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一路前行,前方开始出现了一些零散的村落,地下的土地肥沃而松软,四周开始出现错落有致的平整农田,金黄的果实挂满了田间地头。青山绿水间依稀出现了些小桥流水,一些寻常可见的药草花卉种植在篱笆墙下,偶尔还能见到白发的媪翁扶杖而过,三五小童嬉戏在田野之间。野兽在这里屏踪息迹,祥和安逸的烟火气息布满了天地之间。
庄灵一手掀开车帘,一双眼睛惊奇地观察着眼前这个崭新的世界,她很喜欢热闹的地方,想来人烟稠密的曲水更是一个精彩的所在。一路上她不停地向跟在马车两旁的艾虎和段九真问这问那。见多识广的艾虎处事练达,说话也风趣幽默,对曲水的风土人情和名人掌故也无所不知,对庄灵的疑问是有问必答,一路行来,笑声不断。
和庄灵迫不急待的心情不同,她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她的眉头自从和白虎堂的人走在一起后就没有松开过。她手里不时地把弄着玉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对身边的人事全然没半点放在心上。
天晚的时候,庄灵正歪在柔软的车厢里昏昏欲睡间,前行的队伍却停了下来。只得白虎堂的四个护卫之一对艾虎说道:“艾总管,住宿已经办妥,您不歇下来么?”庄灵伸手一把掀开车帘,这才发现天色将近黄昏。落日的余晖下一座宽敞气派的竹木庭院屹立在大道旁边,一道布帘在庭院外高高地挑起,上面工整的几个大字:悦来客栈。
艾虎没有回答护卫的问话,他压低了声音对着四个护卫说:“我和段师父的房间照样订好,一切照着平时的规矩来办。只是晚饭过后我们要带着灵药先走一步,明早多雇一辆马车,对外就说是我和段师父的坐骑,照常上路。你们留下来好生照顾好两位庄姑娘,一定要平安地把她们送来白虎堂,听清了吗?”
四个护卫默默地点头应诺。庄灵闻言讶异道:“艾伯伯,你不跟我们一起走了吗?”
艾虎冲庄灵一使眼色,头凑在车边说道:“庄灵姑娘小些声!现在我们离着曲水不过三天的路程,想来路上不至于还有什么波折。我所担心的是我们东家的病延误不得,所以一时心急着赶路。但这一队几十人受伤,真要一起走也够呛。为了以防万一,留下白虎堂的四个护卫,姑娘但凭差遣。另外我和段师父先走的消息也不要走漏风声,只要你们照常行进,应该大后天就能顺利到达曲水,到时我一定亲自在同福镖局来迎接你们,还请你们两位不要见怪!”
庄冷月皱着眉头无可无不可地冷哼了一声,头扭向了一边。庄灵扑闪着眼睛把艾虎的话听完,点点头放下了帘子。
只得听艾虎在车外继续小声喝斥着护卫道:“不管出了什么事你们一定要保护好两位庄姑娘,她们有什么闪失,回来唯你们是问!”
庄冷月冷笑出声道:“就凭他们真要出了事怕也保护不了我们!”
艾虎尴尬地笑道:“也是,就两位姑娘的身手何需他们顾虑呢。我不过是怕他们对你们俩照顾不周而已。只怕真要有事,还请两位帮衬着照看一下受伤的兄弟们,我们白虎堂和同福镖局对两位感激不尽!”
庄冷月淡淡地应道:“我们看着办吧!”
庄灵大包大揽地说:“艾伯伯放心,只要有我姐姐在,包你平安无事!我们会把他们送到同福镖局,你就放心好了。”
艾虎说了声多谢,回身吩咐着护卫们入店休息。
庄灵姐妹俩也走下马车,端详着眼前这家客栈。只见几十来间的店面呈扇形排开,两旁边一抹低矮的厦房,一些马车粮草整齐地排列其间。还没走到门口,热气腾腾的饭菜香伴着人声喧哗扑面而来,店里面齐齐涌出来十来个伙计,有的往马房里安顿车辆,有的忙着上前搀扶着伤员,还有些在前头带路。
伙计们谦恭而笑容可掬地在前头带路,一入店中,进食的十多名客人一下子安静下来,好奇地看着这一行几十人鱼贯而入,尤其是看到冷月和庄灵走进来,这些人的眼珠都瞪圆了。墙角有人窃窃私语地说:“这伙人瞧着像是走镖的,又怎么会带着如此美貌的姑娘出来走镖呢?”“嘿,可不是!瞧着这伙人倒像是从曲水出来的,可看这姑娘的穿着打扮倒不像曲水的呢,曲水的美人儿虽多,你们见过有这样冒着仙气儿的姑娘么?”“难说,曲水什么人没有,有人有妖,说不定真有仙也不一定,我瞧着这伙人身上倒有些正气,至于那个姑娘么,她们怎么看也不像是妖魔,应该也是人吧!”
