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忘立刻警惕起来。
“我可不是什么坏人啊。”似乎看出了不忘的心中所想,那人有些失笑的说。“在下是月家的小公子,名叫月清河。”
不忘摇摇头。
“不信吗?”月清河问,然后拿出了挂在腰间的玉佩。“这玉如何?”
色泽温润晶莹剔透。玉是彰显一个人身份地位的象征,身份越是高贵的人,拥有的玉更漂亮。
不忘捏捏戴在腕上那用红绳穿起来的一小片青中泛白的玉片,点了点头。
不忘知道月清河身份显赫,但还是跟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她在京城可没有听过什么显赫的月家,大概是西域的大府吧。
月清河长得不算俊俏,火红的发衬托的他的脸白白的,像勾栏院里的小官,眼角下的红色泪痣在红发的映衬下十分明显。身上穿着鲜艳的红袍,却没有系起来,能看见里头素白色的单衣。
今日是七夕,许多未许婚配的少男少女走到接上来,买上一盏花灯,祈祷今年能共找到共度一生的好伴侣,点着它然后放到横隔小街中央的一条小河流里,让它们随着水流飘远。小河流中一串串橙色的灯火,在水上和水下都开出了一片片的花海,在黑夜中显得十分美丽。
“今年的七夕真热闹,对吗,不忘。”月清河停下来,转过身看着她,漆黑的眼倒映着她和河里的橙色花海。他忽然伸出手,牵住她的手,向小河边走去。
不忘也忘了挣扎,也忘了想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的,只觉得这一幕实在好生熟悉。
他拉着不忘坐在河边,双腿就耷拉在墙边,脚下就是缓慢的江水,一盏盏花灯从脚下飘过。
江水不深,坐着也不是太危险。
“不忘,你想听我的故事吗?”月清河用手托着腮,垂眸,眼睛好像看向远方。没等不忘做出动作回答,他便径自开始说。“我在好些年前,也在七夕这一天,遇到像你一样的姑娘。只是这姑娘她不是哑巴,她会说话。”
不忘怔怔地看着他。
他突然转过头来,看见不忘呆呆的样子,笑了出来:“怎么?看我这好看的皮囊看呆了?”看见不忘羞红了脸扭过头去,他才觉得逗弄够了,心满意足。“罢了,今天出来也是寻个开心的,不提那些伤心事了。”
不忘转过头来看他,双眼亮晶晶的。
他摸摸不忘的头,贪恋那柔软的触感,便将手一直放在不忘的头顶上。“我说,不忘,你想说话吗?”
不忘愣了愣,点了点头。
“如果让你说话的代价,是让那个人提前死亡呢?”他问。
然后不忘坚决的摇了摇头。
“为什么?”
‘我从小就是哑巴,从小就不会说话,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能说话当然是好事,但为了能说话害的一个人折损寿命,我实在是不忍心。’不忘在心里想着,但是用肢体动作很难表达。她开始艰难的用手对着月清河比比划划,又害怕他看不懂,苦恼的直皱眉。
“不用这么辛苦的比划了。”他拍了拍不忘的头,把手放下来。“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
不忘愣了愣,表情就开始眉飞色舞起来:‘莫非你是神仙?’
“我不是。”他失笑。“我不过是在江湖上闯荡,学了些读心术。”
不忘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两人又坐在河边聊了会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不忘在‘表达’,月清河在‘聆听’。除了刚开始坐下来他主动说的哪一段故事,他甚少提起自己的过往。
“走吧。”月清河站起来,拍拍灰尘,居高临下的对着坐着的不忘说。“时候不早了,我该送你回家了。”
月色悄悄地洒满街道,确实已经很晚了。
不忘站起来,拍拍灰尘,准备回家的时候,人群中便传来了一声叫喊——
“这不是原家被休离的哑巴小姐吗?!”站在她身后观察了许久的大妈这样喊道。
“真的是啊……”“被休离的女人怎么还有资格出来祈求婚姻?”“这有违伦理啊!”“真恶心……”“这就是报应啊。”路上还没有回家的路人开始议论纷纷,说出伤人的语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渐渐的形成一个全,将两个人围在里头。
不忘吓得浑身颤抖,躲在月清河的身后,只露出两个眼睛。
月清河双眼中充满了怒气。
“不要脸!”有一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抓了摊上的花灯就往不忘的背后扔。
“啊——”花灯花瓣尖的部分还是做的十分尖锐,被扔过来的花灯划破了不忘的衣服,从那道口子里还能看见不忘素白色的单衣。
“莫不是你的夫婿嫌弃你下贱才将你休离?”一个抓着花灯的老婆子说。“哼,一个女子竟然也敢在大街上露出单衣?”手上的花灯向不忘扔去。“像你这种女人,就该去浸猪笼!”花灯在衣服上又划出一道口子。
瞬间,围观的人都把自己的花灯往中间的不忘扔。有的人扔完了仍感到愤怒,便抓了摊子上的花灯继续扔。而似乎摊主也对不忘被休离还出来祈求婚姻的行为感到愤怒,竟然也不计较那些男子女子抓着他的花灯往中间扔。
月清河的双臂死死护住在他怀里的不忘。
“贱人!”“臭不要脸的女人!”“滚开!不要再出现了!”
“够了!”月清河大喝一声,众人竟也停下了扔花灯的动作。“我曾向家姐许诺,永不对无辜的人动粗。但你们如今这样对她,可别逼我!”月清河又抽出了腰间系的那块晶莹剔透的美玉。“张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护着她的,可是月家!”
众人开始议论了起来。有人也真被月清河的动作吓到了,纷纷散去。但也有人议论纷纷,他们可没听说过什么月家,但他腰间的那块玉看起来确实价值不菲,普通人家怎么会拥有这样的美玉呢?
“不守妇道就是不守妇道!”刚刚向不忘扔花灯的老婆子站出来,微微颤颤的身子发出的声音却犹如洪钟。
“是呀……”留下的众人纷纷附和。
“不守妇道?”月清河阴惨惨的笑了。
蓦然,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那个老婆子的脖子,狠狠的将她抬到半空中,凌空着。那老婆子也顾不得花灯,双腿摆动着,手在空气中不断地抓着,就是抓不住什么,舌头微微吐出来,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花灯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应声碎裂。
众人吓得后退一步,谁都不敢去救那个可怜的老婆子。谁让这个老婆子惹上了一个身家显赫,会武功,还蛮不讲理的人呢?
“啊啊……咳咳……放过我……”那老婆子该是疼的眼泪不断地流。“我错了……”
“今日你不死,难解我心头之恨。”月清河双眸瞪着那个腾空的老婆子,双眼中充满了怒气。
忽然,月清河感觉到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月清河转过头去,正是用袖子悄悄拭泪的不忘。
‘放了她吧,清河大哥。她也没做错什么。’不忘因哭过还有些湿漉漉的眼睛,像一只受伤的小鹿,静静的看着他。
月清河凝眉,犹豫了一会,便道:“好,我今日便听你的。”他放下了那个凌空的老婆子,摸了摸她的头。“来,我们回家。”
众人很有默契的让开一条道。
那从空中掉下来的老婆子捂着脖子喘气还来不及,就在地上挪动挪动,想要挪出这个圈子。
次日,遍传开了这样的话:那位武功盖世的大侠,是因为不忘理亏,才放过了那个老婆子。
后来,那老婆子死在屋里头。
谁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