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羞于写名的小零
写作缘由:是夜,亘古月光,安静诉说忧伤,似是被这状伤所纷扰,解衣的手收缩,于朦胧之夜,执一长笛,思绪穿越千年时光。
……
他们在杜甫父亲杜闲的家里相识,两人不仅有诗歌的往来,而且共度过一段美好时光。李白与杜甫相会是在李白因触怒权贵放归山林时。杜甫在诗中描写当时的情形是:“余亦东蒙客,怜君如兄弟。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两人可谓一见如故。李白当时已经是诗名远扬的大诗人了,而杜甫还默默无闻。性格孤傲的李白和杜甫应是很投缘的。后来两人各奔东西,但有诗互相寄赠。杜甫的诗中充满了对李白的崇敬,而且对李诗风格评价甚恰。如《春日忆李白》: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何日一樽酒,重与细论文。李白大杜甫11岁,他们常以诗相赠.他们的友谊纯净如水!《杜甫诗集》可以见到10来首,如:《赠李白》、《春日忆李白》《梦李白》、《天末怀李白》等等。但李白写给杜甫的,找遍了《李白集》也只见到三首即《戏赠杜甫》、《沙丘城下寄杜甫》、《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就此也可以想见两个伟人曾经的关系。
李白与杜甫的友情,可能是中国文化史上除俞伯牙和钟子期之外最被推崇的了,但他们的交往,也是那么短暂。相识已是太晚,作别又是匆忙,李白的送别诗是:“飞蓬各自远,且尽手中杯”,从此再也没有见面。多情的杜甫在这以后一直处于对李白的思念之中,不管流落何地都写出了刻骨铭心的诗句;李白应该也在思念吧,但他步履放达、交游广泛,杜甫的名字再也没有在他的诗中出现。这里好像出现了一种巨大的不平衡,但天下的至情并不以平衡为条件。即使李白不再思念,杜甫也作出了单方面的美好承担。李白对他无所求,他对李白也无所求。
天宝十五载,李白参加了永王起兵与肃宗争夺皇位的行动,被唐中央王朝所疾视。此时的李白是孤独而落魄的,但是,却有一个人,对李白的认识和崇敬并没有随着朝中的舆论而改变。他写诗为李白抱不平、为其剖白辩护。他说“处士祢衡后,诸生原宪贫。稻梁求未足,薏苡谤何频!”意思是李白之下庐山从永王,乃是为生活所迫要讨碗饭吃,并非有什么野心;“苏武元还汉,黄公岂事秦?”,说的是如苏武欲归汉,夏黄公不事秦始皇一样,李白追随永王也并非是其心甘情愿的,乃至于愤怒地喊出了“世人皆欲杀,吾意独怜才“。在众人对李白避之不及的情况下,此人却句句为李白开脱,真可谓用心良苦啊。而这位与李白患难见真情的诗人,就是杜甫!
