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清的眼睛突然完全红了,阳光越发的刺眼,一道道一缕缕落在浮生阁的每一片砖瓦上,落在芸芸众生的头顶上,浮生阁中,工人们还在唱着平时干活时经常唱的小曲儿,魏天松还在大笑,但是吴清却已经看不见一切,也已听不见一切,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小心,爹娘离我们去了,我们两个从此便要相依为命,今天我吴清对天起誓,作为你的兄长,我会保护你一辈子,让你一辈子不被人欺负。”
“让你一辈子不被欺负,不被欺负!“年少时的承诺总是显得那么可笑,那时一腔热血,这样去想便这样去说,什么也不曾顾及,那时小心才十岁,像看一个英雄似的看着自己,他是如此的相信自己。我曾允诺护你一世,可是如今,耳边传来的却明明是小心惨痛的叫声,面前映现的偏偏是小心因为疼痛而抽搐的面庞,那曾经的钪锵有力的言语,如今在现实面前却显得如此的苍白无力,命运啊命运,总是如此的捉弄人吗?
“我要杀了你!”这一声怒吼,似要震破苍穹,划破天际。吴清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什么都已不在乎,他唯一还知道的,就是用尽全身的力量,挥舞自己的拳头,扑向眼前这个自己痛恨到极点的人。
这一拳,没有杂念,没有顾忌,只有咬牙切齿的恨,只有不顾一切的愤怒。
魏天松也愣了,生在世家的他,从小便生活在鲜花与掌声中,所有的人都顺着他的意思,只有这个人总是忤逆自己的意愿,他不甘,他想不明白,一个没爹没娘的孩子,竟敢处处与自己作对,看见他,自己便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心理落差,他恨他们,所以他针对他们,欺负他们,他以为这样,他们便会像其他人一样,吹捧自己,奉承自己,可他也许从来没有想到过,眼前的这个人,竟然真的敢用拳头对着自己,从小到大,他再怎么欺负人,对方也只会一味忍让,从来没有,没有一个人敢这样对自己。他就那样愣在原地,一时间连躲闪都已忘记。
吴清虽并未习过高深的功夫,但这一拳,不顾生死,不留后路,这七八年来干苦力所锻炼出的一身蛮力尽数用上,就这样打在了魏天松的肚子上。
魏天松突然觉得五脏六腑一阵剧痛,肚子里似是翻江倒海,但这股疼痛感却让他缓过了神,他拼尽全力使出一记浮云掌勉强将吴清击退了两步。
跟在魏天松身旁的其他几个少年见状也忙上前,准备制止吴清。
只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们还没有来的及到吴清身边,已完全失去理智的吴清已经拔出了随身的腰刀,向魏天松刺了下去。魏天松刚才受了一拳,又用尽余力打出了一记浮云掌,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力气,他就站在原地,眼睁睁得看着那把腰刀,一寸寸刺入自己的腹中。
他的眼神中已没了之前的嚣张与盛气凌人,只剩下惊讶与惶恐。他作为魏家的独子,在浮云城生活了二十个年头。二十年来,仗着世家的身份,人人见之让道,他自己也愈发的目中无人,他以为自己已无所畏惧,可当腰刀刺入自己腹内的一瞬间,他竟是如此的恐惧。他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会有那么一天,有人敢在浮云城中,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刀杀了自己。以后浮云城的阳光,自己再也看不到了吗?那记忆中所有的鲜花与掌声,便要就此消失了吗?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人,竟能让我失去一切?他带着脑海中无数的疑问,终于慢慢的不情愿的倒在了地上。
魏天松身旁的一众少年,也吓呆了,他们平日里如此畏惧的魏大公子,就这样在自己眼前被人杀了。这些少年平时本就是跟在魏公子身后阿谀奉承,与他并无任何交情,此时看到满手鲜血的吴清,竟然没有一个人上去管倒在地上的魏天松,全都四散跑了去。
鲜血已经顺着刀刃淌满了吴清的双手,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如此的滚烫,炙热,刺眼,望着这满手的鲜血,吴清突然也恢复了神智,他看着眼前倒在血泊中的魏天松与自己手上淌满鲜血的腰刀,内心突然如此地想要吐。他曾无数次在梦里想要杀了魏天松,可他从来没有想过,真的有那么一天,自己竟会真的杀了人。原来杀人并不是像在梦里那般痛快,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是站在原地,脸上带着惶恐与难受的神色,在干呕,在回忆,在狂笑。杀人原来并不是一件容易事。
“小心,我杀人了。王叔,我杀人了。哈哈哈,我杀人了。”他大笑着,双手上的鲜血一滴滴淌在地上,像一个疯子,像一个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