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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最初的开始(2)

“但是我不会送你。你走至小区外,可以搭乘1路车,至热闹一点的地方打车。”沈浩淼慢条斯理地喝着豆浆,一边翻阅着早报。

许如珠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咬咬牙,“你什么意思?”

沈浩淼淡淡地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一个人的路是自己选的,那么辛苦也好,委屈也罢,全都忍着受着,别指望别人帮忙。”

许如珠霍地站起身来,赌气道,“我不吃了!”

许如珠出门去跑步。突然间,想见宋锦和的念头强烈得难以抑制。她不是要挽回他,她只是要问个答案,她只想知道为什么!那个女人,是脸蛋比她更漂亮还是身材比她更丰满?

她蓦地站起身来,朝着小区外疾走。许如珠很快出了小区,又走了近十分钟,这才看到了公交站牌。

已经是中午时分,公交站连个遮阳的地方都没有,阳光酷热,汗水不知不觉地便爬满后背心。等了很久也没公车来,许如珠干脆继续向前走。

宽敞的大道上静悄悄的,许如珠很快便发觉了自己的愚蠢,此刻她已经被太阳炙烤得浑身乏力,唇干舌燥……

一辆奔驰车悄无声息地驶到许如珠身后,车窗滑下,沈浩淼面无表情的脸露了出来。

许如珠又惊又喜,扑过去叫,“沈浩淼。”

沈浩淼看也不看她,冷冷道,“我说过,我不会送你。你上车来,就只能跟我走。”

许如珠蹙起眉头,便要发怒,“沈浩淼!”

“你是要求他回心转意吗?还是只想问个为什么?不,不用问了。让我来告诉你为什么。他不爱你了,他爱上了别的女人。就这么简单。”

许如珠挣扎着道,“我不相信……”

沈浩淼霍地打开车门,下车来,“好吧,我把车给你,你去吧!去找他!”

许如珠愣愣地看着他。她十八岁时已考到驾照,但至今开车的次数不会超过三次。她咬一咬唇,打开车门上车去,油门一踩,车子便疾驶出去。刹那间,她自后视镜中看到沈浩淼惊惧的表情,心里突然一阵痛快。可是紧接着,车子失控地向路侧山壁撞去。失去意识的瞬间,许如珠像是听到了沈浩淼在狂叫她的名字……

许如珠做了许多杂乱无章的梦。梦到第一次见到沈浩淼,他牵着他父亲沈福的手,东张西望地走入许宅;梦到与宋锦和初相识,她正被老师罚站在教室外,他走过她身边,眼神轻蔑,丢下一句:丢人!转而又梦到宋锦和与那女子甜蜜亲吻,而沈浩淼少有地板起脸对她说,“他不爱你了……就这么简单!”

她的心狠狠一绞痛,整个人顿时清醒过来。

“如珠,你醒了!”一道人影扑了过来,喜极而泣。

许如珠愣愣地看着他,“……锦和!”

可不就是宋锦和!他一把握住许如珠的手,声音都颤抖起来,“如珠……”

许如珠挣扎着坐起来,“你怎么在这儿?”她环视四周,又道,“我这是在哪儿?”

“这里是医院,你出了车祸……头还疼不疼啊?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宋锦和揽住许如珠,“如珠,你别这么傻……是我不好……我对不起你……你听我说……”

这个怀抱原是她最为依赖与信任的,如今却让她感觉到几分不自在。痛彻心扉的那一幕在眼前闪过,她竭力推开他,试图平复一下心境,“别说了……我不想再提……”

“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宋锦和极力辩解道。

许如珠觉得好笑,“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很蠢?事情不像我想的那样?不,我什么都没想,我只是无意中看到了事情的真相而已!宋锦和,你不爱我大可以明说,为什么……”她哽咽起来,“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看她哭了,宋锦和便想伸手出来摸摸她的脸,手至半空,却又收了回来。要怎么跟她解释?他在某次室内攀岩时认识了凌萱。凌萱一次次跌下,又非要一次次重新来过……他被她吸引,情不自禁想起许如珠,许如珠做什么事都是三分钟热度,没一件事坚持到底……在休息间里看到独自喝咖啡的凌萱时,他便忍不住上前搭讪……

难得两人脾性相投,偶尔也相约喝杯咖啡,玩玩攀岩。仅此而已。他确定自己并未生过异心。

“我……”宋锦和欲言又止。

事发前夜,他与凌萱相约见面。凌萱像是心情不好,一反常态地只叫酒,最后伏在他肩头痛哭,只说心爱的男人要娶别的女人。他于心不忍,陪她至深夜,看她醉得厉害,只得把她带回家里……他也醉了,唯一的记忆是凌萱的唇很柔软……

许如珠看着他,刹那间心如死灰。

“你走,我不想看见你。”许如珠侧过身去。

宋锦和低声道,“如珠,不管你信不信,我宋锦和就只爱过一个女孩,她叫许如珠。”

许如珠身子一颤,捂住双耳大叫,“闭嘴!”

