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离开,我想她并没有透露我的身份。或者,校长知道我的身份,而没有有所表示,对于我的“身世”(呵!多可笑的一个词,但在这里用上似乎还比较合适。)学校里没有蔓延开各色的流言。而我,我以为,我凭借了自己比人稍稍高些的文学素养,得到了学校文学社社长的职位,并且负责编办校报。于是,由此我成为了老师身边的“红人”,会经常地出入老师们的办公室,算是比一般的学生得到老师的宠爱更多些。而惟有我的这个班主任,似乎不太明白我是个不太善于和别人交际或懒得和不相干的人交际的人。非要和我弄得“好一些”,这个“好一些”代表的是什么?只有我们这些学生才知道,这些和班主任“好一些”的人都被称为奸细,人人见之而不敢多言。搞得班里好像“白色恐怖时期”一样。
哈!我虽然不是个和所有同学都交往甚密的人,但也绝非那一类——能装蒜到被人嗤之以鼻都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决定不理睬她,装听不懂就好了。可是,她偏偏不知死活地对我挑衅。她竟然干预我办报的活动,对我的组织能力质疑不说,还质疑我写作和编辑文章的质量!
她做得很好,恰如其分地踩在了我的痛处而且还往上面撒了不少的盐。正犹如我的母亲,总是以一种蔑视的态度对我作出的所有努力予以否定。尤其还是我最喜欢的写作,这是我对自己最有信心的一部分。她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否定我所有的努力?而且还是以一个做了二十年初中教师的身份!
这是对于我的文字的最可耻的批评!
如果换做是一个评论家或者某个授课的大学教授,我还能接受些。
而她,挑起了我最纯粹的厌恶,一个连手段都玩不转的女人还有胆量在这儿兴风作浪?她太看得起自己了。她以为她这样就可以在学校里做大自己的势力?我偏要做点“好事”回报她的好心。
这时的班级,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波澜不惊却四处暗藏杀机。班主任的亲信自成一派,敌对势力另成一派,还有一部分捕风捉影或是摇曳不定。没有激烈的对决,没有谁敢身先士卒。
我偏要让一切浮出水面!
我开始半推半就地在各个派别游走。先和亲师派交交心,更是一番慷慨陈词地在敌对阵营掀起群愤,然后透露些内幕给中间势力是个不错的主意,《三国》里那些人经常搞些这样的事情,说明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呵呵,有点抱歉的是双方从心理战转为正面交锋后,我又不小心在和一个学校的“权臣”聊天时,把对于现在学校里的种种嘈杂的担心表现了出来。我和他说:听说现在学生们很不喜欢她了,同学们有的已经决定如果班主任到下个学期还留下来,大家就另谋出路了。
就此,我并没有再去打听一切混乱。
过了没几周,听说了一个消息:班主任下岗了。
学校卖给了同学们一个好大的面子,以求得军心稳定,共谋发展。
就此,我决定换寝,然后坐看风云。
我如愿以偿地换到了另一个寝室,新的室友只有一个,就是莫雨晴。她也是因为那件事情后无法面对室友们异样的眼神而决定换寝的。这也是一个八人寝,是整栋楼最边上的一间房子,好在是阳面,采光还可以。
我和莫雨晴,并没有很多的共同语言,我们各自上课,各自吃饭,互不影响,日子过得还算平静。只不过,现在是没了在八人寝时的喧闹,也没了大家凑在一起时的热闹。有时候,会在回寝的时候经过原来寝室的门口,里面传来笑闹声,知道是陶陶又在耍宝,不过现在的我,很少再回那个寝室了,觉得很尴尬,大多时候,我会静静地擦身而过。心里偶尔有点不是滋味。
但问自己,换回去怎样?
