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这是云霄绝没想到的答案,他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你和我成亲?那不可能!”
同时,云霄迅速判断:忆尤如此大胆,又有求于他,那旱精肯定还活着。一个人走投无路,身边只有一样保命的东西,那她会放在哪里?
“不可能?那你永远也别想再见到那个小鬼精!”忆尤失望了。
“无论我是不是能见到姚青,你都逃不掉,听我一句劝,易牙回不来了,你不用再害怕他,交出姚青,我保你的命。”云霄尽量让忆尤放松。他继续想,和自己性命相关的东西,放在哪里才最放心?
——当然是离自己最近的地方,那该怎么办?那个女人躺在榻上,自己总不可能去把她拽下来。
“易牙易牙,你为什么要提起他?”忆尤还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她好像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要什么。
云霄缓缓后退,一直退到房间有光线的那一半。他的阴影投在火塘上,青铜吊罐中的水还在噗突作响。
云霄蓦地伸腿一踢,随着他脚尖的弧度上升,青铜吊罐从挂钩上脱落,又准确地朝忆尤的方向飞去。
“啊——”忆尤大惊,疾疾从竹榻上跃起。
这青铜吊罐一直架在火上,里边还装满了开水,若是被烫到,那将比死了还难受。
吊罐撞到墙上,在空中飞了一圈,又稳稳地落回地上,一滴水都没有洒出。
同时,侧门打开,一个身影准确飞入,一把擒住了忆尤,原来是明渊。云霄趁机抢步上前,掀起竹榻,露出榻下一个木头围成的地窖。
果然,他看到了被绑得严严实实,嘴巴被封得紧紧的旱精姚青。
“公子!”姚青终于得救,呜呜大哭:“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云霄只是紧紧把姚青搂在怀里,一语不发。
良久,他才问道:“你是怎么被易牙抓住的?”
“我听到公子无恙的消息,就来找你,走到楚国城外的时候,发现了黄罴兽的踪迹,我就很奇怪,黄罴兽食腐为生,多年前就被应龙联合龟魃杀掉了,怎么会在楚国城外出现?”旱精被囚禁这么久,难得思维还是清晰的:“我前去查探,发现这件事有旱(精)王孟极的参与,我想继续追查下去,结果不小心被易牙抓住了,我这才知道驯养黄罴兽的背后指使者是易牙,可是已经晚了,我好着急呀,可是又逃不出去。
后来不知道怎么,这个忆尤也跑来了,她想来找公子,和公子成亲,好借公子应龙之后的身份和在各国中的影响力谋她自己的事情,可是被易牙抓住识破打了一顿,放到女和国交给泽木拉看管。我也就这样被绑住带过来,一直囚禁到现在。如果不是还能偷偷通过忆尤探听到公子的消息,我早就活不下去了。公子,看到你没事,我真高兴。”
“那舞墨公主没事吧?”云霄问。
“她很好啊,只是挂念你。”
“好。”云霄转而问忆尤:“我问你,你是怎么从舞墨手中逃出的?”
“你放了我,和我成亲,再和我生下孩子,我就告诉你。”忆尤得意道。
云霄气得说不出话。原来这个女人是想和云霄生孩子,借孩子之力重新发展九黎族的势力。可惜她没有看到,漫长的两千年过去,“九黎族”、“蚩尤”这些词在所有人眼里,都只是一个传说,她的蚩尤九黎之后的身份,有还不如说没有。没有强有力的国家作后盾、支撑,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而是靠周游在各国之间,大玩搅乱国家、魅惑人的手段,把又怎可能成功呢?
这正是云霄对自己应龙之后身份毫不在意的原因,在他看来,紧紧抓住一个曾经辉煌的祖辈身份不放,只能令自己沉醉在过去美好的幻景中,给自己一个不思进取的理由。这样的梦,他连做都不想做。
“想和我师兄生孩子,给你一辈子的时间排队,也轮不到你!”带着军队进门的锦溪恰好听到忆尤的这句话,她最见不得这种觊觎她人夫君的女人,不禁骂道:“别说云霄师兄已经有舞墨公主了,就算是没有,你看看我们女和国,可曾缺少女子了?每一个都比你美上十倍,想和他成亲,你就别做梦了!还生孩子!”
扶桑倒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被人强迫生孩子,这人生经历也真是够丰富的,看来以后不用怕云霄要挟他了,到时候他只需要在舞墨公主面前说一句:“云霄师弟在女和国的时候......”那这位天下人景仰的大英雄季云霄可就得听他的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有这样的想法,够难为扶桑的,他微笑着抬头,正好看到明渊那意味深长的眼神。两个人会意地点头微笑。
和锦溪同时进门的女和国将军们本来都摩拳擦掌,想把季云霄这位国君师兄大帅哥收入囊中,此时听锦溪说云霄有了齐国公主,都失望不已。
“舞墨舞墨,舞文兼弄墨,一听名字就很漂亮好不好,而且还是齐国公主。想“娶”季公子,看来是没戏的了。”
但她们很快就发现,国君师弟明渊也很帅的了,剑眉星目、英气勃勃、五官轮廓分明,而且看他利落的身手,也是武艺不凡呢,如果不早点把他拿下,恐怕就没戏了呢。
一群身着铠甲的女将军们看准时机蜂拥而上,抢着去抓忆尤,好给明渊献殷勤。
可惜就有那么一位估计是靠母亲提拔才勉强混到队伍里的女将,手脚不太利索又想奔得快,结果一脚踢翻了立在地上的青铜吊罐。
忆尤就是瞅准这样的时机逃跑的。
女和国的姑娘们啊,下次碰到帅哥的时候,能不能矜持一点?