杜甫对李白的信任,笔者认为,是他对李白的崇敬之情根深蒂固的体现。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一种“偶像情结“.而如若要追溯这份情感,那要从李杜相识时说起了。
天宝三载(公元744年),杜甫和李白初识于洛阳。当时,李白四十四岁,因不为权贵所容而被唐明皇赐金放还,而小他十一岁的杜甫则在十年前考进士不第后,就一直游历四方,正好这个时候游到了东都洛阳。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宿命”的相遇吧。
闻一多先生认为李杜的相遇是中国文学史上最为激动人心的一刻,或许只有老子与孔子的相遇能与之相比,并把这次相遇比作“太阳和月亮的相碰”。那么李白和杜甫二人,谁是“太阳”?谁是“月亮”呢?从创作风格来看,李白是太阳,热情奔放;杜甫是月亮,内敛深沉。从当时的影响力来看,李白依旧是“太阳”,诗名远播,光芒四射。李白此时虽已丢掉了御用诗人的宝座,却仍然是钦定的桂冠诗人,“天下无人不识君”。杜甫仍然是“月亮”,诗名未就,光华初露。殊不知,这时的“月亮”,他日却放射出和太阳一样耀眼的光芒。不过从两人当时的地位可推想出,李白的声名与才气使得杜甫对他的仰慕如长江流水,奔涌而出。杜甫能与这位著名大诗人相遇相交,其受宠若惊的心情可想而知,所以也格外珍惜这一段友情,为他日后写下二十多首与李白有关的诗歌的埋下伏笔。
李白和杜甫两位诗人一见如故,惺惺相惜。他们经常举杯畅饮,携手同游,谈诗论文,议论时事,两人谈得非常投机,再加上又都是酒国中人,欢饮达旦中各显出一番天真来。杜甫后来在《寄李十二白二十韵》一诗中写道:“剧谈怜野逸,嗜酒见天真”,说的是自己和李白高谈阔论,而酒中的李白最能表现出他的个性本色,最能张扬他的人格魅力。随着和李白交往的日益加深,杜甫对李白的了解更为深入。李白的诗歌才情,人格魅力和人生态度都让杜甫钦佩不已,“偶像”情结迅速滋生。
杜甫对李白的“偶像”情结之一:赞美其天才放逸,行云流水的诗歌才情时的李白已经被尊称为诗仙,他天马星空,洒脱飘逸,用生命来追寻浪漫,让世人震撼于他澎湃的热情,并不自觉地被吸引,被感染,被打动……李白诗如川江上行船,异峰奇岩,山花竹海,扑面而来。忽而岚雨飘洒,薄雾缭绕;忽而满天彩云,气清日朗。顺流而下,听不尽两岸猿声,看不完屏风迭嶂。李白诗如高度烈酒,俗称“烧刀子”,一饮入喉,便有酒精刺鼻,热力入肺,胸胆开张。但不宜浅斟,而要痛饮;不宜小杯,而要大盅,需有量者方可。酒酣耳热,一醉陶然,便飘飘有凌云之概……李白诗具有豪放飘逸的风格、变化莫测的想象、清水芙蓉的美,对同时期的诗人有很大的吸引力。
他和杜甫相处的那段时间里,两人时常喝酒论文,李白的诗歌造诣必定对杜甫的诗歌创作产生一定的影响。曾有观点认为,杜甫《登兖州城楼》诗中,“浮去连海岱,平野入青徐”与李白诗句“秋波落泗水,海色明徂徕”、“青山横北郭,白水绕东城。”句式相似,视野比以前更开阔了。于是后人猜想,李杜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李白帮杜甫改诗。虽然这一观点有待确认,但是我觉得两个同样喜爱诗歌创作的人在一起谈诗论文,肯定会互相切磋。李白当时又是诗坛泰斗,诗歌自成一体,作诗经验也比杜甫丰富,所以他会指导杜甫修改诗歌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而杜甫在和李白的交流中,除了能吸收经验外,还感受到了李白的天才放逸。他后来在《春日忆李白》中写到: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
