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无桨自移,而且移动得很慢。
打小舟出现时,流石道人等神色顿时紧张,如临大敌,先前的信心似乎减弱了不少。而轻舟移动得越慢,流石众人显得更加不自在。
矶石门长驻岛上,大多弟子都还没有达到点水蜻蜓虚渡凌空的本领,所以本来有船只往来也很常见,但是孤舟独行,这不是门内弟子通行或接送来客的方式。那小舟是外来之物。
何况,天天盼着去发现青衣女子,结果就真的有人送上门来了。
倒是流火道人还有几分镇静,口中说道:“虽然穿着是青衣裙衫,未必就是那人。”众弟子听得流火道人说不是,反而把剑握得更紧。
流火道人沉声喝道:“来人是哪家道友?”
道人气劲雄浑,斥喝声遥遥越过湖面,传向那小舟。舟上之人裙衫随风微漾,小舟突然加速移动,并轻轻传来一阵悦耳笑声:“咯咯,你们猜!”
流火道人脸色通红,心中火气突起。双脚沉沉一蹭地面,纵身直向湖中小舟而去!流石道人一愣,没料到自己这师弟的暴脾气突然发作,急忙嘱道:“师弟小心!来者是客!”
流火道人飞身之中听得师兄如此之言,顿时火气又增三分,来者是客?师兄你也说得出!怒气一大,流火道人双掌横拍劲力激昂,直向小舟!
湖水暗涌,顺着流火道人掌力方向,如同水中有巨鱼速游,划开一道水痕,直接冲向十丈之远的小舟!道人脾气虽然不好,但功力确实不弱,这一掌劈来,气势已占先机!
掌力一出,流火双脚点水,顺流继续向那小舟袭去!小舟本在加速移来,须臾与这水中气浪迎头撞上,眼见要激起的巨大浪花,居然一点也没有!流火拍出的水中掌力,在遇上小舟时,竟然轻轻散去,一丝也没有撼动小舟!
那舟上青衣女子咯咯笑个不停,趁流火道人脚尖触舟的刹那,突然右手抬起,迎面一掌轻轻挥出。道人站立不住,身形随力又向后折返,倒退至岸上,着地沉力一停,退得两三步,便止住身形,整个人略显狼狈。
与此同时,轻舟已移至岛前。舟上女子十五、六岁,一袭绿纱烟裙裹着妙曼娇姿,姣姣面容娇嫩欲滴,妙目之中含着一丝妩媚朦胧,怎么也不像是一个恶人!矶石门那些本已握紧剑柄的弟子,瞧见少女真颜时,不自觉地都又松了几分!
舟至岛前约丈远,停住不前。青衣少女笑着,一身轻松自在:“这位道友很喜欢打架么?见客人来也不分皂白,直接叫招,不是迎客之道啊!还是你们宗主大方,还知道远来是客,动手不好!”
分明人家先问了,自己却调戏一般让人却猜,哪有尊重人家门派的意思!青衣少女装着不懂,还故意指责人家不分清红皂白。但是眼神明亮得很,一眼便看出流石道人应该是众人之首。
流火听得又是一火,正要发作,却流石拦住。好歹是一派之尊,流石面不露色,恭谨地问道:“我师弟为人鲁莽,多有得罪。小仙子仙门何处?”
青衣少女飘身上岸,落身众人身前,身姿轻灵。矶石众弟子见状,松了的剑又握紧了。少女并不去回复流石道人的问题,盈盈一笑:“你们的迎客之道蛮有意思,手中紧握长剑,难道是以剑舞迎客不成?”
流石微笑:“若是道中好友,来一段剑舞助兴又何妨!只不过门下弟子学剑不精,怕是不登大雅之堂,让人贻笑了。”说话之间,朝后挥了挥手,眼睛却紧盯着青衣女子,心里猜测此人是否是那闹事之人。传闻之中,那青衣女子疯疯癫癫的,而此人神情自然,一点也不像女魔头的样子。若认错了人而误会一场,吃个亏不算啥,传出去反而让别的门派笑话。
青衣少女咯咯一笑:“无妨无妨。奴家不是坏人,路过路过。看得此处风景秀丽,兴致所至,顺便玩玩。没料到打扰到诸位了。”
“小仙子一身好本领,不知仙门何处呢?相见即如有缘,以后有机会当前去拜谒仙门,结个善缘。”流石心中还是不放心,又故意再次寻询,言语之间显得客气一些。
青衣少女明眸一转,不假思索:“无门无派,孤身独行,哪里风光好就哪里转转。什么拜访就用不着了,奴家一人居无定所,连个山门都没有。”
流火道人刚才吃了个亏,闻言一声冷哼:“小小年纪,便学会忽悠人,无门无派?哼,难道你天生有这么好的本事?”
