亲那儿接受了对她另眼相待的讯息,即可以做当时女孩子还不可以做的各种事。不论是父亲的鼓励,还是她自然禀性使然,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任又琼很早学会了独立生活的能力。4岁学芭蕾,12岁学跳舞。她还玩足球和网球,同时也是所在学校第一个学柔道并获得“棕带奖”的孩子。她在青春期跟传统型的父母(尤其是跟母亲)发生了无数次代沟之争。
任又琼最自豪的是考入P城重点寄宿高中。这是她同龄孩子最为向往的。学校离家二十多里地,平时寄宿学校,直到周末才回家。母亲以女孩为由不让她去寄宿高中报到。在她固执地坚持下,母亲最终作罢,任又琼遂迈向自主与独立之路。大学毕业后,她决定嫁给高中男友章元兴。现在回想起来,觉得是“自己把翅膀给剪断了”。她根本不需要这么做,可她相信,家里没有人会同意她作出结婚生子以外的抉择。
婚后生活进行得相当平顺,直到章元兴突然失去工作。任又琼后来未来家庭生计在老年中心找了另外一份工作。六个月后,她决定申请一份薪水更高的工作。在此过程中,她实现了生活的转换:
“我紧张兮兮地踩着自行车前去应徵,面试我的人完全是例行公事,不假词色地问了我一大堆问题。我一面挣扎一面回答。面试完毕走出那座办公大楼时,竟记不其自己做了什么回答。
几天后电话响了,他给了我那份工作!而那份工作对我、对这个家而言都意义重大。”
她对十五年婚姻的结论很简洁:
“离婚后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独立,而丈夫又是何等地依赖我。”
任又琼爱她的工作,可是失业在家的丈夫什么忙也不帮。她既工作又兼顾一应家务,忙得不可开交:
“他一直为工作应徵忙着查这查那的。我下班回家,常常发现孩子在一边大哭没人照顾,他则不知去向。后来才知道,他在外面搓麻将。我无意中还在抽屉里发现了装满早该寄出去的应徵工作申请函。我简直气炸了,我们的关系迅速冷冻。”
她的愤怒十分管用。就是这个震怒帮助她克服了主动提出离婚时所有的罪恶感:
“先生根本无意工作,而我则必须面对他永远不作改变,跟他过一辈子的事实。有时闲暇时坐下来思索:"喔,似乎没救了。"我是说,这个婚姻已走到了尽头,而我又一筹莫展。”
任又琼开始重新发现多年前被自己掩藏起来的部份自我。像许多太早结婚把全副精力放在家庭与小孩身上的女性一样,她不得不在先天教育不足的摇摇欲坠根基上,建立一份属于自己与孩子的生活。直到好后面,她才顿悟何不去进修学校作一尝试。她在一所地方进修学校寻求入学许可。一个月后,她被录取二年学制的电脑操作课程。她在不熟悉的跑道上试着艰难起飞:
“我庆幸自己能得到这个机会。可是刚开始时,我实在很气馁。这是一场漫长的奋斗,尤其在经济上。我白天上班,晚上去进修学院。母亲为了帮我带孩子,也住到我这里来了。到第二年,我们一年的生活费只有六千元。幸好孩子校方得知我的困难情况后免去了他的一应书学杂费。”
现在,她已完成电脑课程文凭,并找到一份更具挑战性的计算机软件设计工作,工资几乎是以前的三倍。
显然,任又琼并没有把精力集中在寻觅另一位丈夫和重建“婚姻梦想”上。她一度曾跟一位刚攻读完博士学位回国的大学教授恋爱,但很快退缩了,原因是在他的生活中她只是一个陪衬,没有一个有力位置可以协商。如今孩子已快上大学,她正在写一本关于计算机软件的书,并尽情享受在家读书、听音乐的嗜好。她觉得自由无比,好像重责大任从她肩头卸下,她终于可以自由飞翔了。
于萍的故事
于萍嫁的是一个律师。他们拥有一切:一幢昂贵的房子,两个小孩,一个令人羡慕的社会地位。尽管如此,婚后多年,她还是在情感上崩溃了。她觉得自己的“灵魂正在枯萎”,遂作出了结束婚姻痛苦决定。
于萍在一个大家族长大。姑姑、叔叔、表兄弟姊妹全住在同一幢公寓建筑内。家族中的女性有她们自己的影响力:
“她们领导家族,勇于发言,维系传统。”
但是角色定义则很清楚。
“男性被捧得高高的。家里期望他们出外去做医师、律师、工程师。女性虽受到发展智能的鼓励,可同时也被期望成为母亲以延续母亲传统。”
于萍觉得在这样的传统家庭长大并不会妨碍自我发展。
“我总觉得,在我们大家族里,我们女孩都很特别,只是男孩更特别一点罢了。”
从小,于萍便本能地感到母亲对自己的命运有些不满,但又很无奈,就像当时女性一样,无法想像还有另一种生活空间的选择。
“从她那里我得到的是"我要你拥有的比我更多。"的期盼”
从小,于萍就梦想成为一个音乐家。跟她一起成长的表姊妹们大部份都拿到高等教育文凭,拥有自己的事业。于萍最终上了音乐学院,目标是成为钢琴演奏家。但是家庭传统的长臂在她没有机会实现音乐梦之前就使她的飞翔抱负折翼。
“我不想那么早结婚,也没想到会那么早生小孩。”
然而,事实上没有按于萍的初衷行事。按她的说法,二十六岁那年,她的结婚是一个符合逻辑的决定,她找到了一位“价值观一致,有着许多共通点”的丈夫。两年后,她意外怀孕。虽然她还在追求自己早年成为音乐家的梦,可是有了小孩后就很难专心在音乐方面发展,原因之一是,“丈夫的学位比较……”
于萍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我们可以替她代言。丈夫关正宇的律师事业比她的音乐生涯更重要,所以于萍一直在配合着他的需求,她在克尽妻职与母职中忙得喘不过气来,音乐梦逐渐枯萎。
事实上,一直到离婚前,于萍从未后悔身为人母和妻子应尽的责任,也没抱怨为丈夫的事业作出的种种牺牲:
“我对婚姻最怀念的是我们共同创造的家庭。我们做得非常好,创造了一个非常美满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