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春秋公子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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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黄罴

魏犨正在围场中,突然听得云霄这一声喊,回头一看,不由大骇,转身拔足死命奔跑——这回出来的东西,他无论如何也降服不了。

从围栏处缓缓走出一只约两人多高、全身披满黑色长毛的兽,它四肢粗壮,末端长着尖利的爪子,眉毛上方的毛低低地下垂,血红、墨绿、幽深的眼睛被盖住一半,只见它每往前走一步,地面便摇晃一下,同时,一股绝望的情绪随着它的缓缓前移的脚步在众人之间蔓延开来。

若论刀枪不入,貘兽更胜一筹,但它的罩门一旦被破,便立马被力大无穷的魏犨制住。但眼前这兽,显然不是普通的火把、刀戟、玉环等等东西便可克制的。这并不是说这个兽有多么的凶猛或者无敌,它的恐怖是来自于它全身散发出来的一种强烈的死亡气息。腐烂、凋亡、恶臭、绝情、残忍,见到它的人很难用一两个简单的字眼来形容。总之最终的体会就是——恐惧,一深到底的恐惧。

围场上的军士们显然也感觉到了这一切,其中一些胆小的害怕得牙齿“格格”打架,有的甚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喘着气动弹不得。

“子余!云霄!这是什么东西!好可怕!”魏犨一边绝望地大喊,一边连滚带爬地往云霄这边死命奔逃。

“黄罴!”云霄、扶桑异口同声地喊道,他们迅速跑到围栏边,将魏犨一把拽上来,将随身佩剑抽出挡在众人面前,对重耳和楚王道:“主公、大王,快跑!”

赵衰闻言,赶紧扶着重耳往侧房中避去。

但楚成王和令尹子玉显然还没有意识到黄罴的可怕,楚成王虽然也害怕,但料想此兽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壮着胆子立在原地,想看云霄和扶桑如何应对,他身边邓夫人显然害怕已极,但只能勉强站立,等着看结果。

子玉得意洋洋地朝云霄大喊道:“公子博识至此,不知是否能降得此兽呢。”

云霄和扶桑持剑严阵以待,对子玉的话置若罔闻。

黄罴一步步走上前,一边随手抓过一个军士撕扯成两半摔在地上,其余军士大骇,想逃跑又因子玉在前而不敢。

子玉得意地看着黄罴走向重耳、云霄等人,在他看来,这次杀掉云霄和重耳是志在必得了。

黄罴继续一步步地向观席走来,腐烂、恶心的气味越来越浓重,云霄和扶桑两人将青铜剑横在胸前,用坚定的眼光看着黄罴,毫不退缩。

黄罴显然被云霄和扶桑镇定和强大的气势给镇住了,它怀疑着,伸出带着剧烈腥臭味的双爪便向云霄和扶桑抓来,云霄迅速挥剑一格,剑尖扫在黄罴的爪子上,黄罴惊异地停顿了一下,抬爪看了一眼,突然发了疯一般转身朝楚成王冲去。

这一下变故太过突然,楚成王和陪在一旁的邓夫人都惊呆了,不禁愣在当地。子玉见楚成王危险,赶紧抢步上前,想去救楚成王,未曾想被黄罴一爪拍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黄罴拍倒了子玉,继续吼叫着挥爪拍向楚成王,眼看就要把楚成王的脑袋给拍扁。

楚成王这才意识到他犯了一个多么大的错误,但此时明显已经来不及了,黄罴的爪子眼看就要拍上楚成王的头部。

就在这危急的时刻,云霄也不知哪里来的神力,一把抄起一个用来祭祀的中号青铜鼎,死命朝黄罴掷去。这一下又快又准,青铜鼎呼啸着飞出,准确地砸在黄罴的头上,把黄罴打了一个趔趄。楚成王身边的太子商臣见状,赶紧上来一把把楚成王拖走,楚成王死里逃生,不住喘气,在太子商臣的搀扶下往侧房休息。

这边黄罴被云霄青铜鼎砸中,竟然毫发无损,只见它大吼一声,露出充满腐烂气味、白森森的牙齿,避开云霄和扶桑,朝人多的地方冲来。云霄和扶桑双双上前,持剑朝黄罴方向疾追。那黄罴看起来慢吞吞,其实移动速度很快,云霄扶桑二人移动再快,也终是慢了一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黄罴抓起一个侍卫惯在地上,侍卫没有来得及哼一声就被摔得粉碎,地面上血肉模糊。

楚成王这才意识到他刚刚经历了多么危险的一件事情。令尹子玉缓过劲来,慌忙从地上爬起,指挥侍卫们朝黄罴进攻,然而侍卫都已经被黄罴散发出来的绝望、死亡气息所威慑,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云霄速度快,赶步上前,挥剑将黄罴拦住,但他也不敢接触到黄罴,黄罴身上散发出来的死亡气息令人作呕,若是人被他触到,恶臭三年都挥散不去。传说此物专以殉葬、祭祀而死之奴隶等为食,因此全身散发着强烈的死亡气息,活人意志力差者接触到它,会因为产生强烈的绝望、恐惧而放弃抵抗,被黄罴吃掉。

