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幻情书世录之十清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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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赤灼

大唐长安,天子脚下,入夜虽有宵禁,但各个城坊内高门大户仍旧歌舞升平,灯火灿烂若白昼。

靠近达官贵人居住的崇义坊内一户两进户头,屋主人在内院一株盛开寒梅之下摆了两席坐垫,一张桌几,桌几上置两杯装于夜光杯中的西域葡萄美酒与“两荤一素”的点心,一盘“葱醋鸡”、一盘“暖寒花酿驴蒸”、一盘印花面团“玉露团”。

他懒洋洋地靠移于梅树上,将自己裹在赤狐毛领斗篷里,手捧着鎏金手炉,时不时放下手炉端起葡萄美酒,轻抿一口,或是捻起一团软软的“玉露团”,就是没动那两荤食。

他在等人。

不多会儿,一女子进了内院。女子面部白净,肤质吹弹可破,画一双远山眉,与常人于双颊晕开胭脂不同,她于眼角晕开一片嫣红,使得原本便勾人的眼睛更显诱人,身上则是披着一件大红绣花斗篷,一头秀发绾成了堕马髻,饰以艳花。她在男子面前褪下斗篷,显出薄薄紫色绣花齐胸襦裙与淡黄真丝大袖衫,露出胸口大片白腻肌肤。

她并未坐于男子准备的坐席,而是自行于男子下首变幻了一张。坐定后,她眉头微蹙,略有不满道,“赤灼,你还在想十清?”

“倾峦?”赤灼抬头看她,眼中掠过戏谑,“怎么?在下私事何时需你插手?”

女子狠狠一咬牙,怒道,“你别忘了,救你从天庭出来的是谁!是我父亲!还是说你背叛了妖皇陛下?”

“死都死了,还谈背不背叛。”赤灼讽刺一笑,一张略带阴气的俊美面容在梅花衬托下更显妖异,“你父亲既然尊我为首,那你也便乖乖听命,公私分清,吃醋之类自己憋着,若是耽误大事,我决不轻饶,还是你觉得自己逃得过我的掌心?”

倾峦咬牙不语,瞪着赤灼。

“诶诶,有你这么对美人的么?”一声吊儿郎当的不满之音传来,正是赤灼等待良久之人。

此人举止吊儿郎当,但眉清目秀,身着鲜艳胡衣,身后拖了五条白狐狸尾巴,甩甩荡荡的往备好的坐垫上四仰八叉的一坐,不客气地拔下一根鸡腿啃。

“萧哥哥,你来评评理!”倾峦像捉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

萧成华一怔,嚼着鸡肉一脸悲哀地看赤灼朝他微微一挑眉——可恶!幸灾乐祸的狐狸渣!自己两边都不敢得罪啊!

萧成华瞪着赤灼,报复性地偷偷将油腻的手往赤灼在桌几下的衣角上擦干净,然后拍了拍倾峦的肩,语重心长道,“我的好妹妹啊,赤灼这种除了心眼多勉强算是个优点的死狐狸有什么好啊,要找也得找像哥哥这种会怜香惜玉的嘛。”

倾峦闻此言,怒气冲天,站起狠狠跺了跺脚,甩袖走了。

“无耻!”萧成华指着赤灼骂,“就只会欺负女人了!”

赤灼也不知从哪摸出把铁扇把萧成华手指拍开,“我也敢欺负你。”

萧成华手指转向,重重扯下另一条鸡腿。

“清儿那边如何了?”赤灼收了铁扇,关心正事。

叫的真是亲切!萧成华包着满口油腻,嘟囔回道,“还能怎么,如你所料呗,这种事下次别问了,我都懒得答,除了杨戬那里稍微有点出意外吧。”他意味深长地笑看赤灼听见“杨戬”二字变了脸色,这次对局实在有点丢“妙算郎君”的面子。

赤灼怎不知此狐心思?脸色虽黑了点,不过片刻便捧着手炉神色如常道,“能跟我过上几局,的确是年轻一辈佼佼者。”

萧成华切了一声,一脸鄙夷。

之后是两相沉默,萧成华递了一团“玉露团”给赤灼,对方接过后,他哀叹一声,喃喃道,“我知道你素来以最小的牺牲,完成最困难之事,但这次,我觉得你不必勉强自己去做,绕开仙子未尝不可,反正你也不是个在乎别人说三道四的,不是吗?”

刚刚赤灼与倾峦两人对话其实一字不落的进了他耳朵,他知道赤灼完全可以公事必须得想着十清来搪塞倾峦,但是,赤灼没有,反而以最伤人的方式来拒绝……实话说,这种事萧成华真是一点也不想跟赤灼谈,比如倾峦老爹就很识趣,还拉着自己女儿尽量不给赤灼找麻烦。可他不一样,他从不知识趣两字怎么写,自家兄弟就该多多关心!哪怕对方根本用不着吧。

于是,他静静看着赤灼默默吃完“玉露团”,用绣莲手绢仔细擦干净修长手指,之后站起身来,长身玉立,走向了卧房。

“你刚才擦手的是你自己衣服,我用了点小幻术。”

好想打死那只死狐狸!萧成华愤然。

成都黄家。

一大清早,鸡鸣都还未有几声,十清便与刘三四一同驾车前往长安。

冷风刮面,南方湿气寒骨,虽有十清昨日吩咐黄雀去给殷辰逸备了几件厚衣物与两件斗篷,殷辰逸依旧有点承受不住。他看了看偏要与他同坐驾车位的十清,问道,“十娘子坐这都不嫌冷么?还是进去吧。”

“你很冷?”十清淡淡看他一眼,实际上她一路都在思索布局破局,根本没注意到冷这个问题,闻殷辰逸所言,才忽觉是有点,又见身边男人握缰绳的手已经冻僵,大有冻伤架势,便道,“你进去,我来。”

殷辰逸一把将车停了,不敢置信地望着十清,“那个……怕是不好吧。”

十清夺过缰绳,“遇你之前,我也自己走过几个冬日,有何不可。”她直视漫漫前路,语气还是冷冷淡淡,但怎么都觉得有几分委屈暗含其中。

殷辰逸眨眨眼,知晓对方有些含怒含屈,但不熟情况,便乖乖缩进了马车内。

十清瞥了眼殷辰逸进入之时的背影,想起昨夜言诺所言,不由内心慌乱起来,她实在看不出殷辰逸有何古怪之处,平日里,明明就只是个最多有点懂看人脸色的普通人,有着普通市井男人的虚荣、机灵,但只要多加注意,所言所行,也总是透露出一种虚无缥缈的怪异之感,唯一能拿的出来说道的地方也就只有初见时不惧鬼神,实在有点不符“普通”二字。

十清低头,甩了下缰绳,架马车往长安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