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言卷残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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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巧遇故人误会解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粥,过几天,漓漓拉拉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做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宰年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腊月二十,刮了几天的风雪终于在沙克城的庙会到来之前停住了,商贾们纷纷将囤积的年货用车拖至沙克城最热闹的敕勒街,进行售卖。几个随父母一起来到集市的孩子,一起吃着奶豆腐,嘴里一边念着父母教他们的儿歌。

莫大为单手端着一罐奶茶,一手敲敲了门:“咚咚咚,宋大夫可在屋内?”

这几日大雪,宋岩除了偶尔看看病患,替孤王做些药膳调理身子,就是躲在房里看毒经。有时候,真的不得不佩服西域那帮人,不研究如何治病救人,尽想着哪些东西来夺人性命更加方便些,好在其毒物也有限!而中原的医者,多以悬壶济世为宗旨,而最毒的恐怕也就是砒霜、鹤顶红一类的了。

放下毒经,宋岩打开房门的那一瞬间,便闻见了当地正宗的奶茶香,这可是当地百姓常饮用的用砖茶、米、牛油加鲜奶,熬煮了小半个多时辰得出的美味。

“多谢莫护卫亲自送来。”宋岩一见四莫大为,急忙作揖,接过奶茶。

“宋大夫您客气了。”

“莫护卫有什么事情需要宋某效劳吗?”见莫大为没有走的意思,宋岩问道。

“这到了腊月二十了,眼瞅着还有十天过年了,不知道宋大夫这里是不是需要置办些什么?

“置办?”宋岩回望整间屋子,路磊当时为她选了这间前城主女儿的闺房,还换了些用品,极为周道,这对于暂居的她而言,已经十分满意,哪里还有什么缺的。“多谢莫护卫,您瞧我这里,什么都不缺。”

“那就好!嗯……”莫大为欲言又止,略微有些不好意思,“我父母膝下有一儿一女,我虚长妹妹五岁,如今她也到了二八佳人,父母拖我给觅个好男儿托付终身……”莫大为清清嗓子,这个样子怕是第一次给妹妹说媒,“不知道宋大夫家中可曾……”婚配二字还未说出口,宋岩就把话抢了过去:

“莫护卫见笑了,我家中只有我与姐姐二人,如今姐姐已嫁作人妇,与姐夫相濡以沫。家中别无其他兄弟,不如,您看看路磊如何?其实,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我觉得路磊兄弟即重情义,品性纯良,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我听说,他如今好似也没有婚配呢!”

“哦,哦,好好,好的。谢谢……”莫大为尴尬的结束了话题,离开了。

宋岩舒了口气,端着奶茶往屋子里头走,不想,莫大为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宋大夫,其实我妹妹,很仰慕你!”

宋岩惊的回过身去看着黝黑的俊脸上透着红晕的莫大为,他挠挠头,显得略有些局促“那个,我给妹妹的书信中,有提到你,医术高明,年轻有为,胸怀大爱。我妹妹自小就很仰慕有善心的有能之仕,所以,宋兄弟……”莫大为的额头,紧张的出了点虚汗,右手挠挠头,“不知道你在老家可有婚配?”

宋岩心中苦闷,方才想搪塞回去的话,莫大为还是说出来了。若回答尚未婚配,那后头还有的纠缠呢,若回答家中已有发妻,这万一哪天女儿之身败露,落的欺瞒之名~

“莫护卫”正在宋岩踌躇着不知如何回答的时候,路磊走上前来作揖道:“莫护卫,有批来自京城的物资到了,孤王吩咐,这些物资是为城中的百姓恢复生产及守城将士的生活所用,再过些日子,便是新年了,王说,咱们将士辛苦,今年一定得过个好年。还请莫护卫前去清点入库,妥善处置。”

莫大为一听这话,不敢怠慢,急忙告辞下楼去了,为妹妹择夫的事,也抛之脑后了。

见路磊抿着嘴,似笑非笑的样子,宋岩心生疑窦,问道:“莫不是你假传王命,故意逗莫护卫?”

“哪有!”路磊笑道,“我哪敢拿孤王护卫开玩笑呢!的确是有一批物资到了,本来由我处理就行,这不,王见莫护卫在你门前徘徊,估摸着又是给他妹妹寻亲的,这才命我来给你开脱的。”

宋岩笑道:“你老实说,我是他第几个‘妹夫’?”

