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山河问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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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昔日同门

欲要夺取你性命之人,却是个忠心耿耿的奴仆,固然怒意中烧,却依旧想要放其一马,此乃因为道义还是那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慈悲?

红尘十丈却困众生芸芸,仁心虽小也容许许慈悲。

霹雳声中除旧岁,为惊疫魃燃青竹。从除夕的那声爆竹声开始,便进入了新的一年。

歆朝的拜年不必进入府门,只需送上名帖即可,倒是省去了不少麻烦,大多数人会选择待在府中进屠苏酒,下五辛盘。所谓五辛即大蒜、小蒜、韭菜、云苔、介辛嫩。正月初三这天,大内会赐百官银幡,正月十五这天龙吟城会燃灯五万盏,号为“火树”,还有那有趣的猜灯谜,好谜者更组织有谜社,其间谜手如云,以茶馆酒肆或自家私宅为活动场所。元宵之夜还会请紫姑,保佑吉祥赐安福。

“颜琛啊,如今的年里人们都不大乐意互相走动了,可娘有一样东西必须要交给庭雪,你下个帖子吧。”

长公主同庭雪的姨妈温南芝是昔日旧友,因皆热爱戏曲而心心相惜,与其说是欲见庭雪,不如说似是故人来。

庭雪听到”楚颜琛“本想拒绝,然而看到贴上的名字后便不得不前往。

”南......庭雪。“情不禁时竟然以为来得是她!

”庭雪见过长公主殿下!“

”快起来,好孩子!“

长公主看了一眼楚颜琛。

”账房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儿子先退下了。“楚颜琛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庭雪。

”这件东西本想送给她,已是来不及了,也好,如今还有可相送之人。“

只见长公主手中握着的一把金丝折扇。

”庭雪日后若寻到了新奇的戏曲桥段,一定来同长公主讨教。“

”那是自然,我的忘年小友。“

有了这个理由,庭雪今后便可堂而皇之地自由出入侯府,可谓一举双得。

庭雪拜别长公主,在庭院之中慢悠悠地踱着步,不经意地一撇,瞧见了角落不起眼的一间似是杂物间的屋子。

庭雪快步走去,预感在那里可以找到这几日一直令自己魂牵的线索。

“庭雪姑娘。”

庭雪刚刚推开房门,便被身后的声音阻止了。

“奥,我似是嗅到了火药味,有些担心。”

“那是府内储藏烟火的杂物间。”

“哦,想起来了,初到龙吟的那一夜便瞧见侯府门口围了好些百姓。”

“我家主人酷爱烟火,每逢十五便会燃放。”

谈话间,庭雪极自然地轻推开了房门,快速地扫视了一眼,天生过目不忘的本领此刻恰巧派上了用场。

“雅致啊!”

庭雪心满意足地扬起嘴角。

”咦,那是什么?!“

下人低头欲要看个仔细。

”主人,不好啦,庭雪小姐和东阳在院子里争执起来啦!”

“怎么会?难道......”楚颜琛似是想到了什么。

“还敢抵赖!你让她瞧瞧你脖颈之后多了什么!”庭雪怒气冲冲地随手指向站在东阳身边的一个侍女道。

东阳也不知自己的脖颈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紫色的小点,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你可不要辩解是胎记,温家的迷仙引毒性所致的症状我还是认得的,罢了,等死吧,我是不会救的!我倒不会去告御状,温氏一族丢不起那人!“

那晚遇刺之事历历在目,庭雪狠狠地瞪了一眼迎面而来的楚颜琛,拂袖而去。

楚颜琛那夜已经命人很仔细地检查了东阳,并未想过竟在这里出了破绽,那紫色的斑点竟在十日后才显现!

“给你一个轻松的差事,记录每月十五楚侯爷府上燃放烟火的品色、数量和时间。”庭雪步伐轻快地进了院子,仿佛方才在侯府破口大骂的那个并不是她。

“记这些做什么?”素锦正坐在廊下绣着一条锦帕。

庭雪笑而不语。

”主人,是东阳太过大意了!“

”这如何能算在你的头上。备马,我要去一趟温府。”

“主人......“

”怎么?还在担心你主人的脸面?这点面子还是丢得起的。“楚颜琛并无半分怒意,依旧笑若春风。

”我家小姐说了,倘若是为了那贼人来求情,侯爷还是请回吧!“素锦底气明显不足。

”请将此物交于你家小姐,她看了说不定便会改变主意了呢?“楚颜琛递给素锦一个锦囊。

”用这么厚重的礼来赔罪算是亏本的买卖吧?“庭雪示意素锦看茶。

”可不是?实属无奈。“

”你在何处见到她的?“庭雪没有玩笑的意思。

”这是草原。“

”戎族?!“

”聪明!“

”我是万万没有想到,她竟会是......“庭雪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懵。

”我想温老的消息已经到了。“庭院中央一团白色翩然降落。

素锦将取下卷成筒状的字条交给庭雪。

信中所述与楚颜琛带来的消息并无太大差别,只是更为详细些。

庭雪这才知道自己的昔日同门是那亡国之君杨若谷的幼女,被秘密送入熠云门,学成之后却遭遇亡国的变故,无奈之下同兄长一起逃亡北境,凭借出众的外貌和惊人的才情得戎族可汗垂涎,摇身一变成了草原王妃。

