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虎堂一个隐蔽的角落里,四周黑乎乎地不见光亮。蓦然闪起一丝焰光,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静静打坐在玉石床上,他的身边萦绕起一片微弱的红色火光,一张原本有着俊美轮廓的脸此刻痛苦地扭曲着,额上大滚滚的汗珠淌下,湿透了身上薄薄的衣衫。身上发出的火光摇曳不定,照得身边几丈方圆忽明忽暗。
男子正是白玉楼,他的周围赫然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洞穴,除了他坐下的玉石床外,洞里还有无数的石钟乳、石笋、玉石珊瑚,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东西错落有致地充斥着整个洞穴。不时还有滴嗒的流水声从遥远的地方响声,时不时从地穴深处飘来一阵刺骨的阴风,轻轻扑打在盘膝而坐的白玉楼身上。
白玉楼手挽成一个奇异的结印,微闭双眸,一道道强劲的气流在他四肢百骸奔涌,空气中嘶嘶的气流撕裂着他的耳膜,他的脸也在看不见的气流中扭曲变形,更多的汗水滚滚而下,他的一张脸也苍白成了一张白纸,脸上突然出现了奇怪的表情,种种喜怒哀乐的情绪轮番在脸上流淌,有时似嗔还笑、欲语还羞,有时横眉怒目、有时傻笑连连,整个人犹如癔症般地沉浸在了另一种境遇之中。这时又一阵阴风从地穴里扑面而来,打得白玉楼整个人一激灵!
猛然间,他结印的双手一松,身子歪倒,喉头一阵响动,一口鲜血噗地张口喷了出来。白玉楼双眼神情暗淡,颓然身子歪倒在玉石床上。
守在洞外的艾虎听着动静三两步进来,赶紧上前扶起白玉楼,白玉楼喃喃地说:“还是不行,我还是打通不了这道玄关!每当欲破不破的关口,心头总是异象纷呈、情难自控,而且这样的情况一次比一次严重!看来,不用它真是不行了!”
说着他挣脱艾虎的搀扶缓缓起身下床,径直走向这个五色斑斓的石洞深处。在一块巨大的石钟乳上,端端正正摆放着一把如寒冰一样散发着冷冷光泽古香古色的瑶琴。
白玉楼神情肃穆,一手轻轻抚摸着冰冷的琴弦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琴者,禁也,禁人邪恶,归于正道,用以收敛心神最好莫过于琴了。冰弦啊冰弦,你就是我的药!我绝不能让任何人把你从我手上夺走!”
白玉楼选了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在后花院中接见了庄灵姐妹。
庄灵拉着冷月的手一路连蹦带跳地走进了白虎堂的后花园。才刚转过回廊就听到了一囝悠悠,闻之让人神清气爽。庄灵惊异地叫道:“咦?我家里也曾听过母亲弹过一样的曲子!只是这人弹来却别有一番风味,洋洋洒洒之间又有一丝丝的牵绊,一丝丝······”冷月白了庄灵一眼,抢白道:“一丝丝的乳嗅味儿!你才学过几天琴,弄得好像十分知音的样子!”
前头引路的艾虎回头笑道:“冷月姑娘也别这么说!这琴音自在人心,各人的心境和领悟不同,听到的音律所得的理解也不同。这跟年纪是没有关系的罢!或许灵儿姑娘说得也对呢。”
冷月哼了一声头扭向了一边,再也不理艾虎了。在她眼里看什么人都不怎么顺眼,尤其是这些人分明地表现出来对庄灵的偏袒,这让她超级地不爽!就不明白自己无论样貌还是能力处处都高过庄灵,偏偏这些人好像对这个成天稀里糊涂、不晓世事的小孩子特别有好感,反而处处让自己有受冷落的感觉。她把这种不满装在心底,脸上就越发地高傲冷漠。
她越是这样,别人越是觉得她难以接近。
这短短的时间,庄灵已经和白虎堂上上下下的人混得溜熟,跟艾虎自是不必说,整天一口一个艾伯伯的叫,艾虎每次见了庄灵都笑得一片和蔼可亲、慈祥温暖的样子。而对冷月则是客客气气地唯唯诺诺,相形之下显得生疏了许多。
冷月一看到庄灵露出来天真无邪的明媚笑容就觉得有气,似乎阳光都被她占去了,留给自己的只有阴霾。扫庄灵的兴是她最大的乐趣,哪怕是嘴头子上的打击也好,所以她时时表现出来对庄灵的严厉和管束。
“灵儿,你不要见了谁都把他当作好人,什么都往外说,瞧你那傻乎乎的样子保准被人卖了都不知道!”“谁要卖我?!”庄灵乍乍乎乎地大声反问道,艾虎惊愕地回头不解地看着她们姐妹,搞得庄冷月脸腾地一下都红了,气哼哼地瞪了一眼庄灵再也不想跟她说话了。
庄灵眨巴着眼睛摇摇头,继续跟着艾虎循着琴音而去。转过一座假山屏障,宽大的草坪之上,一个身着素雅衣衫的男子正襟危坐在一张瑶琴前,正一脸专注地抚弄着五根琴弦,身旁焚着几盏异香,乍眼看去,男子神彩斐然、眉目如画,在缕缕轻烟中衣袂飘飘,伴随着清新古朴的琴音,疑似仙人再世。眉宇之间带着狂放不羁的洒脱,又有种世故圆滑的狡黠,一双眼轻轻地往你一瞄,似一道光照亮的你内心,让你觉得在他面前什么秘密都不能隐藏。他一回首看向别处,一瞬间似乎又离你很远很远,远得不象和你处在同一个世界。
白玉楼就这么轻轻地往庄灵姐妹望过来。
庄灵懵懂无知,意随心转,怎么想便怎么说:“哇,艾伯伯,这就是你们堂主么?他长得好,好‘漂亮’!”