实际上,就在上古涿鹿之战中,蚩尤曾派人找到黄罴,用它来和黄帝作战,它散发出来的死亡气息,一度让黄帝部的军士失去抵抗能力而致大败。好在后来黄帝的女儿鬼魃和应龙用无比的勇气杀掉了黄罴,这才挽救了整个中原。鉴于黄罴的破坏性极大,史书中并未留下关于它的记载,世人少有知之者。空谷子和云霄、扶桑谈到上古历史之时,曾向他们谈起过此兽,向他们提出警告:只要还有殉葬者,黄罴便不可能永远被消灭,找到它的人,若无殉葬之人喂食,将牛羊等活埋在山中,便可将它驯养。空谷门下弟子若是碰到此兽,一定要杀掉它,否则它一旦为人所用,将会产生极其严重的后果。

云霄和扶桑万万没想到,子玉竟然不知从哪里将它找了出来,用在这里来对付云霄。怪不得云霄一行一路南来,总能看到郑国等国向楚国上贡数目庞大的牛羊,原来是用来驯养黄罴。想到这里,云霄的身子不禁打了一个激灵,他的脑中有一个念头一闪而过:如此多的牛羊,恐怕不只是用来驯养一只黄罴的,在子玉的心里,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阴谋?又该怎样对付他?

然而此时并不容云霄多想,他一边闪避着,一边挥剑朝黄罴疾刺,扶桑也很快赶了上来,两个人围着黄罴不断劈砍、跳跃。由于云霄剑短,二人又心存顾忌,不敢靠黄罴太近,虽然在他们的努力下,削掉了黄罴的左爪,但黄罴好似并不在意,一旦云霄和扶桑稍有空隙,便向侧方疾冲,而且它好似受了云霄青铜鼎的启发,竟然一把抓起一个大青铜鼎,将鼎舞得呼呼作响。

黄罴如此神力,加之青铜鼎又沉重坚硬,云霄和扶桑二人的青铜剑也不敢直接和黄罴青铜鼎对抗,好在二人身形动作轻巧,还不至于落败。而场上楚国军士、侍卫、妃嫔、侍女们则被黄罴吓得乱做一团,其中意志力差者竟然“啊——”地大叫一声,随即纵身一跃,一头撞向围栏撞死了——这才是黄罴的可怕之处,令人心生绝望、恐惧,自愿去死。

黄罴久攻不下,云霄渐渐有些焦急,他计划另想办法对付黄罴,无奈抽不出身,只得尽力和黄罴缠斗,避免它再伤及他人。

正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自围栏尽头响起,众人抬头看去,只见一白一黑两骑马奔驰着朝黄罴冲来,马上一黄一青、一女一男两名骑者稳稳坐于马上,优雅灵动的身姿随着马匹的奔跑上下起伏着,乌黑的头发丝在西下的晚霞照射下闪耀着金色的光辉。

只见白马身上端坐的黄衫少女挥舞着一根皮制套索,清脆的声音准确地传入在场的每一个人耳中:“师兄莫慌,我们来了。”原来这少女竟是锦溪师妹,而紧随其后的少年当然是明渊师弟了。

云霄和扶桑见师弟妹前来,均大喜,抖擞精神将黄罴逼在一个圈子中,让它前进不得。锦溪瞅准机会将手一扬,套索准确地套入黄罴的脖子,明渊跟着跃马上前,和锦溪一起扯住套索,将黄罴往后拉。黄罴脖子被套,手上一松去扯套索,青铜鼎“轰”的一声落到地上,发出“嗡——”的一阵闷响,震得大地跟着连晃几晃。

云霄瞅准机会跳上青铜鼎,再纵身一跃,将手中青铜剑朝黄罴头顶刺下,这一剑力道强劲、精准,剑身直贯入黄罴大脑。而扶桑早在云霄跳上青铜鼎的时候就抽手抢过一名军士手中的马鞭,此时见云霄得手,赶紧挥鞭将云霄身子一卷一带,云霄就势在空中一个翻滚,斜着顺着马鞭跃到地上,稳稳站好。黄罴脖子被套,头被剑贯穿,再也无力挣扎,后退几步倒在地上。随着黄罴倒地,一阵腐尸般的恶臭散发出来,一股白色的黏稠的液体从它头顶的剑口汩汩流出,将周围那一片青草瞬间腐蚀得干干净净。

锦溪收了套索,和明渊一起跃到云霄扶桑二人跟前道:“师兄,我们来得及时吧?”

“十分及时。”扶桑拍拍锦溪,云霄拍拍明渊,四人相视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