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素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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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丰年镇

定宁式和定宁俞早上八点从定宁村出发,只在中午时略作休息,吃了随身带着的干粮。一路紧赶的,才终于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到达了丰年镇。

从定宁式三岁多父亲去世,举家随着母亲搬去娘家,到七岁多,母亲带着定宁式和筱筱又搬回定宁村之间的这几年,是定宁式在现在为止,少数不住在定宁村的时间。这中间,逢年过节,也是大哥定宁俞带着嫂子回到村里。加上路途较远,定宁式又并没有什么欲求,这些年来竟没有来过镇子。

虽然丰年镇自然是比定宁村繁华,但也不过是个镇子,或者说大一点的村子罢了。只不过,在更靠近森林的定宁村,人们多半是靠着开荒耕地,入林打猎为生的。而在丰年镇,各式各样的商贩多了起来,周围的村子用多余的食物特产之类,在镇子上可以换到相当不错的东西。

一路走来,先后走过山野,小径,大路,当踏上石板路的时候,定宁式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丰年镇的范围了。

可以看见房屋,也多是砖房,见不到村里的那种木制房屋或石屋。而且房虽不太高,但远远望去,也能看见三四层的高楼了。

虽然此地靠近国境,但有着虎卧森林这大片的天然屏障,边防在这里并不是什么受重视的事情。加上民风纯朴,夜不闭户,此地虽然有士兵驻扎,却也只是个不到十人的小队,平日里巡巡逻,主要工作是帮镇子上行动不便的老弱孕残买买菜干干活。

所以定宁式跟着大哥进到丰年镇,是一个不知不觉的过程,路逐渐地宽起来,房屋逐渐地密集起来,商贩逐渐地多起来,就是已经进了镇子了。而并没有传闻中,进主城还会有逐一排查进城人员的士兵把门。

“阿式,先跟哥回家,见见你嫂子。”刚到镇子边缘时,丁宁俞就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显然是等不及见到自己的妻子了。

两人成亲几年,一直恩爱有加,此番妻子怀孕,定宁俞更是寸步不离。这次为了弟弟到来的事情才在昨天赶了夜路回村,几乎只来得及在家里打了个盹,便急匆匆地又和弟弟上路。此时近家心切,定宁俞巴不得一路飞奔回去,只是在自己的弟弟面前,多少要维持自己身为兄长的正经模样。

定宁式只是一笑,加快了脚下的步伐。注意力更多的,则还是集中在这些对他来说已经算得上有些新奇的场景了。习惯了一出门就是几十亩田入眼的定宁式,也只能苦笑着提醒自己,这里是镇子,可千万不能露怯,引人笑话。

一路走来,都是七八米宽的石板路,两侧大多是民宅,白墙,乌顶,还有个院子。路两侧是一些摊贩,大多是卖吃的的,也不知道是因为快到晚饭了,还是一向如此。

再往镇子中心走去,道路逐渐复杂起来,但始终还算规整。所以定宁俞带着定宁式拐了几个弯之后,定宁式也能大概记着这一路的路标。还没安稳下来,就开始想可能要回去了。式顿时觉得自己好没出息,又好气又好笑。

到了镇子中心,路逐渐宽起来了,两旁的建筑也逐渐变高。此时,除了零星几座还是民居以外,大多都是茶馆、酒铺、客栈之类的店铺了。

一开始,定宁式见到这些店铺还会精神为之一振,因为他知道,在这些店里面,就一定有适合自己做的工作,那种并不要求很大的力量的工作。可是,一点点见得多了,定宁式也就习以为常,心里稍微安心,这么多店铺,总会有适合自己的;可另一方面,又隐隐地开始担心起来,假设这么多的店铺,都找不到一份适合自己的工作的话,那自己是不是就真的一事无成了。想到这里,定宁式不由地惴惴起来。

就这样,定宁俞带着弟弟几乎是穿过了整个镇子,在丰年镇的另一侧的小巷里停了下来。由于后半程一直都在胡思乱想,这一回,式倒真的不记得走来的路了。

“媳妇儿,我们回来了!”俞停在自家门前,冲着屋子里高声喊着。

“来了来了,说了多少次,别喊这么大声,别吵到邻居。”女声从屋子里传来。

这就是定宁式只见过两三次面的嫂子了。她是老铁匠的独女,比定宁俞小两岁。定宁俞不到十岁起就跟着老铁匠学艺,和这嫂子也算是青梅竹马,两人在前年成了亲。去年老铁匠得了肺病去世,定宁俞也就顺理成章地接下了铁匠铺。而这位嫂子,定宁式只在前年两人成亲,以及去年今年过年时见过,但已经对这位嫂子有了很好的印象。

随着门的推开,定宁式见到了这位之前实际只见过三次的嫂子,相貌平常,但很妥帖,扎一个妇人髻,宽松的白衣,虽然之前大哥说嫂子已有身孕,但也并不明显。

不过,嫂子怀孕这么大的事情,哥哥居然能瞒着娘,或者说敢瞒着娘,定宁式不由地有些“佩服”他了。

“宛霞啊,想我没?”定宁俞对着出来的女子问着,又半蹲下去,把头贴在了女子的腹部,一脸满足地问,“乖宝宝,想爹了没?”