在与路磊的谈笑间,宋岩得知,此次运送物资来到沙克城的不是旁人,正是那个让宋岩冒险离家,却又是在不想见的姐夫,连靖。

路磊在宋岩面前大赞连江老将军之长子连靖将军,是如何如何骁勇善战,如何如何的军事奇才,那厢在哪里唾沫横飞,这厢却是自顾自的想着心事,压根什么都没听进去。路磊瞧着宋岩精神有些恍惚,以为他累了,便不再打搅,去找连靖将军讨教军事。

夜幕降临,只听得外头锣鼓喧天,鞭炮齐呜,热闹非常,宋岩正在纳闷,今天不是既不是小年,也不是当地老百姓值得庆祝的老黄历,怎么这般热闹。此时门外,突然传来急切的敲门声,收好毒经开了门,是燕一那张俊逸的想抽的脸。

“小白脸,你的兄长既然来了,怎的不去见见?”燕一可还记得,当初这小子宋岩是以找寻姐夫连靖的理由才来到军营的。现在连靖就在眼前,这小子居然避而不见,看来很有古怪!现下得弄清楚,这小子来军营究竟是何目的!

“我……”宋岩面露难受。都过了这么许久,想必她与连靖之间的误会应当全部解除了。何必再去多加解释,反而惹得更多麻烦。

“走吧!”燕一不容宋岩多想,拉着她来到城中百姓特别为连靖接风洗尘的宴席上。孤王坐在上端,向燕一投来一眼,心下说道:多事!

燕一拉着低头不看任何人的宋岩倒连靖的桌前:“连靖,这可是你的小舅子宋岩?”

连靖起身对翼王行礼,眼睛瞧着燕一身旁的小伙子半天,支支吾吾的:“这位小兄弟~”

“姐夫忘了?当日姐夫与姐姐红姗的婚宴上,小弟曾跟着几位兄弟一同将姐姐送至健康连府的!在下宋岩,与红珊姐姐是表姐弟!”宋岩瞧着连靖的神情是一脸的疑惑,罢了,还是坦诚吧,先在这众人面前度过去才好,“姐夫可记得,那日我与姐姐在中秋夜放荷花灯,当日姐姐题诗半首,姐夫曾允要续上后半首的!”

连靖惊讶上前,颤抖的双手抚上宋岩的肩头,“是你!是你!”宋岩能够明显感觉到连靖的整个身子都在不自主的颤抖.

“姐夫,姐姐在家可好?”

“好!好!都……都好!”连靖激动的声音开始颤抖。

燕一在一旁看着,心下有了主意,看来这宋岩小子果真是连靖夫人的远亲,看来确实是自己想多了。

宋岩推着连靖坐下,“如今既寻得姐夫,误会解除,宋岩便放心了。”

“好,好!”连靖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眼睛不时的看向宋岩。宋岩则在路磊身旁坐下,眼睛不时的瞅瞅堂上那个威武的孤王。

这顿饭真是食不知味,犹如嚼蜡!个人装着个人的心思,个人琢磨着个人的心事。

好不容易挨到宴席结束,宋岩急冲冲的逃回卧房,半路却被连靖拦截了。

“宋嫣,是你吗?”连靖的神情还是那般激动。

“是!姐夫好!”宋岩作揖道。

“上次回京,听你姐姐说起,你在一位故人家中,不想却身在军中。可是,可是真如翼王所说,寻我而来?宋嫣,我真的,真的很高兴!”

“我是替姐姐来看你的。想化去你我之间存在的误会。宋嫣自幼承蒙舅父舅母养育之恩,自该替姐姐跑这么一趟。如今既已大获全胜,天下太平,姐夫当早日回健康城,与姐姐夫妻团聚。”

连靖惊骇,“宋嫣,你离开健康,难道不是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你难道当真对我就无半点情分?”

宋嫣大惊,难道姐姐并未向他道明他们之间的误会?

“连将军,我对你从未有半点情分。即便有,那也看在你是我姐夫的兄妹情分上。宋嫣很感激当日将军舍身救命之恩!而今你与我姐姐喜结连理,该承担为人夫的责任。将军与姐姐新婚燕尔,就离家出征,姐姐的痛心,将军是否知晓?我原想这许久,将军该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想还是执迷不悟!”

