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九早已退回阵地,举枪射击的他,看着眼前这一切,并没有热血沸腾,反而是感到一丝凄凉。这些人虽然咆哮着奋勇抵抗,但他们的眼睛里早已无一丝生气。他们是一群哀兵,他们对这场战争的结局早有预料,而他们能做的,只是流尽最后一滴血而已。战线在僵持,鲜血染红了大地,有些地方承受了太多的攻击,地面已经开裂,露出下面伊甸的钢铁面容,聂九奋力的迎击突破防线的漏网之鱼,但他的身体在这里终究是个普通人的身体,不论他如何用力,没击倒一个敌人也会在他身上添上几道伤痕。
不少新兵已经绝望了,武器落地的生意撞击在其他的新兵心中,使得他们的战意越来越低。显然,他们并没有眼前这些人那样赴死的勇气。聂九叹了口气,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冲向前线,而就在此时,天边对决的两个人影终于分出了胜负,银色的人影被狠狠轰进地表,而下一瞬,天,碎了。
血空的破碎抽走了所有的大气,化为一把血色巨锤,向着银色人影堕落的地方砸去,众人还未因为突然暴露在太阳辐射下而惨叫,便发现脚下的大地已经寸寸龟裂。伊甸就像沙漠里的旅人,再也承受不了这样的重击,几个反重力引擎一齐熄火,这个钢铁怪兽开始向因诺撞去,那银色的人影被血色巨锤一直砸进因诺的地表,化为一个大坑。
聂九的身体正在随风坠落,同时,他的身体上还攀附着数个异形,在不断的撕咬着,巨大的痛苦使得他眼睛变得血红,一口逆血喷出,好像一个破布袋一样砸在因诺坚硬的地表上,血迹在他身下蔓延,而瞳孔也慢慢扩散。半晌,熔岩涌出,覆盖了聂九死不瞑目的身体,而这颗不堪重负的星球也走到了她生命的尽头,轰然破碎。太空中,一艘巨大的生体战舰注视着这一切,半晌化为一道流光消失在虚空中。
凡尔顿,新兵营
训练室里现在乱作一团,所有技术人员都不知道原本设定好的程序为何会出错,而他们甚至失去了对系统的控制权,连强行关闭都做不到。系统使用的是内置能源,本身是为了防止外部能源突然失效导致训练者脑死亡,而现在这个设计使得无数技术人员望洋兴叹。
这样的重大事故发生,若是追究下来他们都要丢掉饭碗,这还是在没有伤亡的情况下,而现在已经有十几个脑死亡的新兵因为失去生命体征被自动退出了。他们的眼神一片灰暗,几乎是本能的尝试着各种方法,为了生命。不是这些新兵的,而是自己的。
总工程师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屏幕上虚拟战场的数据,神色激动,这样的数据显然已经超出了系统的负荷,这么复杂逼真的幻境,正是他们一直以来追求的,尽管自己不被定罪的可能极低,但他作为一个研究人员,还是表现出了学者的狂热。
而就在总工程师的身边,一个青年同样是全神贯注的看着屏幕,他的动作十分自然,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律动,却没人发现每当他的手指碰触到桌面后,便有一圈透明的波纹扩散开来。作为雪夜组织的成员,也是帝国这项技术的重要原因,没人会觉得他出现在这有什么不妥。场内,无数的工作人员穿梭着,将伤员和尸体抬上担架,因为系统自动锁定了过高的真实度,在虚拟战场上死亡的士兵存活率只有不到三分之一,而且都需要紧急抢救,具体能活下来多少,没人知道。
总工程师的狂热渐渐消退,他看着一片狼藉的训练场,并没有抱怨命运的不公,而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出现了这么严重的事故,他恐怕很快便尸骨无存了,但他在生命走到尽头之前,能看到自己的研究达到巅峰的一瞬,他心中有种死而无憾的解脱感。
而那青年却没注意总工程师的表现,他正全神贯注的看着屏幕上的一组数据,上面神经对肌肉下达的命令已经达到数吨,这完全不是人类身体可以承受的,而神经会向肌肉传达这样的信息,就绝不是偶然出现的,这是否意味着这个男子在现实中也有数吨臂力?他开始对这段资料的主人感兴趣,刚想向研究人员要人,却从模拟器的内置摄像头看到了聂九醒来后的一切。
聂九缓缓醒转,他的模拟器早已烧坏,若不是他的神经对痛苦感受不到多少,恐怕他也没法从那无比真实的死亡中逃脱。如此高的真实度,他仔细的一点一点感受着身体被撕碎的感觉。他不禁有些愤怒,这样的训练和谋杀并没有什么区别,而转眼望望四周,却发现更多的战友已经七窍流血而亡。
他尝试着挪动步子,却发现浑身的肌肉都酸痛无比,只有依靠亚当才能勉强行动。之前看到的一幕完全搅乱了他的计划。他不知道为什么系统会出现故障,但他知道系统中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这样的任务。那么侵入系统的人到底是何用意?只为了让一群新兵经历一个荒谬的虚拟末日?若说是为了杀伤,完全没有必要费这么大功夫,多半是为了诋毁帝国的名声吧。
他走了两步,却发现罗谦正躺在担架上冲他一笑。看样子只要坚持到最后行星破碎的部分,活下来还是没有多大问题的。因为没过多久,仪器与身体的连接便切断了,所以只要抢救及时,并无生命危险。但又有多少人能坚持到最后呢?但是开始的灾难和后来对抗巨人的战斗,都有无数的新兵死于非命。他们没有战死在战场上,他们的妻儿怕是很难再在这个城市生活下去了。
聂九不想再看眼前的一幕,轻轻活动着无力的身体,随手拿起一把狙击枪,当作拐杖拄着出去。训练室里此时已经是人人自危,竟没人看到他也没人阻拦。反而是控制台那里,一个青年反靠在桌子上,饶有兴趣的看着聂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