庄冷月听着那些人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自己,一张冷冰冰的脸更加冷得像是挂上了一层霜来,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些嚼舌之徒,眼光正对着一个直勾勾地看过来的粗鄙的男子,男子目眩神迷地一愣,手中的酒杯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也顾不上看一眼酒杯,眼睛盯着冷月眨也不眨,下巴掉下来都合不拢嘴了。
庄冷月怒气冲冲地坐了下来,手捻了一只杯子顺手打过去,噗的一声响,准确地堵住了男子的嘴,“看什么看!再看捻下你的脑袋来你信不信!”庄冷月喝斥道,站在她身旁的伙计吓得缩紧了脖子,刚才进门的时候他可是光顾盯着这两位姑娘看,连摔了两个跟头。
艾虎沉着脸给护卫们低声说了几句,只见护卫们招手叫来伙计说了什么,伙计一个劲地点头哈腰地陪着笑,随即跑去了后厅,不一时,十几个伙计一一挨着桌子陪着不是,催促着在座的其他客人离开,不一时,全场走得干干净净。
艾虎环顾着安静下来的宽敞客厅,对庄灵姐妹说:“如今我们把整个客栈包了下来,姑娘用过饭也早些休息。只是出门在外,夜里睡觉也要警觉些,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白虎堂的兄弟们,我们到了曲水再见!”说着,对庄灵姐妹一使眼色,转身走向客栈里自己和房间。
庄灵小声的嘀咕道:“姐姐,他们这是要走了么?干嘛要搞得这样神神秘秘的?”
庄冷月沉着脸说:“看见了吧,还说把我们当座上宾呢,这还没到曲水呢他们就这样顾着自己先走,把凶险留给咱们给他担着,他们这是把我们姐妹俩当免费的保镖了!”
庄灵着急地说:“可不能这么说啊姐姐!艾伯伯已经给咱们交过底了,人家家里有病人急等着救命,这样做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你一个十来岁的小娃娃,懂什么情理!”庄冷月气哼哼地说着拉着庄灵进了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这是客栈里最好的房间,位于客栈楼上的东西两面相对的两边之上,除了两个护卫不时在楼道中当中往两边扫视过一眼外,连店里的伙计都被吩咐过了不许上来打搅。
镖师们被安排在楼下的大房间里,同样抽了几个没受伤的镖师在走廊外巡逻。
庄灵推开卧室的窗,趴在窗口懒懒地看着后院里歇息下来的马匹,丝毫没有困倦之意。口里叽叽喳喳地对庄冷月说着一路见闻趣事,庄冷月耷拉着眼皮靠在床头,时不时地应上一句半句。
庄灵突然话题一转说:“姐姐你说艾伯伯他们如此警惕做什么,反正他们已经把所需的药材拿走了,剩下的据说只是一些普通的山货,他们还要这样时时巡逻,难道还怕有人打劫不成?”
庄冷月冷哼了一声道:“说你不懂吧,他们这样做分明是要吸引暗中窥视的人的注意力,把我们留下当靶子,自己安然无恙地走掉了。如果不继续巡逻,岂不引人怀疑!”
庄灵兴奋地坐起身来,眼睛闪闪发光道:“你是说一直有人跟踪我们?”
“我是说有那个可能,他们走江湖的,总要做到万无一失的准备。”冷月懒洋洋地说着打了个哈欠,“你还不困吗?我可要先睡了。”说着面朝里躺下,再也不理庄灵了。
庄灵百无聊赖地自说自话了大半天,看着天空皎洁的满月恋恋不舍地想到:又是月圆之夜了,不知道天衍山庄今晚有没有月亮呢?父母亲和阿楚修罗他们可还好?想着想着,竟趴在窗前睡着了。
融融的月色倾泄进来,将室内照得纤毫毕现。静静躺在床头的庄冷月的眼眸却蓦然张开,一丝丝的黑色气息从她身上袅袅升起,渐渐地她的一双眼睛都充盈着团团的黑气。她看向趴在窗口一动不动的庄灵,庄灵的身上在月色下有一轮花瓣一样的白色气流缓缓旋转着,随着月亮往当空移动,这轮白色的气流越来越稀薄,渐渐地里面的花瓣都已看不见。
冷月悄无声息地走下床头,看一眼熟睡的庄灵,身形一闪,带起一道黑色的影子犹如一只蝙蝠一样扑向了窗外,一个飞掠出了客栈的屋顶,扎进密密匝匝的树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