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不出来，这时是一生中心里最悲伤的时刻，但是哭不出，她已为了他而流了三十多年的泪，似乎已经流尽了前边活过的万年。
就这么被他抱着，被冰冷的他抱着……这也是唯一一次的拥抱，唯一一次的，毫无保留展现出来的爱。
“十清！”言诺与兰娜欣推开了门，他们看见了满殿的血，满殿的镜片，断裂的锁链和破碎的“烛九阴之瞳”……
以及，被步入地狱的罪狐拥抱着的慈悲的神。
兰娜欣走向了赤灼，然后在他们不远处的那把玄火扇边，停住了，“他……死了吗？”
十清点了点头。
“死了啊……”兰娜欣弯腰捡起了那把扇子，端详着描画了金色狐狸的扇面，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悲是喜，害死她夫君的罪魁祸首死了……万年的弟弟死了……
都死了……哈，怎么最后都死了？
“十清……”言诺小心翼翼地走到十清身边，他发现了十清乱发下眼角的血迹……是伤心留下的么？他担心的半跪下来，伸出手，想要擦拭了它，但在即将碰到的那一刻，十清偏了偏头，她道，“放心吧，那不是我的血。”
“嗯……”言诺将手收了回去，他觉得有什么不一样了，眼前的这人，有什么改变了。
十清将赤灼抱住她的手松开了，又一片片的拔出了他背上的镜片，让他好好平躺在地上，言诺也帮了一把。
最后，她望向了“烛九阴之瞳”。
“这是……什么？”言诺问。
“一个怪物。”十清道，“它是时，没有状态，没有意识，它只应该是种虚无，也不该有状态和意识，可现在它全都有了……只是它不可能离开只能属于它的空间，因为天地自有法则，它并不被允许成为真实。”
“难道……这个‘烛九阴之瞳’，就是修来让它的意识能与世界能沟通一二的？”
“也许是的……万年前，欧阳珩发现了这个秘密，但他想的似乎不是与我们一般怎么让它无法干扰，而是怎么打败它，于是一直和它作对……”
“也就是说……”兰娜欣收了玄火扇，走到镜前，“它有灵而无形，无法被打败，我们要做的只能是继续封印它。”
言诺抿了抿嘴唇，“我去……”
“留下来复兴青丘吧，妖界受此挫败，元气大伤，现在是难得收复失地的好时机。”十清打断了他的话，“我的职责是守护‘烛九阴之瞳’，它被打碎，是我的责任。”
兰娜欣瞄了一眼十清，这个旧友为了这个局面受着伤躺了十年，不可谓不苦，而现在，竟然还想去躺多少年？是的，那是不死，但，那跟死了又有何区别？
芹郎会想看见这样吗？赤灼会想看见这样吗？
她……还想看见这样吗？
她握玄火扇的手紧了紧，“那你可想清楚了，你这是拿自己填补这个洞，我们谁也不知道修补和加固这个镜面要多久，也许是一百年，也许是一千年，一万年，乃至永远……你会有意识，但却还不如没有……”她看了一眼言诺，有些说不出话来。
“嗯，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了。”十清的手中缓缓转出了“醉梦十清”，它发着轻柔的光，从手心飞向了破碎的镜子，最后形成了一个莲座，支撑着“烛九阴之瞳”，锁链被法力所拉起，断裂处渐渐合拢，“我会的，是守护。”
她走向了“烛九阴之瞳”。
“等等！”一直不发一言的言诺突然喊道。
十清脚步一顿，她回过头来，只见言诺他上前两步，牵起了十清的双手，“你还……没有答应嫁我呢……”
“这一等，怕是没有尽头。”十清长睫颤了颤。
“无妨，我只想等你。”言诺的眼中似有万丈光芒，“这是我做出的选择……我爱你，不论等多久。”
十清一怔，啊，是这样……不论身侧环境改变如何，只是这样而已……伸出手，摸了摸他头上的那狐抱莲花的簪子，“……我早已认定了，你是我唯一的夫君。”
“……我等你回来。”
“好，等我回来，给我看一个美丽的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