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明对吕岩言听计从,在决定唱《贵妃醉酒》之后,一个人嘴里念念有词在那回忆《贵妃醉酒》片段。
吕岩呢,他走到一旁寻求帮助。
唱戏不比唱歌。
唱戏从不是一个人的活,特别是想把戏唱好。
你见过一个歌手一把吉他流浪天涯,一人一首歌名扬天下,何曾见过一个京剧演员一人成就一场大戏。
京剧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一个人也唱不了戏。
从来是只有单飞的歌手,没有单飞的京剧演员。这一点也是京剧等戏剧近年发展不如歌曲快的原因之一。不过这也是戏剧的魅力所在。
“大爷,还要麻烦你帮个忙?”吕岩走到借用场地的乐团领头人那里,双手抱拳作揖,请求道。
“喂,你这人还讲不讲好。”蒯培德还没有说话,他身边的那个小年轻忍不住了。
“先是借用场地,再是借用乐器,现在还要干嘛?真当我们是稀罕你那点钱?我告诉你······”
“嗯?晓飞,怎么说话呢。”蒯培德脸色一正,一板一眼的说道。
“真是对不起,对不起。”吕岩再次作揖道。
说真的,吕岩也感觉不好意思了。
你的时间是时间,别人的时间不是时间了?那个叫晓飞的人说的没错,吕岩也对自己的一而再的麻烦别人感到不好意思。
可是,此时让他找其他地方也来不及了啊。别的不说,小湖那个地方够大,吕岩也熟得很,只是你在那里唱戏,给谁听?
现在高明明就需要别人的认可,鼓起自信,难道让花花草草给你鼓掌?
另外,一事不劳二主嘛。吕岩也能看出这大爷是个敞亮人。吕岩为了高明明也就做一回厚脸皮了。
“怎么帮忙?说说?”蒯培德饶有兴趣的看着吕岩问道。
“大爷,不怕你说,我那兄弟心里有个坎,别看长得高高大大,可是胆小。这不刚才唱歌还要带着面具,怕人看。”吕岩这边煞有其事的说着。
那里蒯晓飞扯扯嘴做出不屑之状,如果不是他大爷在身边,他一定好好嘲笑一番。
“大爷,您刚才也看到了,我兄弟唱那首《依稀》还凑活,这自信心也提高了一点。我现在想让他再表演一首《贵妃醉酒》这不寻思着没人伴奏,不能达到最好效果,求到您头上了嘛。”
蒯培德饶有意味的盯着吕岩,道:“帮忙可以,但是你要保证唱好。”
“大爷你放心,这小子别的不说,他在这方面是有天赋的。当然,他不能和您比了。”吕岩恭敬的说道。
即使心里有准备,吕岩也没想到眼前这人这么好说话。一时间心里准备的一下话做了无用功。
这位大爷,吕岩认识,当然人家不认识他。
大爷真的是个大爷。人家叫蒯培德,一个出身普通却不普通的人,人称“国民大爷”。
在大明这些天,吕岩可没闲着。面对一个新世界,虽然脑子里有些前任的记忆,可是这东西并不全。而且说实在的前任和吕岩的关注点并不完全在一个频道上。
因此,可以想见,作为一个书之老饕,他怎能不去看几本。
事实也的确如此,吕岩平日白天唱歌练功之余,大半时间多是泡在一些书店里。
吕岩看书很杂,自诩“杂食动物”。
很巧,“杂食动物”吕岩在前两天看过一本杂志,《戏曲》。
这是一本由大明戏曲协会主编,关注国内外最新的戏曲学术发展方向,全面展示戏曲届各项科研成果、最新动态的杂志。其内容包括戏曲导谈、教育表论、戏曲文学、剧坛巡礼、评论、学术文章等多个学术专业栏目,除此之外,它在保持学术严谨之余,也不乏趣味性和通俗性,开设“戏曲杂谈”、“戏说戏曲”等栏目,讲述一些不为人知的有关戏曲大师的奇闻异事和八卦传说。
看到此杂志之后,吕岩通过它了解到许多有关大明文化、艺术方面的知识,特意订购此书。
有关蒯培德的一些事,就是从这杂志上读来。
今日不想能在这里见到真人,并是这幅再普通不过的样子。
真不愧是传奇。
吕岩依稀记得,杂志上是这样说的。
蒯培德是个让人打心眼里尊敬的传奇。
他是个京剧演员,一大家子有四五口人都在从事和京剧有关的工作,却算不上京剧世家。
他四五岁的时候就由大姐蒯培素领着抱着,到她的剧院参加演出。
耳濡目染中,小小年纪的蒯培德学会了许多唱段,随意唱来,竟然有板有眼,一来二去在街坊邻居中出了名。
有人建议,带他到当时有京剧沃土之称的海河边唱,那地界儿常有京剧爱好者活动,也不断来些“高人”,说不定能给他指点指点。