“可是,可是当日我要娶的人是你!病中并不知,原来宋家有两位小姐……”

“不论将军的初衷如何,你提亲的对象是姐姐宋红珊,成亲的新娘亦是姐姐宋红珊。既然你让姐姐进了连家门,就该好好对她!况且,姐姐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姐夫该视若珍宝才是!”怎么说你才明白啊!

连靖低下头闭上双眼,看不清是什么表情。阴错阳差的娶了红珊,心里的人却是近在咫尺的宋嫣!命运跟他开了个何其痛心的玩笑!

“当日病中,我说的奇花是你!是你!宋嫣!”

宋岩叹了口气说道:“不论当日如何,而今已是定局!希望姐夫不要再错下去!姐姐对姐夫,是真心爱重。还希望你好好待姐姐,不要辜负她才好!”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宋嫣知道,那些话说的委实重了些。可是倘若不这么说,连靖又如何对自己死心,如何真心回到姐姐身边。轻叹口气,姐姐宋红珊抹着眼泪,痛哭的神情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当下只得希望连靖早日了悟,珍惜眼前人。

一阵北风吹来,宋嫣紧了紧衣襟,忽见一朵白色的小花飘落,用手接住,化了。再抬起头看去,天空尽是纷纷扬扬飘落而下的雪花。

四周很快变得银装素裹,宋嫣闭上双眼,记忆飞回到那年的健康大雪。父亲的身子愈发的虚弱,精通医术的母亲依然回天乏术。那年的雪下的真的好大,压折了好几颗大树。一日,管家孙成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只鹿,父亲来了兴致,在园中架起炉火,一家三口围炉话雪,其热融融。

父亲苍白的脸,看向簌簌的雪花,吟道:“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母亲绝美的眼睛深情的看着丈夫,柔荑覆上宰相冰冷的手:“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春天快到了!”父亲消瘦的脸庞对妻子满是宠溺的笑……那是父亲在世间的最后一个冬天……

泪水忍不住滑落,“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宋嫣口中念着这句诗,沉浸在对父母的思念中。

“这样冷的天,怎的独自站在雪里?”浑厚悦耳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还未看清来人,带着体温的貂裘已然披在了身上。

“见过孤王。”

“不忍连靖难过?”孤王看着也是泪人的她。

“不,不!”宋岩拭去泪痕,“想起数年前与父母围炉话雪的情景。”

孤王知道,这是眼前这个小丫头心中最难以磨灭的伤痛,罢了还是不提的好。“今日你对连靖说的话,委实过重了些。”

“孤王何时学得翼王,爱偷听墙角的毛病?”轻叹一口气,宋岩接着说道,“话再重,也是实话!我本对连靖无意,他又何必多情,白白辜负了姐姐的一片痴情。”

“你当真只为了化解误会,才千里迢迢来此?”

宋岩点点头,“我知道这样做委实不妥!只是如何也不忍心再看姐姐以泪洗面,思念成疾。世间多少痴男怨女,只瞧着心里的那个人,而辜负了最不该辜负的眼前人!”

“眼前人……”孤王口中反复嘟囔着这三个字,双眼炯炯有神的盯着眼前的宋岩。

“呵呵,”宋岩哭笑了一声,方才与连靖的对话,看来男扮女装的伎俩已被揭穿了,转身对孤王说到,“孤王是否要治我个女扮男装私闯军营之罪?”

“是该依军法治你的罪!不过念在你在军中确实立过功,便作罢了。”孤王叹气道,“明日起,你需寸步不离的跟在我身边,直至抵京后与你家人团聚。”

宋岩不解的看着孤王,并未提任何异议。亲自护送宋岩回到卧房休息后,孤王再雪中徘徊了许久,终是对暗处喊了一声:“墨!”

一个黑影顿时出现在雪中,跪倒在地。

“保护纳兰嫣!”

“主上?”

“无需多言!往后之路,凶险万分,你且记着时时保护纳兰嫣即可!”

“是!”

“眼前人”,孤王矗立在宋岩的窗前许久,这个眼前人,他从来不愿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