他在诗中赞许李白:相对于庾信的诗清新而不俊逸,鲍照的诗俊逸而不清新,李白的诗兼而有之,其清新俊逸之风实在是无人可以匹敌的。并且寄托了杜甫期盼和李白重逢,继续把酒言欢,作诗论文的希望。此外还有“李白一斗诗百篇”,说的是李白只要喝下一斗酒就能做出上百篇诗歌;“敏捷诗千首”说的是李白下笔敏捷,赞美李白作诗天然涌发之才情。而《寄李十二白二十韵》中有: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这两句便是历来描写李白最受传颂的名句。味诗意,解释为“落笔时风雨之震惊,诗成后鬼神为之哭泣。”其以高度夸张的语言,形容李白诗歌艺术强大的力量。落笔能惊动狂风暴雨,说明李白诗极有气势;诗成引起鬼神哭泣,称赞李白诗感人肺腑、写得神妙,赞美了李白的创作才华,而李白也确实有资格接受这一赞美。从这些诗句中都能看出杜甫对李白的衷心赞美以及对李白才华的推崇和钦敬。杜甫对李白的“偶像”情结之二:景仰其求仙问道,超然世外的人生态度。
李白近道,故有仙灵气,得天人之妙相。神仙道教信仰在李白思想中占有重要地位,在他的近千首诗中有一百多首与神仙道教有关。他正式入道,“名在方士格”。他炼丹服食,是非常认真的,充满对于神仙境界的幻想。当他仕途失意的时候,便进一步走向道教。道家和道教信仰给了他一种极强的自我解脱的能力,他的不少诗表现出人生如梦、及时行乐的思想,而其实是渴望任随自然、融入自然,在内心深处深藏着对于人生自由的向往。在他的人格里,有一种与自然的亲和力。山水漫游,企慕神仙,终极目的是要达到一种不受约束的逍遥的人生境界。他的狂傲不羁的性格,飘逸洒脱的气质,都来源于这样的思想基础。贺知章曾称他为“谪仙人”,他也以“谪仙人”自居,同样出于对不受约束的自由人生的向往。他的明朗、自信、壮大、奔放的感情,也基于这样的人生向往。李白人格的最突出的特点,便是独立不羁,不受任何约束。
道教的熏陶给予了李白超凡脱俗的气质。而人们往往觉得超凡脱俗并有突出成就的人会有种高不可测的感觉,也容易对这类人产生景仰。杜甫也不例外。其《寄李十二白二十韵》的首两句:“昔年有狂客,号尔谪仙人。”其中的“狂客”,指贺知章。这2句记录了贺知章送号给李白一事:李白作为国家级诗人出现在长安诗坛之际,诗坛长老贺知章便对其人格、诗风作出“谪仙人”这一评价。杜甫与李白相识后,对贺知章送号“谪仙人”予李白表示赞同,因为他与贺知章一样,见到李白后都惊为谪仙人。可见李白的仙风道骨给杜甫留下了深刻印象。
李白超凡脱俗的气质,与自然合为冥一的潇洒风神让杜甫景仰不已。《赠李白》中写道“李侯金闺彦,脱身事幽讨”,这两句可以对比出杜甫眼里李白的超然,指出李白的心境是一般人达不到的高度。于是杜甫跟着李白一起去名山大川寻仙访道。《与李十二白同寻范十隐居》一诗记述了他们同寻访范道士一事,并借此抒发二人的真挚友情。而《赠李白》一诗中有“亦有梁宋游,方期拾瑶草。”道出杜甫自己也早就有出游梁、宋的打算,正在期望与李白同游梁、宋,拾瑶草、采玉芝。而杜甫的《赠李白》中提及到李白喜欢炼丹服药一事:“秋来相顾尚飘蓬,未就丹砂愧葛洪。”从中也可猜想出他们之前曾经“相期拾瑶草”,一起做了不少浪漫主义的事情。杜甫和李白分别后,他在长安感受到了人世冷暖,对李白纯真的友情更加珍重,对与李白一起度过的自由放任的日子更加思念。他甚至后悔没有与李白一道隐居山林,却跑到长安来看人冷眼,寄人篱下……虽然杜甫最终还是近儒多于近道,但是李白交往的时期,杜甫的求仙诗和游侠诗明显地豪放、大气得多;就人生态度而言,杜甫也旷达了许多,所以与李白一起求仙问道的经历是他永生难忘的。
杜甫对李白的“偶像”情结之三:崇敬其快意恩仇,笑傲王侯的人格魅力。
杜甫的《饮中八仙歌》把李白的酒仙和诗仙形象描写得淋漓尽致: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唤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说的是李白只要喝下一斗酒就能做出上百篇诗,他经常在长安街市饮酒,醉了就睡在酒家里。有一天,唐玄宗召李白去白莲池作诗,李白喝得兴起,硬是不肯上船,还自称“我是酒中仙”。
