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日上午九时许,我们派到团政治处领取慰问品的战士返回来。听说,祖国内地有一个地级市的慰问团,到我们团部进行了慰问,还作了一场慰问报告。慰问团里有一位抗战老兵,他含情脉脉,与声俱下,讲述了艰苦卓绝的抗战历史。他还对我们团官兵提出了殷切希望,要我们在新时期下继续发扬人民子弟兵艰苦奋斗的本色与传统,并鼓励我们多打胜仗,不辱使命,为保卫“四化”建设和改革开放成果战斗不止,为猎猎军旗增添新的光彩。
同时,慰问团还代表祖国的亲人,代表家乡父老,作了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改革开放五年来的成果报告。他们汇报了祖国翻天覆地、日新月异的巨大变化和新面貌。还作了当地政府拥军优属、踊跃支疆的情况报告。各地还出现了,广大适龄青年,积极、踊跃报名当兵的热潮。他们决心誓死,用行动来保卫“四化”建设,保卫改革开放成果,保卫边疆安宁。
部队首长还特地捎话:这次祖国亲人慰问团来部队慰问,团里考虑到部队地处边远,且分散,加上受场地限制,团属各个单位,没有被邀请参加,还请同志们多多谅解。
战士们带回来两件祖国亲人的慰问品。一件是印有“自卫还击,保卫边疆”的纯白毛巾;一件是绣有花虫鸟草图案的棉布鞋垫。做工细致,十分秀美,针针线线都透露出祖国亲人对子弟兵的牵挂,阵地上不少战士手捧着祖国亲人的慰问品,感动得热泪盈眶,声音哽咽。
“真舒服、真舒服!”有战士穿上了鞋垫说。我也是这样觉得,垫上棉布鞋垫,鞋内不潮湿了,不粘脚了,不打滑了,能说不舒服吗?
护士小朱更是激动不已,捧着一双绣有鸳鸯的鞋垫,眼睛红润地说:“看到这双鞋垫,就像看到了妈妈,这针线活怎么跟我妈的针线活是一模一样的?”
随慰问品一同到来的,还有十来封信件。有来自工厂的、农村的、小学校的,还有来自大学校园的……。我随手拆开了一封,信这样写到:
“亲爱的解放军叔叔,当你打开这封信的时候,你让我实现了,从小喜爱军人的愿望……。
我叫丽桃(化名),今年18岁,我就读于,某某民族大学,某某系,今年上大3了。
我出生于军人家庭,父亲是南下老兵,参加过抗美援朝战争……。
今天上午,学校组织我们听取了“英模报告团”的英雄事迹报告会。
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深深被你们英雄事迹所打动!
我不得不承认,我被你们事迹彻底征服了……。
我愿意一辈子做你们的“俘虏”……。
我第一次为自己做主,为自己的人生幸福做主……。
我愿意嫁给一名军人,无论你富贵贫贱;无论你来自哪里;无论你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兵……。
只要你是一名英雄,一名真正的军人,我都愿意嫁给你,陪你厮守终生……。
假如你伤残了,我会搀扶着你……。
假如你牺牲了,我会为你照料老人,为老人家养老送终……。”
“念念,小朱,拿给战士们念念。”我对着小朱激动地说。
还有一封来自城市,小学校里的来信,他在信中是这样写的:
“叔叔,我叫黄浩,我是一名男孩,今年八岁半了,上小学三年级了……。
爸爸、妈妈,原来跟你们一样,也当过兵……。
叔叔,我每天都看你们打仗的新闻……。
叔叔,电视新闻里说,越南人又向我们边境,开枪开炮了,打死打伤了我们好多、好多的老百姓,还有小朋友……。
叔叔,你们看到了新闻吗?你们知道了吗?
叔叔,我也想当兵,我也想打鬼子……。
叔叔,当兵真的不怕死吗?我现在摔跤、打针不哭了……。
“小朱,把这封小朋友的来信也给大家念一念。”我又招呼着小朱。在南疆边陲的阵地上,能听到祖国亲人的声音,是难能可贵的。大家都是很投入的,一封封来信,在战士们手中传阅,传阅着……。
不一会,通讯员领着一名战士,疾速朝我跑来。只见他俩手里拿着一封信,边跑边喊:“副连长,快看,快看!”
