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有亮,一个穿着一身黑呢子大衣微微驼背的干瘦男人从一个寿衣店门里走了出来,抬头看了看天上飘下的星星点点的清雪,内心里一阵酸楚。
他点了根烟,狠狠地抽了一口,去年也是这个时候,被女友提分手,那天也飘着清雪。
烟剩下一半,顺手把嘴里这半根烟放在路边垃圾箱上。对旁边的空气嘀咕:“少抽点烟吧,你女儿一个人带孩子过日子手头紧,给您烧的钱省着点花吧。”
一边说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了皱巴巴的烟盒,里面还剩三根,抽出一根别在自己的耳朵上。
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把余下的两根烟和烟盒一起用手团了团,左手剑指指向这个纸团默念了句什么,瞬间纸团迅速燃烧成了灰烬。
从耳朵上拿出那整根的烟点燃,朝着旁边的空气继续不停打着招呼,脚下并没有停下来径直走向斑马线。
“你好。”
“早!”
“嗯嗯,你悠着点。”
“老王,你别总在路当间儿站着。”
寒冷的清早只能听到他一个人的声音在马路上回当,还好大家还没起床上班,不然肯定会被这诡异的场景吓到。
只见刚才被放在垃圾箱上的半根烟一亮一亮的很快烧完了。
他不停和空气打招呼不亦乐乎,没有注意身旁的状况,撞到了一个男人,那人一把推开了他大吼道:“你个神经病,眼瞎呀阿你!”
随后那人快步走到了马路对面,驼背男一个箭步追了让去,抓住了那个人附在那男人耳边悠悠的说道:“我不是神经病,我也不瞎。”
没等此人反应就迅速默念咒语左手形成剑指指向了这个人的双眼。
瞬间此男睁大了双眼,五官扭曲,面色惨白。他正看见一只阿飘正盯着自己的眼,脸色顷刻间惨白浑身颤抖大叫“啊!!!鬼呀!!!”跑远了消失在黎明夜色之中。
驼背男搓了搓手,把嘴里就剩一点的烟屁股弹进了垃圾箱的孔洞里,朝着手心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驼背男名叫温暖,姓温单字一个暖字,今年刚到三十岁,是警校毕业生。刚刚他离开那个寿衣店就是他开的。
据说爷爷是开棺材铺的,他常说开寿衣店是纯属一脉相承。
温暖看了看表,快速的往火车站方向跑去,几分钟后到了一座血红色的桥,这座桥是这个北方城市的标志性建筑。
过了桥洞就是火车站大楼了,刚一走到拐角处就远远看到出站口处大批旅客从铁栅栏里涌出来,四散而去。
冷清的站台上检修人员都已撤离,出站口验票的工作人员也散去了,除了还在周围漂浮的鬼物以外连个喘气的都没有,温暖有些着急。
天儿出奇的冷,他往手心呵了口气,准备倒数十个数就回家,就在温暖数到六的时候,一只手从身后伸了过来按住了他的肩头,他想回头查看,身体居然不听使唤。
“温暖,我是周洛,好久不见你都这么高了,呦,身体还是这么瘦,回头叔给你补补!”
温暖感到此人坚硬的手在肩头拍了两下身体瞬间可以动了,赶紧转过头看向来人。
只见一顶黑色礼帽赫然映入眼帘,花白的齐肩长发被年轻的容貌显得很是突兀,往脸上看是一双乌黑的深不见底的眼,年纪大概也就比自己年长一点儿,只是苍白的脸颊略显憔悴。
上衣是磨得很旧的中山装,印象最深刻是他牛仔裤筒下面穿的是一双磨砂皮的尖头靴子鞋面上一尘不染。
“叔,我是温暖,车在站外,我们得先走一段。”
温暖走周洛身后伸手拿行李,忽然手边的大背包长出两条腿,转了过来。
一个穿着粉色羊绒大衣光腿穿着红皮靴的身材娇小的女孩出现在他面前了,她瞪着一双大眼打量着他伸出双手扑向他大声喊道:“带我回家吧,大哥哥!”当然扑向他的还有她背着的比她还高出半个头的大背包……
温暖用求救的眼神看向周洛“叔,您不是一个人过来的?”
“哦,忘了和你说,这是我女儿,叫周依伊,以后要多多照顾了……”后面的话被温暖自动略过。
一边往车的方向走一边儿迅速的在心里盘算:“艹,完了温暖你完了,他们要白住你的房子白吃你的饭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走,这得把店里的元宝一口袋少放多少个一刀烧纸少多少张才能赚回来呀,更何况现在离过年还有好多个月……”
“唉,我说哪个是你的车呀?”小女孩儿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把温暖从思绪中拽了回来,刚开门进去就从后视镜里看到车里已经有了个花白长发戴礼帽的成熟男人和一幼齿小女孩儿。
“您什么时候进来的叔?刚才我失神了不好意思。”好像没说哪辆车呀……
周洛回了温暖一个体谅的眼神“你昨晚几乎没睡今天我来开车吧,你睡会?”
温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昨晚没睡觉他怎么知道的?