他还有脸说他爱她!

病房门被推开,谷琳与冷萍走了进来,“如珠,你醒了……你怎么样?”

说话间谷琳已把许如珠一把搂在怀里,心有余悸,“你这孩子,你吓死妈妈了……等你爸爸从上海回来,又不知道要怎么骂我们了!”

许如珠埋头至母亲怀里,低声嚷道,“妈,叫这个人走!”

谷琳尚未开口,冷萍已抢先道,“宋锦和,你走吧!马上走!”

宋锦和看一眼许如珠,朝谷琳微微一鞠身子,“阿姨,我走了。”

许如珠耳听得病房门轻轻开合的声音,心头这才一松,扬起头来。

“幸好没什么大碍……”谷琳仔细打量着女儿,庆幸地道。

“大难无事,必有后福!”冷萍附和道。

“我要回家!”许如珠突然道。

谷琳大惊,一口拒绝,“不行!”

许如珠却很固执,“我要回家!你不让我回家,我就给我爸打电话!”

谷琳恼道,“你从小就这样,就知道拿你爸爸来压我!”

冷萍赶紧打圆场,“刚才医生也说了,如珠也就是受了些外伤,没什么大碍,打几天消炎针就好了,不如就依了她,让她回家去,说不定在家里心情好些,身体也好得快些。针嘛,让医生到家里去打就成。”

许如珠一听,迫不及待地便要下床,“我要回家,马上!”

谷琳板着脸,“不行!最快也得明天!今晚就在医院住一晚,观察一下有没有什么后遗症……”

许如珠赶紧道,“没有,肯定没有!”

谷琳白她一眼,“行了,就这么定了,明天让你回家!”

许如珠蹙紧眉,“还得待一晚上啊……”

“再有意见,就多住两晚……”谷琳道。

“好吧。没意见。”许如珠委委屈屈地睡倒,“我很困,要睡一会儿,两位老人家也回去休息吧。”

谷琳气道,“你看这孩子,但凡有一丁点不如她意就这模样!都是她爸惯的!”

冷萍笑,“好了好了,医生说别让她说太多话,我们回去吧,有什么话过后再说。”她转头又对着许如珠道,“如珠,那我们走了啊,你好好休息。今晚让淼儿来陪你……”

许如珠心里一动,差点想说不,但一转念,又咽了下去。

谷琳与冷萍走了,病房重新陷入一片静寂。窗外阳光灿烂,高高的树枝叶繁茂,微风拂过,碧叶轻轻摆动。知了隐身其中,偶尔懒懒地嘶叫两声。

许如珠又睡了过去。再次醒来,已是黄昏。

“你醒了?”一道冷冷的声音在屋里响起。

许如珠腾地坐了起来,“沈浩淼!”

沈浩淼细细审视她,“精神不错。”

“是你让宋锦和来的?”许如珠忍住气。

沈浩淼有些惊异,“你不是宁死也要见到他吗?”

许如珠瞪大眼睛,叫道,“我没有!”

沈浩淼分毫不让,“你有。”

许如珠气极,“你讨厌死了!”

沈浩淼平静地看着她,“这么讨厌我,那我走了。”他果真转身要走。

许如珠急起来,“沈浩淼!”她抓过身边枕头,桌上纸巾盒,一股脑地扔过去,“你欺负我!”

沈浩淼啼笑皆非,“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

许如珠抽抽噎噎地说,“你有!你有!”

沈浩淼微微叹息一声,轻轻将她揽于胸前,柔声哄道,“好好好……我错了……”

从小到大,他这样让步于她无数次,但没有一次让她如此时般安心愉悦。

“我想吃粥……”许如珠嘟囔着,“要老范家的!”

沈浩淼叹一声,道,“好吧,我去给你买。”

许如珠便笑开了,“谢谢沈浩淼!”