接过信,我立马看了起来。信中是这样写的:
“叔叔,我们是广西某小学,三年级的学生……。
叔叔,我们学校放假了……。
叔叔,我们小伙伴们,成立了一支“加里森敢死队”。我们的队长是小骏,队员有小军、小强、小睿、志瑞、小龙女。
我们都有一技之长,小骏的弹弓可准了……。小军、小强是我们的神枪手,他俩的弹子,五米开外,弹无虚发……。小睿、志瑞,两层楼不用带保险绳就敢攀爬……。小龙女,会抽烟还会吐烟圈,扮演女特务可像了……。我们准备到敌人后方去,打乱敌人的战略部局。
叔叔,我们请求你们,兵分两路掩护配合,我们要向“河内”进发了!我们“加里森敢死队”坐火车,将于1月25日下午5:40分左右达到PX。”
我看了看表,时间指向11:15分。于是果断决定:“陈参谋,赶快把这封信的意思给团里报告,并请团里与火车站派出所联系,准备截车,我要结果。”
晚上19:30分,陈参谋回话:“6名孩子已被车站派出所截获,并派了专人送返。地方同志说,好在部队同志发现的早,通知得及时……。”
回到猫耳洞,小朱正嘟囔着嘴,看上去今天有点心事,一脸的不高兴。我用眼睛上下打量着她。她见我就一转身钻进了洞里。我心里感觉纳闷,拖着一身的疲劳,也想进去休息休息。
屁股刚在耳洞里落坐,小朱发话了:“今天开心了?我发现你今天特别地高兴。”
我忙问:“怎么啦?我今天做错了啥事?”
小朱:“你自己都不知道?”
我忙回答:“真不知道。”
小朱:“看到女大学生来信了,你不开心?”
我:“这有啥开心不开心的?”
小朱:“看你美滋滋地叫我念,就知道你动机不纯。”
我:“叫你念信,你不喜欢可以不念嘛!”
小朱:“你是领导,是首长,我敢抗命吗?”
我:“小朱,有啥事明说嘛,我咋越听越糊涂了呢?”
小朱:“你看着我,说心里话,我漂亮吗?”
我:“漂亮,是真的漂亮!”
小朱:“那你喜欢我吗?”
我立马回答:“我是来见战火的,来锻炼的。现在我在带兵打仗,等打完了仗再说。”
小朱:“不行,等打完了仗,喜欢你的女孩子就多了。到那时候,轮也轮不到我了。”
我:“小朱呀,你现在还小,再等等也不迟嘛,再说你也不能逼我犯错误不是?”
小朱:“我不管,我反正喜欢你,你今天就要给我挑明。”
我:“我有啥遭你喜欢的?在情感上,我可是马大哈一个啊。”
小朱:“我就喜欢你人。你性子来了像猛虎,温柔起来像只猫;你心眼细得像女人,遇事上心,不马虎。”
我:“哈哈!我自己都没发现,我有如此多的优点。”
其实,后两条和母亲对我的评语是如同一辙的。我嘴里不说,但心里很明白,把食指放在了嘴前嘘了一声,眼睛故意瞧着往外,分散她的注意力。
小朱:“我不怕。”
没想到她一下冲了上来,将我搂在了怀里,紧接着一对发烫的嘴唇就贴了上来……。
我拼命地挣扎着说:“松开、松开,你快要把我给憋死了。”
小朱极不情愿的松了手。我见她低垂着头,怕伤了她的心,于是解释道:“被战士们看见,我还怎么带兵打仗呀?好了,咱俩的事,等打完了仗再说。”
没想到小丫头片子敢爱敢恨,直盯着我的眼睛说道:“反正这一辈子,生是你的人了,死是你的鬼了,非你不嫁了!”
“你将来如何打算?”我问起了小朱。
“等打完了仗呀,我打算报考医师专业,我的梦想是当一名军医。等将来咱们有了孩子,把我妈接到部队上来,给我们带孩子。”小朱微笑着回答说。
“你妈不上班,给你带孩子?”我看着她问。
“我妈可以申请病退呀,她血压不好……”小朱说。
“你天天打仗,哪有时间学习?人家在后方,可天天都在复习功课,你考得过人家?”我用诧异的眼光看着她。
“等打完了仗呀,我也可以天天复习了。”小朱乐观的回答说。
小朱:“我想啊,咱们将来,要是生个儿子就叫王乐;要是生个女儿就取名王悦,你看行吗?”
我:“真让人会笑掉大牙的,八字还没一撇,再说我们还生死未卜呀……。”
见她越扯越远,我借故回道:“睡吧,我该出去查查哨了。”
钻出洞口,我把岗哨拉到一边说:“今晚的事别到处去乱嘞嘞。”
岗哨一个立正,故装一愣地说:“报告副连长,我什么也不知道,真的什么也没听到。”
我在岗哨肩膀上拍了拍,就查哨去了……。
等我查完哨返回洞口时,小朱还没睡。她见我来了,再一次把我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说真的,小朱真的很漂亮,皮肤细白细白的,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一身孩童的稚气还没蜕变。但是,她天真浪漫的性格是蛮遭人喜欢的,我真不知道如何去拒绝,特别是在战场上,每时每刻都充满着杀机,谁也不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
半晌,我仰起头瞧着她,看着她渐渐熟睡,脸上露着微笑。我就一遍一遍地想着,如果有一天我牺牲了,我会给她带来什么样的痛苦;如果我真心地喜欢她,等待或许是唯一正确的选择,毕竟她还太小,还是个孩子,还有自己的梦想,还有美好的未来……
天刚刚泛白,小朱就冲进了指挥所,开口就问:“副连长,你想吃花蜜吗?趁太阳还没升起前,现在是采蜜的最佳时间。”
还没等我开口,她就拉着我的手,往阵地上走。通讯员跟在身后,边笑边说:“等等我,我也想吃花蜜,你们也得给我留一口嘛。”
到了山茶树旁,小朱折断了一根草茎,她把草茎当做吸管,轻轻插入了一朵花芯底端,然后慢慢地吸允着。示范完后,她递过吸管,叫我也尝尝。
我学着她的样,也把吸管对着花芯吸允。只觉一颗露珠沁入舌根,一股香甜由里而生,淡淡的山茶花香回味无穷,荡然缭绕从鼻而出。
“真甜,真香!这是谁发明的?可以申请‘诺贝尔奖’了。”我嘻笑着对小朱讲。无论花朵的大小,在花芯的中央低部都有一颗露珠,这露珠就是小朱所说的花蜜。
“真甜,真香!”通讯员也赞不绝口。
一缕火红的阳光,从东山探出头,透过云雾照射下来,映得山茶花满面彤红,树叶也郁郁葱葱。
雪白的山茶花,把反射的光芒映照在小朱的脸庞上,显得格外地美丽、漂亮!