试想,若是普通人,一斗酒下肚,即便酒量好没喝趴下,也肯定是混混沌沌,说话不知所云了。而这个李白,非但没有醉倒,还能吟诗作赋;非但能吟诗作赋,而且是洋洋洒洒上百篇。如此的才情,即便诗文中有所夸张,也足见杜甫对李白才华的钦佩了。接着李白更是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情来。玄宗传诏李白去作诗,他非但不去,还说自己是酒仙。换了随便哪个旁人,哪怕是杜甫,怕也不敢如此妄为吧,说不定还是受宠若惊,一路跑着见皇帝去了。刚作完这么些诗句,拿几篇套用一下换点赏金,天子一高兴了没准官升三级,实在是名利双收的美事。但李白就是李白,俗语有云:“酒后吐真言”,他却是表里如一,醒时敢叫高力士脱靴,醉了连皇上的帐都不买。怎不令人肃然起敬。
都说好酒的人一定是为人坦荡,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因此才不怕酒醉惹祸上身,身在尘世,心境却早已超然于世俗之外。杜甫通过此诗对李白对李白的纵恣天才和不畏权贵、洒脱豪爽而赞叹不已。
李白还是时代的娇子,他具有“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独立人格,“戏万乘若僚友,视同列如草芥”的凛然风骨,以及“剧谈怜野逸,嗜酒见天真”的个性风采,这些的种种让他有了非凡自信的资本——“天生我才必有用”。这但是他又把人生想得过于理想化,他有求仕之心,却不愿走科举入仕之路,也不愿从军边塞;而是寄希望于风云际会,始终幻想着“平交王侯”、“一匡天下”而“立抵卿相”,建立盖世功业之后功成身退,归隐江湖。脱离了现实环境的理想化人生设计,再加上李白心高气傲的性格,注定会被现实打击得遍体鳞伤。其中最大的挫折莫过于本文开头提到的追随永王起兵事件。李白被判罪流放夜郎,杜甫写下《天末怀李白》: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汨罗。
其中“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2[二]句,意谓文才出众者总是命运曲折,语极悲愤,隐喻李白长流夜郎是遭人诬陷。而最后2句,杜甫通过哀怜李白,很自然地想到被谗放逐、自沉汨罗的爱国诗人屈原。他认为李白的遭遇和这位千载冤魂,在身世遭遇上有某些相同点,屈原是含冤而死,李白是含冤被流放。杜甫自始至终都是相信着他的好友,这表明他对李白人格的认识之深,敬佩之甚。庆幸的是,在杜甫作诗的时候,李白已遇赦放还,在南游洞庭了,故有诗“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而杜甫的牵挂和怀念,却还在持续着……
诚然,这两位诗坛巨匠间的忘年之谊是无庸质疑的。杜甫对于李白诗歌的推崇极大地扩大了李白诗歌的影响,而且对后人欣赏李白的诗歌,指示了一个方向。虽然当时杜甫的名望不及李白,但是后人对杜甫诗歌的评价上升到和李白同样的高度。郭沫若更称:“李白和杜甫是象兄弟一样的好朋友。他们在中国文学史上的地位就跟天上的双子星座一样,永远并列着发出不灭的光辉。”虽然两人在文学道路上的追求与探索各不相同,却能惺惺相惜,肝胆相照。
李白是诗仙,杜甫是诗圣。仙出世,李白一生都在作浪漫的想象飞行;圣入世,杜甫一生都在现实的荆棘与泥水中行走跋涉。李白写幻想,杜甫写现实;李白写过往未来,杜甫写当今时事;李白写梦中世界,杜甫写梦醒时分;李白写复杂为单纯,杜甫写单纯为复杂;李白近道,杜甫为儒;李白是传奇,杜甫是诗史;李白是天之骄子,杜甫是国之人杰。李白诗秀在神,杜甫诗美在骨。两人都以他们超凡的诗才和博大的襟格,撑起了唐代诗坛一片“高不可及”的瑰丽天空;都以其高贵的人格和真挚的友情,谱出了文学史上一段“文人相重”的千古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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