她一直这么叫他。沈浩淼。连名带姓的。有一种特别不客气的亲昵与熟稔。

沈浩淼揉揉她的头发,“针打完了,下床来洗把脸,下楼走走。我马上就回来。”

“嗯……”许如珠乖乖答道。

沈浩淼一走,许如珠果然下床来,胡乱擦了把脸,打开病房门走了出去。

许如珠的手机轻轻响了一声,宋锦和发来了短信:如珠,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但时间会为我证明,我是真的爱你。

“呸!”许如珠毫不犹豫地删除了短信。她的世界向来简单清楚,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她不能理解与体谅混乱的情感,也不容眼里落入沙子。

她坐在石阶上,回想她与宋锦和的恋爱,简单甜蜜,像电视上的金童玉女。许如珠一度认为,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屈指算来,他们从高中时认识,到如今已然七年。

一个认识了七年,相恋了两年的男人,说背叛就背叛,这世界真可怕!

沈浩淼找了来,递过来保温饭盒。

许如珠眉开眼笑,“谢谢。”她着急地掀开盖子,“饿死我了。”

沈浩淼冷不防说,“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许如珠愣了一下,“什么什么打算?”

沈浩淼道,“你父亲的身体不大好,你知道不知道?还有,彩虹堂的经营状况也不大好,你知道不知道?”

许如珠愣了一下,突然发起脾气来,“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沈浩淼很镇定,淡淡地道,“你是许绍雄的女儿,你有责任了解和关心这些。”

许如珠怒瞪着他,伸手就把饭盒扔进一侧的垃圾筒里,嚷道,“不吃了!”

她转身气咻咻地走。

沈浩淼在她身后冷冷地道,“就你这小姐脾气,你说宋锦和凭什么不会爱上别的女人?你除了拥有许氏千金这一有点价值的身份,还有什么?有哪一点值得一个男人动心?值得一个男人深爱?”

许如珠脸色大变,心中气极,有心要狠狠地驳回几句,却是说不出话来。她真的没有什么好倚仗的。她任性小气,不学无术,身无所长。但是她以为被一个人爱上,是毫无理由的,难道说,并不是?

许如珠含着泪水匆匆跑回病房。她打开电视,看了很长时间,最后带着满腹委屈睡着了。

半夜,许如珠突然惊醒,淡淡的月光自敞开的窗户里流淌进来,病房里因而更显静谧。她动了动身子,发觉沈浩淼伏在床头睡着了。她长久地凝视着他,心里的那股子愤懑奇异地渐渐消退。也许他是对的。但她讨厌他说话的那副神态。

“讨厌!讨厌!”她小声说道。看到桌上有支水性笔,她信手拿过来,在沈浩淼面孔上画上一个流泪的人头像,“好吧,看你哭着求我,我原谅你了!”

她丢开笔,细细打量一下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笑了起来。

“要不要这边脸上也画画?”沈浩淼突然开口,连眼睛都没睁开。

许如珠吃了一惊,脸上一红,迅速倒下身子,扯上被子盖上,闷闷嚷道,“我睡觉了!”

沈浩淼起身去洗手间,站在镜子前偏过脸,不由失笑。

“也不知道像是谁哭起来的模样……”他自语着,泼水至面上缓缓擦洗。记忆突然回到久远的从前,许绍雄安排他送许如珠去学英语,她死活不肯去,他实在没辙,只好站到一边去生闷气,她一看他生气,又笑嘻嘻凑过来,“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老实上课去。”

他想也不想就答道,“好!”

结果她就用彩色笔在他脸上画了一只骷髅头。那天下午,他就那么顶着骷髅头,陪她上了出租车,走进了教育堂。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他只视而不见。反而是她歉疚起来,特意买了一个冰淇淋给他,真心实意地对他说,“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淘气了。”

这话他听过无数次,但没有一次是真的。

他也算了。

她就是这样子了。他还能怎么样?

“绯色工作室”位于帝王大厦十六层,租用整整两个单位。其实总共也就五个人,而许如珠只认识钟容容。

因此,大清早就在工作室里看到许如珠,钟容容委实大吃一惊。

“出了什么事?”钟容容整个人都扑到许如珠办公桌上。

许如珠头也不抬,“从此以后我想认真工作。”

钟容容差点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才忍住,“哦……”

这句话,许如珠一大早也跟沈浩淼说过一次,她很认真,沈浩淼也很认真,“赌十块钱吧。你可能会认真一小时。”

气得许如珠下车时狠狠地摔了车门,恨不得把车门摔坏才好。

许如珠紧盯着电脑屏幕,发现沈浩淼真不是一般地了解她,这才半小时呢,她已经撑得很辛苦。

其实服装设计是许如珠自己当初坚持要念的,她确实也是真心喜欢这一行。虽然开了工作室之后,设计什么的只是心血来潮时偶尔为之,绝大多数事务都由钟容容来打理,但总有生意断断续续地上门来,他们也从来不缺薪金和奖金,大家一团和气,许如珠也常有成就感。

好不容易一小时过去,许如珠迫不及待地拨通了沈浩淼的电话,“我闷得要死!”

