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山河问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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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血浓于水

若萧是风度翩翩白衣俊朗的书生侠士,那埙便是一生悲凉低吟人间的悲者。

无雪,无晴,无泪,无喜,有的只是天涯云水间的思念,无怨无悔的等待。

自顾昱衍过世后,温南雪便一心向佛,不理家族之事。

”母亲。”庭雪轻悄地走进祠堂,这里供奉着温家的列祖列宗。

“庭雪,你过来!”虽已年过四旬,温南雪依旧秀丽动人,只因未经脂粉修饰而略显苍白。

”是。“

”跪下!“女子的言语中听不出是喜是怒。

”母亲......女儿似乎并未闯出什么祸事......“庭雪对自己的母亲还是十分敬畏的。

”你虽是顾氏血脉,身上却流着一半温家的血,我要你以温氏一族名义起誓,一定要活着回到母亲身边。“

庭雪有些意外,自父亲去世后,母亲的性子越来越淡漠,似是什么都不在意,原来,有些东西无论到何时都是割舍不断的。

“列祖列宗在上,庭雪今日以温氏一族名义起誓,此番龙吟之行,定当全身而归。”庭雪声音微微颤抖,带着些许的哭腔。

母亲将庭雪缓缓扶起,凝视片刻,继而道“此番千难万险,还望珍重万千。”

庭雪不自禁地拥住母亲,贪恋着此刻的温暖。

”我已经失去了丈夫,妹妹,侄女,已经不能再失去了,尤其是你,我的孩子。“

庭雪感受到母亲的啜泣,真切,心痛,眸中的泪终于承受不住,重重砸了下来。

祠堂幽暗的烛光将母女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庭雪回到房间已是子时,门口立着一个人。

“大哥!”

“瞧见你和母亲促膝长谈不忍打断,便在这里等你回来。”顾逸清明朗的笑容令笼罩在庭雪心上的伤感消散了几分。

顾逸清不仅笑容好看,样貌也是极佳的,让多少落风城的大家闺秀伤心不已却仍旧对其念念不忘。浓密的眉,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光芒,高挺的鼻梁,绝美的唇线,无一不透着高贵与优雅。

“你提前回来了?可是为我而归?”

“你说呢?”逸清在庭雪的鼻梁上轻轻一勾。

庭雪拉着逸清去廊下散步,今夜似乎因为顾逸清的归来而显得不那么寒冷了。

廊下顾逸清为庭雪吹奏了一曲古萧曲,往常每年生日,大哥都会为从小便和自己关系最好的大妹妹献上一曲,眼瞧着下个月便是她的生日了,却怕是实现不了了,索性提前吹给她听,倒也算守了诺言。

听着听着,庭雪睫毛上便有几颗晶莹的水珠随之颤动,没有落下,被兄长修长却温暖的手指拭去了。

庭雪嚷着让兄长给自己讲故事听,顾逸清只得听从。

逸清讲了一个又一个,直到没有再听到回应,扭头看去,庭雪倚在自己的肩头睡着了。逸清像小时候一样将其背回房间,确认已经熟睡后才悄声离开。

翌日一早,落风城城门外,两队人马一前一后准备出发。

多情自古伤离别,送行的场面自是伤怀,庭雪怀中抱着母亲送给自己的护身符,小妹送的香囊,外公送的古籍,哥哥送的折扇,郁剑送的匕首。

庭雪知道,郁剑的这把金鞘匕首是他的祖传之物,再三推脱,却硬是被其塞到手中。郁剑虽是质子身份,庭雪却早已将其当成了自己的哥哥,常常在练武场边上观看其舞剑,因此对其所使的无极剑法了如指掌。

庭雪不知自己何时能再回到这里,愈想愈伤心,却忍住不去看车后为自己送行的亲人。

一路上风光秀丽,趣事多多,倒也不那么难捱。

庭雪时而陪太皇太后说说话,时而同舅妈聊聊家常,时而同舅舅研究古典,时而同素锦拌拌嘴,日子过得倒也惬意。

是夜,庭雪准备就寝,将将躺下,只听闻帐外有细微声响,在风声的干扰下听得不那么真切,睁开眼睛只瞧见一个黑影闪过,似是在伺机进入帐内,庭雪假寐,只觉得一道寒光直逼眼前,庭雪抬手一挥,一支暗箭飞出,那人一躲,箭矢稳稳地扎在了背后的柱子上,腾起几缕淡紫色的烟雾,几乎和黑衣人再次出手同时,一个身影飞进帐内,身手矫健,出手狠绝,黑衣人与其过了几招后自知不是对手,便匆忙脱身而逃了。

“罢了,别追了。”庭雪喝道。

“小姐,您是否无恙?”

“自然无恙,你当真以为那人是来取我性命的?”

素锦闻声冲了进来。

“今日这样的事以后便会成为家常便饭,也好,倒是很对我的胃口。”

“小姐,您的意思是......”