在庄灵的认知里,还真不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一个男子长得好看,尤其是一个年龄和自己父亲差不多的男子,如果用词不当,会不会是一种冒犯呢,所以,她只能找一个比较适合自己认知的词来就是漂亮!
正襟危坐的白玉楼噗呲一声笑了起来,能被人称赞不算什么,能被一个这么小的女孩当面称赞漂亮,而且看得出小女孩一脸的纯真,言出于衷,白玉楼是真的很受用。所以他难得温柔如慈父般地笑了起来,灿烂的笑容让跟在庄灵背后的冷月有一刹那间的恍惚,心神为之一荡,似乎心中冰封已久的一根弦被轻轻触动了。
庄冷月机械地随着庄灵在白玉楼准备好的圆桌前落坐,庄灵和白玉楼寒暄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见去,她只听到自己的心头在说:耶摩伽说过庄衍天是她见过最美的男子,当年她一见之下就对他芳心暗许、不可自拔!不知道庄衍天比眼前这个白玉楼如何?
想到那个被自己母亲又爱又恨的人,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她一直以为那是一个空有华美外表惹人厌憎的男人,她从不知道世上还有些男人长得很漂亮也不惹人厌恶。她为自己的这个念头感到羞耻不已,或许,在内心的深处她一直拒绝耶摩伽灌输给自己的观念:好看的男人都是世上最卑鄙无耻的人!她真正的渴望竟是想印证自己父亲并不是那么一个人么?
她为自己的想法怔住了,痴痴呆呆地没有半点反应,连白玉楼笑着跟她说了一句什么她都没听清,所以她一如既往地冷漠地对白玉楼点了点头。好在白玉楼早已从艾虎那里对她的性子有所了解,也就不以为意地继续和庄灵讨论什么琴谱去了。
“我这把琴长三尺六寸六分,置有五弦,分别为宫商角微羽,击之有金玉之声。”白玉楼手把手地指点着庄灵,听凭她在他心爱的瑶琴上胡乱地拔拉而难得地还一脸的微笑,看得一旁边的艾虎下巴都掉下来了。
要知道白玉楼一向爱琴如命,像这样的琴虽然比不上他暗自收藏的冰弦琴,却也一直伴了他这么多年从不许人碰触,今天初次见庄灵,才几句话的功夫,他们俨然是志趣相投的忘年之交一般,这在白玉楼身上的确是从没有过的事。
庄灵听了他的琴音,只觉得音律熟悉,再说听琴音观人品,她觉得和白玉楼十分投缘,本身又是个自来熟的性子,三两句话就抛开了先前的顾虑,和白玉楼兴致勃勃地谈起了琴来。她知道的本就不多,但好在白玉楼好为人师,一桩桩地给她讲起了琴的来历,还有琴的绝妙。
“上古之时便有琴,为五乐之首,一直以来都是为给高贵的宾客演奏的乐器。你们来了这么久,我一直抱病在身无暇会面,今天本就是为了你们而奏的。难得你喜欢,我就再来一曲如何?”白玉楼笑眯眯地望着冷月,转过头问询地看向庄灵。
庄灵还没开口,冷月慢悠悠地叹道:“你的琴再好也比不上冰弦琴吧?再好的曲子,如果不是用冰弦琴弹奏出来的,难免就有些逊色了!”
庄灵微微偏着头说:“冰弦琴?好像在哪儿听过!名字倒是好听,真有那么一把琴么?”
白玉楼和艾虎同时变了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