“没关系,叔,还是我来开,您是客人,我怎么能让您开呢?”
说话间温暖启动了车,一路没话很快就到了店里,他的店就在市中心医院的对过的一栋小七层的一楼。
地理位置优越生意还不错,光是遗像放大一项就可以满足店里的一切开销了。
打开店门儿的拉门就看见猫咪小黑蹲在店口的大桌子上的鱼缸旁边,给了温暖一个迷人的微笑。
温暖大步走向小黑大吼:“小黑!我养的金鱼你一条都没给我剩下?差评!今天没饭吃!”
小黑像没听见一样,径直走向周洛的脚前用身子和头反复的蹭着嘴里还不停的喵来喵去的。
这让温暖喊的更大声了:“小黑!你听见没有,现在给你个机会滚过来,不然明天的饭也免了!”
这边恼羞成怒而那边小黑还是不住的献媚给周洛,周洛也像看懂了小黑的意思很自然的给了小黑的食盘里放了两片烤鱼片。
温暖这个气呀,黑着个脸继续给周洛介绍屋里的情况:“叔,楼上一共三个房间,我平时住的屋子给您,对面的给小伊,剩下一个是储物间,我搬楼下住……”
没有听到回答的温暖看向周洛的方向,周洛早已经不在这层了,留下温暖独自忧桑……
“叔,叔,您在楼上么?我屋里的东西您随便用,就像自己家一样,洗手间就在这层,您看还需要点什么?”
温暖走到二楼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看见了小姑娘光着脚丫走在地板上身后留下了一串湿脚印,身上就只裹了一件浴巾热气从潮湿的头顶往上升。
深秋的东北还没来暖气,难道她不冷么?没有从小姑娘嘴里听到意料之中的尖叫,而是得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小姑娘快步跑向了周洛,温暖刚跟过去就听见楼下电话响了,于是快步跑到楼下。
接起电话听见一个男人嗲声嗲气的声音:“暖!老娘等的花儿都谢了,你也不来,你丫是故意的耍我是吧?”
温暖听出来是苏贝克,法医系的高材生,和自己同寝室四年,怎么可能把他忘了?该死!自己答应过去接他的,这一忙活忘了。
赶紧拿出绝招,嗲嗲的说道:“你在哪呢小苏苏?你不是读研结束了准备去你爸医院上班么?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就听电话那边鬼叫了一声道:“温暖!你就等着老娘过去收拾你吧!这大东北这么冷你也忍心我这貌美如花的人挨饿受冻?你丫快把地址给老娘,让老娘打车去你那!!”
“哦,好,地址是……”温暖认真的说完地址还不忘把地址发短信过去,然后就是各种上火,这货来了要怎么住?
温暖躺倒在客厅的沙发上,点了根白沙,烟雾升腾到客厅的天花板上飘散旋转分成一丝一丝的薄雾。
一想到未来是要拖家带口的过日子,他就突然的火冒三丈,抓起身边的电话给老妈一键拨了过去,对方没有接,放下电话翻了个身,忽然睡着了……
温暖看见满桌子都是他爱吃的东西,不禁食指大动,狠狠的抓住离自己最近的鸡腿咬下去,随后感到脸上一凉……
只见温暖闭着眼忽的坐起身体头正好撞在了苏贝克的鼻子上,苏贝克被撞得向后仰去,紧接着坐起来的温暖从沙发上腾身跃起翻在了八仙桌上,伸出手闭着眼大叫:“是谁抢你爸我的鸡腿?都得死!!!!”
“我勒个艹!你个牲口!”
苏贝克躺在地上捂住不住流血的鼻子。
“姓温的,你特么饿死鬼托生么?做梦永远梦见吃东西,疼死我了!”
“额,苏贝克,你有病吧,为啥看见我在这睡觉你就不能正常点儿叫醒我?非得用嘴打招呼?给钱!快给钱!不然我会把持不住过去宰了你!”温暖给了苏贝克一个杀人的眼神。
“说的就好像老娘占了你多大便宜似的,老娘亲你是你的福气知道么?没毕业之前有多少纯情少女等着老娘亲,老娘连正眼儿都没看过她们一眼,也算对得起你这小白脸儿了吧?”
苏贝克从地上爬起,一边儿在抽屉里找卫生纸堵住往下流的鼻血一边儿妩媚的白了温暖一眼,顺势坐在了门口的太师椅上,这动作一气呵成,就好像早就排练过一样熟练。
这世界上能自称老娘一点不尴尬的男人能是谁,温暖清醒多了,鸡腿是没了,得算账!
随后温暖就压在苏贝克的身前,脸的距离只有零点零一毫米,呼吸喷在他的脸上,弄得苏贝克额前的刘海儿一动一动的,小苏苏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挤出了一句话:“温暖,你怎么不去屎呀?”
迅速抓住温暖的手指向手背处掰过去“啊啊啊啊……”
一声惨叫划过天花板飘入窗台下的猫窝里,小黑睁开黄绿色的眼睛懒懒的伸了一懒腰,走出了大门口,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