“他们怎么会相信顾庭雪会没有丝毫武功便敢以身犯险,便是因为不知道我的实力如何才会来一探虚实,这样的行动越多我们便越能寻得蛛丝马迹。燮羽,今夜之事多谢你了,回去好生休息吧!“

”保护小姐是燮羽的职责,属下告退。“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

夜深人静之际,便是故人入梦之时。

“小师妹,小师妹在哪儿呢?”一个身着水蓝色长衫,眉眼清秀的男孩子边跑边叫嚷道。

“休得无礼!”掌门承夏斥责道。

“呀,是矜笙吧?都长这么大了,上次见时还是个奶孩子呢!”夜兰心扶着少年的肩头道。

“快叫兰心姑姑!”一旁的碧云对儿子嘱咐道。

“兰心姑姑!“。

“真是个好孩子!矜笙啊,快带你的小师妹四处去瞧瞧。”

“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定要来告诉我,我一定把他打个屁滚尿流!”矜笙俨然一副成年人的模样,“你笑什么?怎么,不相信我能保护好你?”少年一脸坚毅神情。

小丫头收起方才偷笑的神情,听话地点点头。

矜笙心里乐得不能自已,平日里因是整个熠云门辈分最低的那个,不是管这个叫师叔便要将那个唤师兄,现如今来了个小师妹,自然是极高兴的。

“矜笙!你见我昨日里拿着把玩的那个木雕了吗?”

“你进门不敲门也就罢了,怎么…”从里屋走出来的矜笙在看见竹榻上顶着鸡窝头的师妹,便再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你…可是与人打架了?”

“那个臭丫头,嚣张的模样实在是太讨厌了,她娘又那么护着她,这要是自个儿出去定要吃亏的,我就…哼!”小丫头向来擅长给自个儿找借口,一副我是为了她好的神态。

“你是出了气了,可是据我所知,爹马上便要回来了,你是知道的,上次他看见你和思蕊师姐起了争执,是如何…”

“完了完了完了,那我还是跑吧!”小丫头回想起师傅上次吹胡子瞪眼睛的场景便不寒而栗,一溜烟地没了踪影。

“喂,逗你的,胆小鬼!”待矜笙追出屋去,早已没了师妹的踪影。

”师兄!”庭雪猛地坐起身,脸颊印着明显的泪痕。

外界只听闻八岁那年从树上跌落的庭雪静养了许久才痊愈,却不知几年后熠云门横空出世且在江湖上名声大震的女弟子”无忧“便是庭雪。

江湖人士听闻那一届熠云门的比武大会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孩子大败同门后,争先欲要一睹真容,接着却听到掌门人对外宣称该弟子暗中偷学其他门派武功绝学以致走火入魔,被送往药王谷医治,后被逐出师门,自此便再无消息,人间蒸发一般。

熠云门的种种过往在脑海中逐次闪现,庭雪只觉得心烦意乱,便起身,坐在案前,拿出外公赠与的古籍,逐字抄写。

翌日,庭雪让素锦尽量用脂粉掩盖自己一夜未眠的憔悴。

“庭雪小姐,我家主人有请!”

庭雪瞥了一眼素锦手中的名帖,继而道“片刻便去,有劳!”

“小姐当真要去?”

“今天的一切邀请皆不能拒绝。”

素锦听闻便不再多言。

“不知侯爷之邀所为何事?”

“庭雪姑娘可知前方将要抵达的郡县?”

“按照行程来估算,应该是泉州。”庭雪目光看向窗外。

“不错。”

庭雪忆起外公曾对自己讲过的四十年前发生在这里的一场惊心对决。

杨氏王朝有一位唤作齐钰修的名将,其算是个具有军事天赋的将领,即使在腐朽王朝的没落期依旧没有丧失守卫山河的决心。

一次偶然的机会,太祖将一名替敌军送信的太监扣押,却并没有亏待于他。身为军师的温孟之献上一策。太监入睡之时,两员副将佯作讨论当下局势,太监假寐,自然能将对话听得一清二楚。计划按照预期顺利发展,一个合适的时机,这名太监得以“逃脱”,待其回到营中,向杨若谷禀报:齐钰修通敌,因而才会贸然撤回两万守军。杨若谷大怒,下令逮捕齐钰修。自此,计谋完美达成。

齐钰修有一心腹吴苑杰,亦是一名军事天才,因一直对齐钰修之死耿耿于怀,在太祖将其陵荷城四面围得水泄不通之时,并未示弱,依旧死守城门。

太祖下令将其城池四周全部挖出一丈宽、一丈深的壕沟,壕的外面再筑一圈高墙,高墙之外再挖出五丈深、五丈宽的壕沟,将周围可以寻得救援的大道全部阻断。七个月之后,太祖派人送去书信劝降,吴苑杰要太祖发誓不伤害城民,太祖自是答应了。

岂料,当太祖跟随着吴苑杰的军队准备混进泉州之时,令吴苑杰作为内应先行,吴苑杰在进城之后又将城池死守起来。太祖派出精锐几番攻城,均无果。

太祖命人喊话,里面的守军回应其已囤积了三年的粮草,并不惧怕围城之法,温孟之在喊话人耳边轻声言语道“你同他讲我们可以在此围个四五年”,此言一出,城内军心有所动摇,至此,算是绝佳时机,顺利破城,生擒吴苑杰。

太祖在狱中将自己的貂绒披风披在吴苑杰身上,并对其分析了如今的形势,最终,吴苑杰到底是做了那识时务的俊杰。

“温老的智谋举世无双,楚某怕是再修行三世也未能及其一二。”楚颜琛此言非虚。

“可惜啊,他的外孙女要让世人失望了。”庭雪说罢,冲着楚颜琛没心没肺地一笑,将难题抛回给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