此时,她与通讯员围绕山茶树,开始了打闹、追逐、嬉戏……
不时还把我当做掩护体,绕起了圈子。
“副连长,他耍赖!”“你给评判、评判!”
几团浓雾飘过,此时此景,如梦如幻,犹如人间仙境,身在画廊一般的感觉……。
陈参谋跑来报告:“接团部指示,军区战士歌舞剧团正在团部慰问演出,团属各单位,除战备值班电台外,都要调整为常用频道,并组织收听。”
“快、快!把对讲机、收录机拿来,组织官兵到这里收听。”我吩咐着陈参谋说。
不一会,队伍就集合完毕,到达了指定位置。战士们分成了三列,围着山茶树坐了下来。当听到收录机里传来“战士歌舞剧团汇报晚会演出现在开始”时,大家都没了兴趣,个别战士闲谈开来。
我招呼陈参谋强调一下纪律,要认真收听。然后就朝指挥所走去。
“你俩上阵地去听节目,这里由我负责瞭望。”我对着瞭望哨说。他俩一听有这好事,就一溜烟跑了出去。
战士们随着喇叭里的歌声一起唱了起来。一阵阵军歌不时从阵地上传来,久久在山谷中回荡……。
“下一个节目,为大家演出的是舞蹈《小背篓》。”因为看不到舞蹈,战士们都嘘了一声。谁知小朱伴随着音乐,即兴为大家表演起舞蹈,引来一片掌声和喝彩。
我在指挥所里,弯腰向上眺望观察着。谁知歌声一停,小朱就冲下了阵地,跑了进来,兴致勃勃地说:“副连长,你为啥不去看节目?刚刚我跳的《小背篓》舞蹈,可成功了。”
我说:“知道、知道,从大家伙的掌声和喝彩声中,就知道你的表演非常不错。不过我喜欢看晚会,不喜欢听晚会。”
小朱拉着我的手,扭动着肩膀说:“陪我去听听嘛,陪人家去听听嘛!”
她娇气、倔强、稚嫩,表现的淋漓尽致。我知道拗不过她,只有做了她的“俘虏”。我抬头看着阵地上的通讯员说:“通讯员,马上通知瞭望执勤哨兵回岗!”
这时广播喇叭里又传来了歌舞《小白杨》,小朱看了我一眼。我呡了一下嘴角,点了点头,她就高兴地跑上了“舞台”。随着音乐响起,她手握“钢枪”舞动起来。
每当唱到“一颗小白杨”的时候,她就右手直举云端,左手屈肘在胸前,挺胸、收腹、提臀,右脚拨动着左腿旋转身体,美得就像“仙女下凡”一样。
当唱到“妈妈送树苗,轻轻对我讲”的时候,她就把两手交叉于胸前,脑袋瓜一会轻轻地左偏,一会轻轻地右倒,就像一个稚嫩的小孩依偎在妈妈的怀里,倾听着母亲的叮嘱。
当唱到“亲人祝福记心上,哟喂”的时候,她就右手握着拳在胸前,微微上下摆动,头上的小辫也上下摇晃,浑身都洋溢着无尽地喜悦。
当唱到“它长我也长,和我一起守边防”的时候,她就双手交叉在胸前蹲下,边旋转,边向上张开双臂,然后慢慢再回收到胸前,左手抱拳在腮边,右手抱拳在腰间,与歌词配合得天衣无缝,美轮美奂。
“好,好,好!”阵地上不时发出阵阵雷鸣般的掌声、喝彩声。
跳完舞,小朱就朝我跑了过来说:“怎么样,看我跳的怎么样?满意吗?”
“跳得好,跳得真好!小时候你不愧为学习音乐专业的。你有艺术细胞,有艺术天赋,你不应该学医学专业,应该去报考战士歌舞剧团。”我对着小朱认真地说。
听了两个小时的慰问演出录音,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战士们意犹未尽,由原来的不想听,到恋恋不舍,这都源于有了小朱的舞蹈。从此,小朱在阵地上家喻户晓,战士们都称她是阵地上的“小天鹅”、“白孔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