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到家里,关上门。这是我过得最差的一次生日了吧。房子里太安静了,就像午夜的墓地。我打开电视,一张张嘲笑的面孔,她们好像知道我被一个已婚男人爽约。
画面切换到一对老夫妻牵手坐在海边。这也是我希望的,可我没有丈夫、没有小孩。我只有可可,可是她有家庭了,她不属于我。虽然我的朋友圈广,但人与人之间关系没有那么牢靠。我不是凯杰的挚爱,今晚的事情就已经让人痛苦的明白这一点。
至今为止,我仍害怕和他分开,因为我可能会更加孤独。又或者这种孤独是暂时的,不久我就会和另一个人白头偕老。跟凯杰一起,我只会孤独终老。
现在给他打电话吧?但是他的妻子还在医院,这样合适吗?
也许我可以明天再打。
手机响了,是凯杰吗?他要离开他的妻子来找我吗?
不,是冼铭。
“你好。”我打起精神。
“生日快乐,你需要庆祝吗?”
“谢谢,可可告诉你的?”
“对,我碰碰运气,她说你可能有约。”
还是可可了解我。
“我被爽约了。”
“太好了,我在你家楼下。”
我吓了一跳,走到窗前,看出窗外停着一辆车。大概是他了吧。
“不好意思。”
“就算是拒绝也可以吃个饭吧?”
“我想没有必要,不好意思,我们都是成年人,我想说话大概不需要拐弯抹角。”我停顿了一下,鼓足勇气,“我很高兴你能喜欢我,可我并不是你愿意娶的女人。”
大概他被我吓到了吧,许久没有出声。如果对凯杰也能如此决绝,至少我不会想现在这样害怕离开他。
“生日快乐。”他说。
“谢谢。”
“再见。”他挂了电话。
我决定做点有意义的事情,像是把梅琳姨卖给我的那些鞋子污迹去掉。让一双鞋重燃生机,或许也是我自已重焕生机的办法。然后给凯杰打电话,告诉他就这样了,我需要换一种生活。这是我给自已的礼物:自由。
俯身在洗手盘前,我将棉签浸透在酒精里擦拭着鞋子的污渍。渐渐地,那块污斑变淡了。如果可以再用漂白水敷一下。我不禁又想: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了,我怎么还是觉得离开凯杰很困难呢?难道我一辈子就只能在怀旧中度过?可是我的事业需要我这种怀旧史。
我把鞋子用干毛巾擦干。有人曾说过,怀旧是抑郁的温和形式。我确实有情绪低落的倾向,渴望那些我得不到的东西。但是怀旧也会让我感觉到,我是一个更大的整体中的一部分。过去似乎不曾消失,它就在今天游荡着。事实上,我们都是幸存者,我们还能触摸或者看到过去自已的影子。未来还没来,所以一定意义上它是不存在的,一旦它来了,那它就是现在了,刹那间就成了过去。所以我们不可能抓住未来。
过去仍保留在我们的衣服鞋子、照片、音乐、文字里——只要我们保留这些东西,难道在我的生命中,就没有一个真实的人值得我付出真心,而不是在想象中为一个鬼魂虚耗感情。
我拿起手机,该和那个鬼魂分手了。我拨通他的号码。等着他接,这一次,我一定能做到。
电话转到了留言信箱,犹豫片刻后,我挂断了电话。没必要留言,他看到我打给他,会回拨的。
我坐到沙发上,拿出笔记本电脑,盯着屏幕。想着注册过一个相亲网站,登录后,我看到一群网站推荐的男性:金刚巨人、居家暖男、008、晨曦一露。
手机铃声把我吓一跳,是凯杰。“喂。”
“你找我?”他问。
“恩,你妻子怎么样?”
“没事了,医生说注意休息就好了。”
“那你应该放心了。”我点击一个看起来很有魅力的男人的头像,黑色T桖,鬓角有些花白。
“在敷药,”凯杰说,“然后送她回家。”
“哦。”那男人的网名叫“寻隙”上面说40岁。
“你的生日,我非常抱歉。”
“别担心。”
“我明天去看你。”
“我想····”我吞吞吐吐地说:“不用了。”
“医生说,她没什么大碍。”
“可是···”这位“寻隙”与其他网上相亲者不同,他的照片里是直勾勾的微笑。
“我已经跟她说了,我要出差。”凯杰说,“我明天就能来陪你。”
“不,你应该在家陪她。”
“亲爱的,我知道你很生气。你应该生气,但请你给机会我弥补你,我想把生日礼物给你。”
我想告诉他,生日礼物无法弥补我消逝的青春,但我只能盯着电脑屏幕看。“寻隙”的五官精致,人们很容易被吸引。
“吃顿早餐,我们可以一起待一个上午。”
和凯杰做爱?“不。”
“时间地点你决定,我一定会去。”
“没有时间地点了,”我说,“永远没有了。”
“洛熙,不要这样,好吗?”
“我们结束了,凯杰。”我们都知道,这样的话我以前说过。这一次他会相信我吗?
“你先冷静一下,我们明天再谈好吗?”
“不需要冷静,也不用再谈了。就这样吧。如果你还关心我、在乎我,就别再来找我,别打电话、发短信、或任何方式联系我。都别联系了。再见。”
“我爱你,洛熙。”
我挂断了电话,关掉了网页,合上笔记本电脑,把它放回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