祖师爷眷顾的眼光真的落在了身材瘦小却浑身透着机灵劲儿的蒯培德。
在海河岸边的蒯培德真的是“功夫”渐长,并吸引了不少有本事人的注意。
三四年后,七八岁的蒯培德开始在姐姐的带领下登台,并能领到台下观众的赏钱。
虽然不多,只是些买瓜子花生的钱,也从另一面说明他的优秀。
后来,蒯培德在津门市戏曲学校学习,一边学习文化课,一边学习铜锤花脸。高中毕业后,他考入大明戏曲学院苦读五年。并在毕业之际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情况下进入津门青年京剧团,成为其中一员。
当时的津门青年剧团刚刚成立,并没有什么名气。
而蒯培德在戏剧界已经是小有名气,在他没有毕业的时候,已经有几家著名的京剧团表态会邀请他加入。
更让人意想不到的事,蒯培德从最小处做起。
他没有像同辈人那样争着出场,抢着成角儿,而是来到了幕后。
他拉了3年幕,扫了3年地,跑了3年龙套。
当时有好多人都说他疯了。
他的家人,特别是领他入门的大姐更是不可理解弟弟的决定。
这些都被蒯培德压下去了,他一遍又一遍的耐心的说服了家人,让他坚持下去。
在第十个年头,蒯培德第一次登场。
当时剧团的花脸师父生病,一时之间找不到人。
蒯培德找到团长,“我可是一个人才啊。团长可要多培养培养我。”
团长同样很有意思的说,“嗯。我看你也是个人才。”
就这样在近乎儿戏的说笑下,蒯培德上台露面。
这一唱,火了,还是大火、特火,火的一发不可收拾。
在他三十有五的这一年,蒯培德迅速的出名,成为了角,又成了台柱子。
而这只是开始,蒯培德的名气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的从津门扩散到了燕京,又从燕京扩散到大明,乃至海外。
在他四十岁的这一年,蒯培德更是夺得了大明最高戏剧奖,也是世界三大表演奖之一的梅花奖。在领奖台上,蒯培德说出了他的成功秘诀,“和真正的天才,我的许多同辈比起来,我的先天条件并不优越。瘦小的身材加上并没有那么敞亮的嗓子让我和普通人并没有两样。如果没有异常,我的一生应该是这样度过。找一所戏剧学院,教一些学生,等到年老的时候,膝下满堂。或者在一个京剧团,当个配角,唱两嗓子,高兴一阵子。”
“我当然不甘心,从小我姐姐就说我聪明。我不甘心如此平凡的一辈子。”
“幸好,海河边有个老师傅告诉我。想有本事,先吃苦。真正的本事在不起眼的地方,一点点的积累。只有根基打得牢,楼房才能盖得高。”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老师傅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他给我只出了一条路。有路,我就走。”
“于是,我拉了三年的幕。我学到拉幕也是一个学问,它也是整个剧情的一部分,迟了或早了都会破坏演出效果,所以我把幕拉得恰到好处。”
“我扫了三年地。扫地的时候,我在挑刺。我在不同的角度看台上的演员表演,发现演员哪里表演的不对,哪里要有提高。扫地的时候,我又在学习。没有人会把扫地的放在心上。他们练功,我在一边扫地看。他们唱念做打,我在一边学。他们说话,我在一边听。”
“最后我跑了三年的龙套。那是我最珍贵的记忆。什么时候上场,第几场,写得很清楚。虽说是龙套,我却要打起百倍精神认真对待。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这是一个明星说的。唱戏的也有这个理。唱戏的,自己都不认真对待,看不起自己,谁能看起你?唱戏的,上台来干什么?要让观众看到你的精气神。”
“只要你肯下功夫练,机会总是会给有准备的人。”
而今天,这个名满天下,可谓一代宗师的京剧大师却出现在了这里。
想起蒯培德大大师乐于帮助后辈的名声,吕岩才斗胆提出这个要求,不想名不虚传。
看着在那里静默台词的高明明,吕岩也不得不感叹一声,真是傻人有傻福,或许这就是坚持而来的运气。
毕竟不是谁都可以这么凑巧请到大师伴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