旱精得救了,另外两个好消息也传了过来:
第一个消息来自赵衰:重耳果然在秦穆公的帮助下回到晋国,成为晋国君主,是为晋文公。
第二个消息算是姗姗来迟,但还不晚,是舞墨传来的:原来这忆尤是趁着舞墨随齐孝公同卫国会盟的时候逃跑的。
舞墨没事,云霄就放心了。
锦溪初即君位,诸事需要打理,晋国无甚大事,云霄和明渊便留下来帮助扶桑和锦溪,发展农业、耕织,整顿吏治、诉讼等等,女和国渐渐有了新的气象。最重要的是,由于国君锦溪开了头,国中一些女子都蠢蠢欲动,计划下一次和古白虎族的相会后,把中意的男子留下来。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女和国每年五月1、2、3日都会专门举办一次歌节集会,好让国中适龄女子和中意的男子相会。这些男子大部分来自散居的古白虎族,还有一些附近的猎户等等。举办集会的风俗自女和国建立以来就一直沿袭,因此附近许多部落的男子每年都会来参加集会。而今年的集会,由于女和国内乱平息、刑律宽松、加之去岁收成较好,民众无甚忧虑,因此特别热闹。
云霄和扶桑、明渊、旱精四人便和锦溪一道改易服色混迹在人群中,看看载运烧酒、热情招徕主顾的马驼子,尝一口小竹筒中舀出来的酒,逛逛吃食摊子,倒也悠闲自在。安茗、钟含等大臣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逛了一圈以后,一个不起眼的农具摊引起了云霄的注意,他认出摊主人正是锦溪即位后拜见而不得的公孙午。
锦溪5岁的时候,遭遇姐姐瑶姬陷害、追杀,当时的嬷嬷卢怀英把自己同样5岁的女儿提敏交给刺客公孙午代替锦溪,公孙午杀掉提敏向瑶姬交差,过了几年又找了个理由退隐到乡下,冶铜、打农具为生,据说生活一度很窘困。
云霄看了公孙午包裹得紧紧的右手一眼,心中一动,向马驼子打了一葫芦酒,和明渊一起走到公孙午农具摊旁坐下,将酒葫芦盖子打开,递给公孙午道:“先生辛苦,喝点烧酒解乏。”
公孙午看云霄喝明渊一眼,用左手接过酒葫芦喝了一口道:“半截子入土之人,何谈辛苦?只等闭眼的那一刻罢了。”
“我去给师姐说,请先生到宫里住,这样就有人照顾您了。”明渊便要起身去找锦溪,他注意到公孙午右手不便,像是——烧焦了。
“残躯之人,到哪里都是累赘。”公孙午不动声色,伸出焦黑僵硬的右手在明渊肩头轻轻一按,明渊登时起立不得,想大喊也喊不出,只得僵坐在地上。
云霄同情地看着明渊。锦溪此前专门去拜访公孙午,她都避而不见,此时又怎会让明渊去找锦溪呢?而云霄也正是趁锦溪逛到人堆里不见的时候才独自来见公孙午的,否则公孙午又怎么会理他呢?明渊一向耿直,又哪里想到这一点?
“今年这集会真是格外热闹,连老妇这种久不出门之人都来了,不睁眼睛的尤其多。你们年轻人没经过事,不懂,出门在外也不带个点火的家伙,这位季公子看起来挺聪明的样子,不用人担心,倒是你,”公孙午指着明渊:“冒冒失失的,指不定就迷路了,若是再掉进陷坑,哪里还有命在?”
“我冒失?”明渊没想到公孙午这样说他,因此转向云霄道:“师兄,我真是这样啊?”
“冒失且冲动,你能活下来,全靠命大。”云霄嘴上回答明渊,心里却在细细咀嚼公孙午“不睁眼睛的尤其多”这句话。
“好在老妇一向心软,手又散,见到年轻的公子就想送点东西,不种地,拿犁铧没有用......”公孙午自语般在她那一堆农具里挑拣半天,终于拿起一样东西塞到明渊手里:“是了,就是这个,最不值钱,拿去。”
明渊接过来一看:“火镰盒?”
“迷路的时候,打个火,好辨方向!”
明渊苦笑不得:“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迷过路,先生您也......我已经不是小孩儿了。我去给你找师姐。”他还惦记着这件事。
“总算是识相一点了。”公孙午这次倒很爽快:“收了东西是得赶快走,老妇人可是出了名的爱反悔。”
“先生,我并不是因为收了你的东西才.......”明渊感到自己完全无法解释清楚这件事情了,他想,这火镰盒不是她非要塞给我的吗,怎么变成我收了东西赶快走了?
但公孙午已经不理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