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女结伴回到华乐宫,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女子们不在了,或许是比她们更早一步踏上返程的旅途了。
各自从房中拿出自己小巧的包袱,围坐在院中的矮桌上,开始吃着迟到的午饭。
“诸位,你们觉得我们此去吴宫,真的会有回来的一天吗?”
如牡丹一般雍容娇艳的女子放下碗筷。
倒是一语道破梦中人。
一袭青衫的冰冷女子开口,令众女都心冷了几分。
“你认为如今我们还有何种办法,不就只能按照勾践给的路子走。”
牡丹连忙起身伸出右手捂住坐在左边的青瓷的口,忙向四周望去,见整个院子没有别人才放下捂着青瓷的手。
“无论怎么说,我们都是越国的子民,若是没了越国,没了王给自己撑腰,在吴宫我们会过的很难的。没了越国,我们就成了真正的亡国奴了!”
罗琦冷静的分析着,话也在理,众女便没再说些什么,纷纷搁下碗筷,朝勾践吩咐的南乾门走去。
只是没人看见罗琦的脚下堆积的,刚被裙摆遮住的米饭。
南乾门口,停着两辆装饰朴素的马车,驾车的车夫一个是施夷光之前见过的老王,另一个是她没见过的人。
“你们四个上这辆马车,施夷光随我上老王的马车。”
勾践嘴角噙着一抹莫名的笑意,随手便将四个人的形成分配,施夷光无奈只好跟着勾践上了老王的马车。
人上,车动。
施夷光隐约觉得勾践在等什么人,要不然为何会将四人的马车只用来搭载两人。
马车驶出南乾门长长的宫道,入眼便是繁华的会稽了。
施夷光掀开车帘,瞪着一双大眼好奇地看着。
熙熙攘攘的街道,路边小贩的叫卖之声不绝于耳,人群摩肩接踵的行走着,出了专门空出来的官道竟就没有了空隙。
真是繁华啊!
马车继续在官道上行驶着,马上就要通过特开的侧门了,勾践嘴角噙着的一抹笑意却一直没有放下。
马车驶向侧门。
悠扬的琴声逐渐响起。
一根,一调;七根,七惑。
熟悉的曲调在耳边回响,熟悉的身影在城墙站立。
白衣,倾城;背影,孤寂。
一袖相思,一曲人醉。
残阳如血,滴滴心痛。
你是来送我离别的么,为何却要用这般缠绵的曲调,是要我将你永远刻在心头么。
你许我看尽万里山河,赏尽日出日落,走遍着天涯海角;可你又欺我一片真心,骗我你孑然一身,在我鼓起勇气抢亲的时候将我推开。
我,施夷光,一定会记得你范蠡,记得我的少伯,记得之前美满的半月,记得你带给我心碎的一日。
不会忘却。
放下帘子,施夷光垂眸掩饰自己的情绪。
马车越驶越远,琴声越来越弱。
三两声,零乱不成曲。
细长的睫毛垂下,遮住眼底的朦胧。
马车还将继续行驶,这一切,除了自己没人会记得,那便烟消云散吧。
“驾!驾!驾!”
鞭子抽打着马匹的声音连同驶者清亮的嗓音越来越近,施夷光止住了哭腔,好奇心大发,不禁掀开车帘朝后望。
她记人的记性不好,可不代表她记不住这个,在大婚之时范蠡为了她而推开自己的女子!
眨眨眼,没错!
但她怎么会追着自己的马车呢?
“王上,王上,停车!”
女子大声叫喊着勾践,手下的鞭子却是一刻未停,马上就能追赶上马车了。
“老王,停车。”
马车跟马匹几乎在同时停下,女子正好将马匹停在施夷光靠着的车帘处,施夷光这才看到女子身后坐着的人是范蠡。
范蠡原本白皙的面色更加苍白,双颊塌陷,唇上没有一丝血色,一只手有气无力的环着女子的腰,另一只手骨节发白,紧紧的抱住一把七弦琴。
施夷光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便放下帘子,索性在车内做好,不去多看范蠡一眼。
“哎,你这又是何苦呢。”
隔着帘子,施夷光就听见刚下车的勾践无奈的语气。
“若是我范蠡此生所弹所唱,我的手,我的琴,我的心,都不能只属于光儿一人,我愿以一生为伴,在她左右,护她安好。”
范蠡看似是在回答勾践的话,他的语气却是在对施夷光说,目光也紧紧注视着那一抹薄薄的车帘。
施夷光哭了,还是那种大哭特哭,还努力捂着嘴不让别人发现的那种。
她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一生第一次哭的这么狼狈。
她总是对她的少伯狠不下心来呢,随随便便几句情话就将她原本冰冷的心唤醒,他就像是她的太阳神阿波罗,她就像是那一朵小小的向日葵,永远追随者光芒盛开。
“那你和水月就都一起上车吧。”
一听外面三人有要上车的趋势,施夷光连忙用长袖拼命擦抹着眼泪。
三人上了马车,施夷光跟勾践坐一边,范蠡和水月坐一边。
范蠡望着施夷光那刚哭过兔子般雾气蒙蒙的一对桃花眼,盯着笑。
若是她只为我一个人哭,那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