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是一张丰神俊秀的脸，与摘下面具前一刻，爽朗愉快的笑声十分搭配，不过我显然不是他要抓住的人，此刻的笑容已变成吃惊，瞬而又恢复让人如沐春风的一般的微笑，“对不起，姑娘，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他说的很认真，笑得很自在，但在这灯火阑珊下，他不是我要找的人，我亦非他要抓住的人，偏偏还是不期而遇。
他上下来回将浑身打量了个遍，：“姑娘，我们以前真的没见过？”
“没有吧。”我当然能肯定，但只是不能告诉他这是我第一次出门，和师父去参加武林大会，路过扬州。像他这样一身衣着华贵的人，若非出身商贾，也定是个世家子弟，又怎么会理解江湖草莽的什么武林大会呢。若他真是官员子弟，不定还有麻烦呢，我听师父讲过不少这类的故事，遇到不太平的年月，盗匪滋事，皇帝兴师问罪，下面官员若是抓不着真凶，便会去抓一些江湖上的小喽喽顶替。
正欲离开，也不知背后从哪里窜出的野小子在和什么人嬉笑，没头没脑地碰撞了我的后背，没有任何防背，一个趄趔，我尽力控制身体，还是没能控制住它向前倾，与方才的面具公子，正撞满怀。
这如其来令人无法预料的状况，一时之间差点就要二人同时倒地了，不过幸好，在最后一刻，他稳住了身体，保住了平衡。
我稍稍站稳，还未理出方才事情的始末，脸已开始囧热发烫，我不知该对对方说什么，还未来得及去想，一声脆响，我的左脸顿时热辣辣的疼。
“哪里来的野丫头，没教养，还不快从我琰哥哥身上离开？”
待我被推怂开面具公子四五步，方才看清对方的样子。是个极漂亮的女子，一样的衣着华贵，眼神中充满对我的鄙夷和不屑。“怎么，还想再扑到我琰哥哥怀里？扬州的姑娘都是这样子的么？”
“沛儿你误会了，方才我戴着面具，没看清，看着身形差不多，就误作你抓住她了。”
“好吧，既然琰哥哥替你说话，那么我已知事情始末。能当成一回我，也算是你的造化，这算是你的补偿，拿去买药吧。”华衣女子抛下银两到我的脚边，不管不顾地拉着面具公子转身就走了。
我盯着我脚边的银两，仔细看清，才确定那是两锭金子。真是出手大方阔绰，买药绰绰有余。我更加不必怀疑对这二位身份的猜测了，绝非一般人家。
犹豫着要不要捡这两锭备受羞辱得来的两锭金子，转眼间，它已被一个乞丐眼疾手快地给捡去了，接着又来了三四个乞丐齐上去抢，这群乞丐顿时扭打作一团，酸臭膻人的气味袭来，我赶紧躲开他们。
此时花灯会已结束，人群也散去得差不多了，天空中燃放着的花灯越飞越高，街道渐渐冷清。
走了数十步，终于不见了乞丐，方才的一切好像梦幻一般的发生，我又回到了现实。此刻肚子饿得咕噜叫了起来，身无分文，连个肚子问题都解决不了，该去哪里，该怎么办？
“玄儿，玄儿……”
师父的声音叫醒了蹲坐在路边睡着的我，“师父……”
“玄儿，你在这里？这一下午你跑到哪里去了，你可知师父找你找得多辛苦？”聂无殇的样子很生气，语气也甚是严厉。
“对不起，师父……”我哇得一声，哭了。我没想到师父会这样生气，因此更难过了，拉着师父的袖子大哭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师父是不是太严厉了，吓到你了吧。”聂无殇的语气顿时变得柔和了许多，拍着我的后背并将我搂在怀中。
“师父，我好饿。”良久，我停止了哭泣。
“唉，你说你偷跑着去玩，不跟师父说一声，身上也不带一文钱。”聂无殇说完看着我泪眼朦胧的样子马上改口道，“一下午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吧？走吧，我们去前面看看。”
走不远，前面有家路边的面馆尚有人，坐定下来，我叫了一碗肉丝面，师父补了一声两碗。
我这才知道，原来师父跟我一样，从下午那时到现在一直没有吃东西。
热气腾腾的肉丝面上来了，我忍眼泪没有掉下来。
“快吃吧。”
“嗯。”
我们师徒二人相对无言，师父没有问我这个下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师父低头认真，一心只顾着吃面的样子，我忐忑不安的心里，也踏实了许多，和师父一样，低下头，看着碗里，安静地吃面。
街面上的人越来越少了，面摊老板看样子也快要收摊了。
这时，面摊上来了一对父女，父亲看起来年纪有些大，听了他们与面摊老板的对话，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是爷孙。
“辛大爷，唱完了，来吃面呢？”
“是啊，还是江小哥，你家的面最好吃，给我们来两碗。”
“好嘞，两碗素面。”
没大一会面就做好了，面摊老板端到那爷孙俩的面前，那个辛大爷看起来好像眼睛不太方便，是个瞎子，他谢过面老板之后，摸索着取过身旁的二胡，调试胡弦。
“辛大爷，你每天来我的面摊照顾我生意，再听你免费弹琴，我真是不好意思啊。”
“江小哥，说哪里的话，我这是弹给自己听的。”
乐声响起，月光流泻，淡淡的光茫，淡淡的忧伤，飘荡在悠长的街道，使这个城的喧嚣安静了三分了。
曲毕乐声止，我们也刚好吃完，结帐。两碗面十文钱，大概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便宜最好吃的面了。
“师父，那是什么曲子？”离开面摊之后，我问聂无殇。
“不知道，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首曲子。”
“若明明天还能听到就好了。”
“玄儿喜欢这首曲子？”
“说不上来，但是感觉听起来舒服。”
“师父可不想明天这样满城寻你了。”
“不会的啦。”我不好意思地说。
又走了步，也许是几十步，也能是更多。
聂无殇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忽然说，“玄儿，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吧。”仅管他的语气保持着轻松，但我还是听到了不一般的味道。这一定是一个不一般的地方吧。
“什么地方？”我随意地问道。
“明天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