“那我三日之前见到的到底是不是她?“庭雪缓缓坐下身去。

“姑娘觉得呢?她若不是为了什么为何要嫁给比自己年长三十岁的男人?“楚颜琛把玩着手中的玉制茶盏。

“她的反追踪能力实在太强了,江梅在东街口跟丢了。”

楚颜琛平静地注视着相对而坐的女子,没有说话。

“怎么,你我自一开始便是知道对方身份的,不是吗?”庭雪一脸“谁也别再虚伪”的神色。

“那姑娘的意思是愿意相信楚某的为人了?你可是知道无奸不商的道理啊!”楚颜琛似乎并不觉得这句是在贬低自己。

“那这个是否还作数?”庭雪从怀中掏出那枚摄人心魄的玉佩。

”此诺必践。“

“其实那迷仙引只具有追踪之效,并不会伤及性命。”庭雪坦言。

“多谢!”

肯为属下性命屈尊负荆请罪,便是那些高手英豪肯为之所用的原因吧,庭雪目送着楚颜琛的背影暗自琢磨道。

”小姐,上品坊的榛子酥买回来了!“

庭雪飞也似的循声而去了。

“可有何进展?”庭雪仔细翻阅着竹月带回来的炮坊的出入账本。

“那家炮坊所制的烟花品种有数十种之多,侯府买进的只有四种,数量各异,似乎没有什么特别的。”

“真的是我多虑了吗?”庭雪不确定地轻摇了摇头,“算了,这个暂且搁置一旁,我让你暗查的玉人坊总该有眉目了吧?”

“近一年以来与北境有暗通消息,消息在近两个月突然断了。“

“你说这坊最近换了老板?”

‘是个邺州来的绝色女子。“

”换了多久了?“

”约莫半个月。“

”时间刚刚好,果然是她。“

”谁?“竹月有些不解,”属下多嘴了。“

“师姐师姐!你快看啊!”

“哇,这么大一条,你是在哪里发现的?”

“就那边的水草下面!”

“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不许吃,我要养着它!”

“哈哈,瞧你害怕的样子,唬你的,我哪有那般残忍!”

庭雪的思绪被如烟往事扯着跑了很远很远。

“师傅,你要罚便罚俪辞吧,不关师姐的事!”

“你看看,越来越没有规矩,为师告诉你,还有你,今日之事一个都逃不过,去祖师排位面前跪着,没有我的允许看谁敢给你们送饭!小小年纪学人出头,还会扯谎了!“

昏暗的祠堂内,祖师牌位前,两个单薄的身影互相为伴,约定从今往后有难同当,彼此的情谊至死不忘。

“无忧,你可知错了?”男子威严的声音里透着不忍。

“弟子知错,甘愿受罚,望师傅成全。”一袭白衣的女子,重重地俯首一拜。

“云成,将鞭子呈上来!”

“师傅,师妹只是一时糊涂,并不是有意打伤五师弟的…”

无忧浅笑着朝正在向师傅求情的大师兄轻轻地摇了摇头。

“错了便是错了,只有接受责罚方能给整个熠云门一个交代。”

只见男子接过鞭子,一步步地走下台阶。

“无忧,你可准备好了?”

“无忧准备好了。”

男子扬起鞭子的瞬间,传来了守卫弟子的声音。

“禀报掌门,魔天冲破层层守卫,正向大殿杀来!”

“好大的胆子!他是为你而来的?”男子俯首看向跪在眼前的无忧。

无忧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在听到名字的瞬间,心底生出了深深的担忧。

“承夏,你胆敢动她哪怕一下,我便血洗你熠云门!”魔天富有磁性却不失霸气的声音响彻熠云门上空。

“果真…眉眼处像极了,难怪你誓死也要护他周全,作孽啊!”承夏不由心上一痛。

“师傅,动手吧。”无忧强忍着不去看身后不远处的魔天。

一袭绛红色长衫在狂风的吹拂下放肆地飞舞着,鬓角两缕垂下的发丝此刻像极了那飘飘衣袂的伴舞者,将其张扬不羁的个性展现得淋漓尽致。

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影一闪而过,恰巧挨着了那一掌。

“你...”承夏也是一愣。

当无忧惊恐担忧地起身冲上前去的时候,尘凡却还是如和煦暖阳般地笑看着她。

庭雪猛地喝下案上的一杯竹香子,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小姐,楚侯爷命人送来了一封信。”

“念!”

“东街地字号。”

庭雪回头瞧了一眼身后的龙吟城地形图。

”小姐,小姐,落风城的信使回来了!“元青禀报道。

”传!“庭雪坐回案前。

”小姐,这是老爷给您的亲笔信。“篱落递上一密封极好的信件。

庭雪连忙接过,定神细看后道“消息传递可谓神速,竟比咱们的早一天到达,看来我不得不和楚侯爷走这一遭了。”继而将此信和方才侯府送来的一并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