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谢家乔和王鹏飞就加入到生物的实验之中。首先这里的活儿急剧增多,人手明显不足;其次鲜血和骨髓的需要量也在增加,需用要更多的血源和骨髓源。
春节这几天也没闲着,马飞王鹏飞和谢家乔每天都要去几个小时,而生物几乎全部泡在实验室中。
春节还在埋头做科学实验——就像那些传记中的科学家一样,这使得他们都有一种真正的科学家的感觉,这个感觉是很美妙的。从而也使这个春节有了种特殊的味道。事实上这个春节马飞过得非常舒心,自己一家和马大叔一家其乐融融,马家姑娘几乎变了一个人。爷爷还让自己给马家大院写满了春联,红红的春联使马家大院的喜气更浓了。
实验进入到最后的冲刺阶段,通过DNA合成RNA,通过mRNA、tRNA和核蛋白体等强力运转,细胞日夜不停地合成着各种蛋白质,各种细胞器,包括内外基质,核仁,核膜,滑面内织网、粗面内织网、高尔基复合体、线粒体、溶酶体、核蛋白体、中心体等等。这时需要的血浆及血浆蛋白就更多了,好在现在供血的人多了,生物不时地抽着马飞王鹏飞以及自己的鲜血,连谢家乔也抽了好几次。
谢家乔王鹏飞一进入实验室,就被这个实验迷住了。科学实验有着它独特而巨大的魅力——你只有亲自参与,才能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无数科学家就是被迷入其中一生都扎在实验室中,无视或忘却外面的世界。他们为每一步的成功欣喜若狂,为每步挫折痛不欲生,为每一个障碍绞尽脑汁。何况这个实验还不是普通的实验,这个实验室就横跨阴阳界,实验对象有着不小的神通和法力,所以它就更加迷人。一时间王鹏飞连他的飞机都忘了,只沉迷在这个世界里。马飞也将“没有人性的科学”这个命题淡忘了。
忙碌时时间过得格外快,真正的春天转眼就到了。
其实过年时就已立春,但那不能算春天,因为这时寒流一场接着一场,比冬天还要冷。面当春天真正来临后,大家还都不敢相信。等春光明媚,百花盛开时,人们这才明白春天已牢牢立足,虽然还有浮尘、沙尘不时而来,但春天再也不会走了。
马飞对春天尤其敏感,因为花儿一开,他心中花儿的感应明显加强,花儿之笔的旋转加速——它的制成在加速。校园里最早开放的是黄色的迎春花,其次是夹竹桃,然后是桃花、杏花、梨花、樱花、苹果花,以及丁香花。这些花儿无不与马飞心中花儿之笔产生着强烈的感应,它们催得马飞心中的花儿之笔直撞马飞的心口,简直就要破壁而出。
这花儿之笔最后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结果呢?马飞常常思忖着。它肯定是一只笔,肯定是一只梦笔生花的神笔!但它会留在心中,还是会破壁而出的?留在心中也好,马飞心中拥有这么一只神笔,就像心中有一个定海神针,从此他不再畏惧任何东西;而如果它从心胸中出来,那更好啊,马飞从此就有了两只神笔,就像梁山上的双枪将一样!而且现在手里的神笔是颜回暂借的,马飞还一直发愁颜回将它收回时自己可怎么办?
校园就像春天的花园,花儿开得如此烂漫。徜徉在春天的校园里,望着不远处灿若云霞的杏林,马飞不禁想起了在黄叶纷落的去年秋天,他是多么的绝望和无助,校园对他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食人猪笼草,他只有一条路,那就是爬上八层高的综合楼,从那里一跃而下,这才能逃出猪笼草的吞噬。现在想起来简直恍若隔世。要不是不必,自己早已是不必第二了!自己怎么会走那么一条路呢?就是那么一条死亡之路也不是好走的,记得当时自己翻过了一个黄土高山,一片泥泞的沼泽,这跟当时自己每夜的梦魇是一样的,在梦中自己每天都在爬着永远爬不上去的黄土高山,都在跋涉着步步陷阱的无边沼泽,而且还有一个强人山寨的狰狞三关!当时自己就想,那综合楼山墙上的墙梯就是那梦中的狰狞三关。多亏了不必,自己才逃脱了那条死路;多亏了颜回,自己才有了今天!——自己从那个黄叶飘零的秋季走到了这个百花盛开的春天!自己周围繁花似锦,自己心中花儿愈加芬芳。
但花儿也不是全都这样美好,不知为什么马飞又想起了那个猪笼草,还有食人猪笼草这样的花儿,它也是花朵呀!想起猪笼草,在这美好的春天里,马飞心中还是不由得掠过一层阴影。
在一个春光沉醉的周未的黄昏,马飞与谢家乔王鹏飞来到生物的实验室。他们格外兴奋也格外紧张,因为今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实验就要见分晓了——全能细胞就要产生了!这在克隆一个人体的过程中具有里程碑的意义,而且是最重要的里程碑!
他们仨到实验室后,发现生物早就呆在这儿,他们赶紧换上隔离衣服,跑到实验台前定睛看去,果然实验已到最后一步了!