“去你的,阿式在呢,正经点。”宛霞轻轻推了定宁俞一下,却也没有真的用上力气,“阿式,快进来,别管你哥。”

定宁式却突然地笑了出来,看着定宁俞的一脸不善,边笑边解释说:“我是想到了等孩子生下来,你再告诉娘,你说娘会不会拆了你?”

定宁俞一听,竟打了个冷颤,脸色立刻由不善变成了苦笑,站起身,护着宛霞走进屋子,说:“还不是为了你?早就猜着你要来镇上,也猜着娘那个性子一定不肯跟来,我肯定得想点法子啊。”

定宁式也跟进去,却不想,也没法反驳什么。

“阿式,别听你哥瞎说。”宛霞却不依地拆台说,“你哥啊,一开始说要给娘一个惊喜,等确定了再说,可真等我肚子大起来,他又怕这时候告诉娘,会被娘骂怎么才告诉。思前想后了好几天,越拖越晚,也找不到好时机,最后索性决定拖到孩子出生,再告诉家里。毕竟,老人家看着孙子的面上,也能少打他几下。”

话音一落,定宁式和宛霞都不由地大笑起来。这样的糊涂事,确实像哥哥这种粗心的人能干出来的。虽然式仍觉得有些不妥,但这已经不是他应该操心的事情了。

定宁俞的黑脸上也是一红,打岔说:“菜都买好了吧?我去做饭,媳妇儿,你领着阿式去他房间看看,有什么缺的,趁着天没黑赶紧去买。阿式,自己收拾,不许累着我媳妇儿。”

定宁式不由地一阵好笑,说:“知道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张口便要问。

宛霞赶紧说:“是我自己要去的。本来阿俞是想拜托隔壁张婶去买菜的,可我又不是什么千金小姐,这才几个月,走几步路没什么的。其实就是你哥他瞎操心,我哪有那么娇气。”

定宁式笑笑,跟着嫂子走过条走廊。一边在心里暗自感慨,也亏得自己嫂子是个玲珑的心思,不然,就自己哥哥的粗心,这铁匠铺怕是迟早要黄了的。

“我才不是心疼你,我心疼我那还没出来的孩子!”两人身后,俞大声地叫着。说也奇怪,大大咧咧的定宁俞,偏偏在嫂子身边,表现得像个孩子一样。

定宁式注意到,刚才哥哥领着自己进的,其实是后门,进来就是客厅,附着厨房。宅子正面,其实就是铁匠铺,正门临街,只是因为今天停业而没有打开。客厅这边和铁匠铺用一条长长的走廊连着。走廊的一侧是个院子,院子里堆满了各种生铁料,却也挖了个小池子,里面养了几尾鱼。走廊的另一侧,先是一堵墙隔开内外,里面是个小些的廊道,连着五个房间。

“我和你哥住在外边数第二间。他说你喜欢静,又偏爱些花草什么的,就收拾了最里面那间房给你。离铁匠铺最远,没那么吵,一开窗,又正对着街上的树。你要是看中了其他哪间,就告诉嫂子,先收拾也来得及。”

“没关系的,哪间都行,就里面那间吧,挺好的。”定宁式赶忙客气说。

宛霞一笑,递过来一把钥匙,说:“满意就行,给,你房门的钥匙。还有这个院子,你要是想种点什么就种,你哥个粗人,就知道往这里扔他那些铁疙瘩,好说歹说才让我挖了个池子出来。走,把行李放过去,嫂子帮你赶紧收拾下,你哥饭应该也快做好了。不过,他做的饭,熟了就知足了。”

式一笑,结果钥匙,走进去,打开房门。

里面有木床,很厚的布床帘,有桌,配了靠背椅子,桌上还有油灯,有书柜,虽然里面还一本书没有,比自己在定宁村的房间要好上很多。半掩的窗户外面,可以看到街上的那棵树,绿油油的,很喜人。

“呼。”定宁式长舒一口气,这一刻,他终于感受到,自己要在镇里安家了。迷茫,担忧,踌躇,更多的,则是对自己完全陌生的生活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