流石道人瞪了流火一眼,也不真见得阻拦,好像当个合事佬:“小仙子见笑,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想必小仙子天纵奇才,独自练得一身超高本领,未尝没有可能。我等长居此地,犹如井底蛙窥天见小,莫怪莫怪。”
流火还想还击,只不过见师兄暗使手势,也不便再出言,心中纳闷,不知流石来来去去究竟唱的是哪出。
青衣少女也不生气,口中还“咦”了声:“宗主真是慧眼如炬呵!天纵奇才倒是没有呐,奴家正是从千年古洞寻得一本不知名的典籍,然后按着上面的修炼,莫名其妙地就练就了这身本领。奴家也想不到会有这等好事,所以平日里都是感恩知恩,遇善行善,不负天意赏赐。”
流石听得眼神一亮,口中略疑:“哦?!小仙子能得如此奇遇,也是幸事啊,那是非我等羡慕便能得来的。”说罢又呵呵一笑。
这眼神自然未能逃脱青衣少女的辨察,少女装着不知,口中诺诺“过誉过誉”,心思却活络起来。
流石只顾猜测这少女的身份,也没心思去想对方心中有何所想,又假装随口一问:“小仙子情怀高妙,游山玩水实乃人生一大乐趣。不知仙子近些时日都遗步了些什么地方呢?”口中随意,眼睛却紧盯少女眼神,自然是想从对方眼神中甄别答复是否真实。
青衣少女想都不想,张口即来:“地方太多了,哪记得清楚。随意而为才有乐趣,选了目标故意而去,就会少了几分兴致。”
流石哑口,却又不得不应承两句:“那倒是。小仙子高见,在下愧不能及。”
少女嫣然。流石道人却心有不甘:“那仙子近日游玩周边,有没有遇到其他人?咳咳…比如说其他穿著青衣的女子。”
流火道人听得师兄问得如此明白,心中犹自埋怨师兄太过小心谨慎,心想犯得着不?虽然传闻不知道那青衣女子年龄如何,但眼前这少女分明有些妖邪,说起话来也言不由衷,极大可能就是那闹事之人。
流火道人瞪了一眼青衣少女,口中哼哼:“就是差不多像你这身打扮,穿着青衣的女子!”一个“你”字鼻音咬得很重。
青衣少女哦了一声,口中惊疑语气:“不曾见过其他人。你们说的莫非就是我?”
流火道人又是冷哼:“不打自招。”眼神斜着看了看流石道人,只见他神情也略微一变。
青衣少女表示疑惑不解:“听这位道友的意思,好像奴家有什么事情犯着各位了。但奴家与各位不曾见过,断然不会有什么误会,想必认错人了。”
“没有见过面就对了。师兄还在犹豫什么!”流火道人忍耐不住,便要动手。耳中突然响起师兄传音密语:师弟莫急,未确定是否是正主儿,何必轻易惹事。流火忍不了师兄的婆婆妈妈,转身向门内走去。
流石不拦,冲青衣少女哈哈一笑:“这脾气,我也拿他没办法。我这师弟门下有一心爱弟子,前些时日被一陌生青衣女子所伤,当师傅的当然要替弟子出个气什么的,不过那弟子说连青衣女子的面目都不曾见着。所以他最近多有急躁,一看见小仙子身着青衣裙衫,心中想必误认为就是那打伤弟子之人了。”
青衣少女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那是误会了,奴家不会计较。奴家最近也没与人独斗,何况奴家是行善之人,哪会无缘无故去欺负弱小之辈呢!”
流石尴尬,心想我门下弟子就算是弱小之辈,哪有如此说话的。尽管反复试探,流石道人对青衣少女的讥讽言辞都假装听而不闻,但心里怒气压在心底,待势而发,只不过未像流火一像躁急。何况这是自己随意编造之事,用来诳测青衣少女的。
青衣少女巧目流转,似瞧透流石道人胸中有气,便露出可怜之状:“奴家向来孤茕一人,说话不分轻重惯了,倒是令宗主笑话了。如果遇到与我着装相似的女子,我定当传信各位。”
流石口中说道“哪里哪里”,却不以为然,心想自己乃修真之人,岂会因你装出的可怜样而被迷惑?
心中正想着,瞧着青衣少女的目光却变得严肃起来:那青衣少女可怜神情之中露出一些妩媚的神情,身旁弟子看那少女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劲,像是着了迷一般!
流石道人浑身气劲欲凝,正要喝斥那些弟子,却听到青衣女子又开口说话。
“哎呀,真困,有没有好吃好喝的,拿出来给咱填补填补!”话从青衣女子口中而出,但是无论自谓还是与之前的语气完全不同!
流石诸人一楞,连门下弟子都从着迷中醒来:怎么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你这烦人的小鬼头,你这打不死的小鬼!”
“谁叫你有事没事把我吃了,是谁烦人来着!”
“你给我滚出来!”
“我倒是想,你给支个招,怎么滚?其实这里舒服得很,在下懒得换地方!”
矶石派门下弟子无一不是目瞪口呆,这青衣女子竟然自言自语起来,而且是自己和自己吵架!呆愣片刻,只听得流石道人急喝之声:“速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