一个巨大无比细胞里,怒海翻腾,云水激荡,细胞器们都在完成着最后的一步——或进行着最后一步的合成,或跌跌撞撞地进入自己最后的位置。核膜在完成合拢,胞浆拍打着核膜,激起巨大的波澜,线粒体就像巨浪中的小舟,一会儿跃上浪尖,一会儿沉入浪底。溶酶体这些威力无比的水雷,则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令人惊恐地四处乱穿。高尔基复合体、滑面内织网、粗面内织网等则像芦苇一样前仰后倒,起伏不定。
而笼罩着这个细胞的玻璃罩——我们早就知道它就是那片寰椎碎块——也发生着变化,它变成了这个细胞的细胞膜外层,或者说它变成了这个细胞最外面的一层铠甲。然后它变大,细胞跟着它也在变大。
望着这个由白先生寰椎碎片变成的细胞膜,一种恐惧和担忧涌上马飞的心头。这只是一片残骨碎块呀,第一次看见它谁会对它在意呢?但它就是如此的法力高强。它不仅使它髓腔中的DNA得以保存,使生物能够进行这一实验,而且在实验过程中它本身以及它的DNA龙蛇显示出它们何等广大的神通!这个细胞完成后,再变成人体后还不知道有多厉害呢!它要是危害人类和世界,可不是举手之劳又是什么!想到这里,马飞不禁害怕起来,其实在他内心深处他明白这个细胞是邪恶的,但他平时不愿多想,或者不愿正视现实,首先他被实验迷住了,其次他的一切都系在这个实验上,也就是这个细胞上。但现在实验就要完成,细胞即将诞生,他所有的以前压在心底的担忧和疑虑不由地全翻了上来。
但他无能为力,他早就无能为力。细胞膜继续增大,突然它抖动了一下,裂开了一人缺口,或者张开了一张大嘴,将他们四人全包在里面。现在好了,自己又进入了它的体内!自己对它就是无能为力,除了给它贡献骨髓和血液以外,自己又能做什么呢?
“啊,我们进入了细胞内部!”王鹏飞惊喜地喊了起来。“马飞你那本《把芦苇还给我》讲的是人体王国内部的故事,它是以细胞为单位人物的,我们现在进入细胞内部,比它还要更进一步!”
细胞继续在变化,它长出了修长优美的脖颈,雪白的身躯,红红的嘴喙和脚蹼。
“白天鹅!白天鹅!”王鹏飞和谢家乔惊喜地叫道。
但好景不长,白天鹅又变成了一只无尾目、蟾蜍科的中华大蟾蜍。它身体粗壮,头宽大于头长,吻端圆,吻棱显著;鼻孔近吻端;鼓膜明显,无犁骨齿,上下颌亦无齿。前肢长而粗壮,指趾略扁,指侧微有缘膜而无蹼;后肢粗壮而短,胫跗关节前达肩部,趾则有缘膜,蹼常发达。皮肤极粗糙,大部分布满大小不等的圆形瘰疣,胫部之瘰疣更大……
“啊,癞蛤蟆啊!”王鹏飞谢家乔沮丧地喊道。
但癞蛤蟆也并未长驻,它继续变化着。它会变成什么呢?马飞生物与谢家乔王鹏飞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见它渐渐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花瓶形状。
“这还差不多!”王鹏飞谢家乔差强人意地说。癞蛤蟆那丑陋的外形、黑暗龌龊的腹内谁能受得了啊!
但这个花瓶内部也不见得有多好,有种阴沉、险恶、难以捉摸的感觉,而且他们身后飘来一股酸味,这酸味使人心生恐惧,甚至毛骨耸然。
“这是什么东西?”王鹏飞惶恐地说。他也感觉到了这种恐惧。
一道闪电划破了马飞的大脑,他失声叫道:“猪笼草!”
生物也跟着叫道:“猪笼草!”
“猪笼草?”谢家乔王鹏飞说。
“食人猪笼草!”马飞和生物同时喊道。
“就是你讲过的那种食肉的植物?”谢家乔说。
“吃人的植物!”马飞绝望地说。他那个梦魇,内心深处最恐惧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听见是猪笼草,王鹏飞放松了,他咳嗽一声,一本正经地讲道:
“本来猪笼草就是一种奇怪的食肉植物,而能够吃老鼠的猪笼草更是其中最怪异的代表。而猪笼草中的极品,也就是它的王者,应该是能吃人的!既然‘我们老百姓是那原上的草’——他们把我们看做是任人践踏和砍伐的植物,但他们却不知道植物中也有食肉者,甚至还有吃人者!我们为什么不能做一个食人猪笼草呢?”
这是生物在课堂上的高论,王鹏飞学得惟妙惟肖。马飞觉得奇怪,王鹏飞大难临头却这般无心无肺,或者他的定力如此之好?
“老师,是不是你终于培育出了这个猪笼草,要用它去吞噬你的仇人?”王鹏飞兴高采烈地问生物道。
生物也奇怪地望着王鹏飞,这种奇怪是一种透顶的、无可复加的奇怪。王鹏飞被这种渗入骨髓的奇怪震住了,他愣了半晌,突然大叫起来:
“难道我们真的陷入了猪笼草中?真的陷入了死亡之笼?真的要被食人植物吞噬掉?”
他看见其余三人沉重而绝望的目光时,他明白这是真的,不是幻觉,也不是游戏,他直着嗓子喊道:“不——”
像是回答这句声嘶力竭的否定或抗议似的,一股浪潮,带着它叫人毛发耸立的那种酸味,呼啸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