沈浩淼像是忍着笑,“那么……”

“我可记得你说过我去哪儿你都陪我的!”许如珠赶紧道。

“那是。大人说话算话。”沈浩淼一本正经。

“那么半小时后,我们游乐场见!”

“好。”沈浩淼答应得很干脆。

许如珠倒奇怪起来,“你很闲?你没事做?”

沈浩淼平静地道,“不,我很忙,今天要开两个会,见两个客人,还有,彩虹堂要重新装修……”

许如珠“啊”了一声,犹豫着道,“那……”

沈浩淼轻笑一下,“但是所有的这些,都比不上你重要……”

又来了。他说得多了,她也听得多了,只觉毫不稀奇。不过此时此刻听来,还挺让人受用的。

“那就这样吧。我这就出发!”许如珠有些慌乱,赶紧挂掉电话。

下楼的刹那,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不知道宋锦和会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捧着大束花站在楼下痴等,就为了见她一面,请求她的原谅……

臆想中的情形并没发生。大厦前并没有宋锦和,更没有花。许如珠咬咬牙,他甚至多一点的努力都不肯再尝试?如果真有心,找她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该嫌多呀!

许如珠深吸一口气,好吧,这样也好,她也好彻底死了心。

许如珠扬手叫车,直奔世纪公园。路上有些堵,车速慢得叫人不耐。许如珠勉强按捺着自己,百无聊赖地向窗外张望。车过东葛路,她的目光突然被正在兴建的一栋大厦的宣传语吸引了——给你天上的月亮!

出租车司机感觉到了,搭讪着道,“听说要建一座商贸城吧,规模比彩虹堂还要大!”

“哦……”许如珠象征性地答了一声。

比彩虹堂还大?谁不知道彩虹堂是业中龙头老大,若真要兴建比彩虹堂更大的商贸城,广告怕早就铺天盖地了吧!名声大就是这点不好,挡不住谁都想借着炒作!

出租车终于抵达世纪公园。一下车,许如珠就看到了沈浩淼。他正站在公园门前的大榕树下,微微俯头打量一个小摊上售卖的木制玩偶。

许如珠折到他身后,偷偷大叫一声,“嗨!”

沈浩淼完全没受惊,伸手拿过一个玩偶,闲闲地道,“这个有点像你……”

许如珠一听,跟着打量起玩偶来,“很丑,根本就不像……”

“很像啊,都傻不拉叽的……”

许如珠气急败坏,“你才傻不拉叽,你全家都傻不拉叽!”

一看她着恼,沈浩淼就笑了。许如珠瞪着他,心头有些混沌。他们可以说是一起长大,关系一直颇为亲厚。她没有兄弟姐妹,生活里乍然多了一个他,恨不得走到哪里都把他拴在身边。他向来事事让着她,她一直觉得理所当然,潜意识里,他和她根本就是一家人,他疼爱她原本就应该。年纪稍长后,两人才略拉开距离,她忙着在学校惹是生非,他一直埋头苦读,是公认的优秀学生。他比她大四岁,大学还未毕业已经奉许绍雄之命进入公司学习做事,偶尔能抽出时间陪她吃餐饭已是难得。

直至大半个月前,她与宋锦和分手,他陡然间多出许多闲暇,她但凡找他,他总有时间。

“想玩什么?”沈浩淼买了门票,回过头来问她。

“摩天轮!”许如珠叫起来。

最后他们总共坐了六次摩天轮。

“坐过摩天轮,再没有什么想玩的了。”许如珠惆怅地道。

沈浩淼轻笑一下,“还有更好玩的……以后我陪你去。”

“谢谢。”

“别客气。”

“沈浩淼……”许如珠迟疑地看着他,“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好。”

沈浩淼微微一笑,“你想说什么?”

许如珠垂下眼帘,“没什么。”

“仍然忘不掉宋锦和?”沈浩淼直视着她,问道。

许如珠不自然地别过脸,“不是。”

沈浩淼轻轻叹息一声,“你从来就不会撒谎。你一撒谎,连眼睛也不敢看人。”

“我需要一点时间。”许如珠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