我是决不会那样做的,因为与孤独相比,我更喜欢一个人的自由。
于是,我又仿佛开始了独居生活,听音乐,读书,写文章,上网。
我一直以为我不是能够很迷恋一样东西的人。好多年了,从小时侯起,我就喜欢音乐,然后又喜欢上读书,偶尔率性而写点小东西,今天再拿出来看,都觉得可笑。然后有了电脑,那时侯电脑在大多数我的同学心里还只是一个名词。我开始写长一点的东西,几千字,几万字,却都是写给自己,从没有想法把它示于众人,那些可都是我的心里话。再来知道了网络,便买了个“猫”回来上网冲浪。也不过是看看新闻什么的,虽然听说上面什么都有,却不知道该找些什么。于是便一直对此也毫无热情。
直到认识了我的第一个网友,网名,蜡笔小新。是那个任性而又有点色的卡通男孩的名字。他也很任性却不是小男孩了,他和汉尼拔一样都是做软件的,不过不如汉尼拔做得大,他只是一个程式设计师。就是他教我认识了聊天室和OICQ,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知己,也是他给我E-mail了一份网上防狼手册。让我对网上聊天有了一种不同的认识——原来,真实和虚拟并无实在的差别,还是在于人心……你想在上面找些什么呢?这是最重要的问题。
可惜,后来我们断了联络。蜡笔小新越来越忙,很少能在网上遇到了。即使遇见,也不过打个招呼。开始,我很想留他下来陪我说说话,可是……却开不了口。不过是萍水相逢,拿什么去要求人家呢?
这又让我想起无心过客。他是第三个留在我记忆深处的网友。他在一个深夜闯入我的视野。和我聊起一个莫名其妙的话题:佛!
他说他想出家。
他说他现在打工所得的一切都是为了偿还父母的养育之恩,等还清了就离开。
真还得清吗?
物质的吧。总有些东西是失落了的,再也找不回来。
了却尘缘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人世间有很多事缠绕在你的身上,千丝万缕呢。
当断自断。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佛曰:四大皆空。
心若是空了,是什么滋味?
自古多情空留恨,何如孑然一身。
有那么一瞬,我的心中穿过万千感叹。如果真如他所说,我曾经执著的一切不是都在这一瞬化为了乌有吗?
你有过爱情吗?
曾经有过。
现在分手了?
是的。
那你们有过很亲密的关系吗?
什么意思?
最亲密的那一种,有人称那为“全垒打”。
有过。
他毫无顾忌地回答了我这个问题。
“怎样看待和女朋友发生性关系”这个问题我问过很多一起聊天的人,不是把他们吓跑了,就是遮遮掩掩。到现在只有三人给予我正面的回答:蜡笔小新、汉尼拔、还有无心过客。他们回答得都是那么坦然。
蜡笔小新的回答是他会负责,但只同居不结婚。
汉尼拔是个已婚的男人。他认为偶尔出轨不算犯错。但如果是真心相爱该彼此珍惜。
而无心过客——
你们分手了,你不认为这对她很不公平?她把一切都给了你。
不公平吗?其实女人和男人一样,都在其中得到了快乐。又何谈不公平?
但她是因为爱你才奉献给你她的全部不是吗?
那时侯我也很爱她呀。只不过有时候世事难料。最终不能在一起的理由有很多。
是她提出分手吗?
是的。
为什么?
这是她的隐私,我不想说。
对不起。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
但总之你是认为婚前性行为不是很重要的事情喽?
不重要是因为发生关系的两个人互相爱着对方。
但我总觉得这样对女孩子不太公平,如果把一切都给了对方而他又抛弃了女孩,那简直太可怜了,也太可悲。
这种想法也不无道理。女孩子该懂得保护自己一些。
出家就不用考虑这些了。是不是你也了却了一段尘缘呀?
算是吧。现在我所做的就是回报我的父母。
回报完了你就会不再去见他们了吗?
是的。
他们岂不是会很伤心。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是吗?
……
整整一夜,我从未感觉如此贴近一个人,贴近他的人生……
也或许,一切不过是假像,就此终结。
以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再见过他。
有时候我不禁猜想,是否他已经出了家,或者……
……
我第一个终于开口要他留下陪我的人,就是汉尼拔。
那时侯,我的网名还是楼兰姑娘。每次上线都有很多异性网友过来打招呼。有那么一阵子,我穿梭在这些人群之中,敷衍他们各色提问。其实种类并不多,第一种上来就问你叫什么名字?我会告诉他我叫楼兰。他会继续问:真名是什么?这样的人我一般都是马上将其拉入陌生人一栏,才没有耐性理会这些白痴。第二种是经常在午夜出没的人群,不过白天也有如此淫秽的鼠辈流窜了,哎,世风日下。这些人第一句大多会问:想做吗?或者做爱吧。更有甚者或脱口而出你想都想不明白的秽言淫语。这一类吗,我会先回给他一个微笑,然后毫不犹豫地将这些人拉入黑名单,永不再见。只有第三类,有的时候,会将他们在好友栏里放上几日。可聊着聊着便没了话说,以后见面大多只是招呼一下便各忙各的,最后形同陌路,干脆清出好友栏,也好腾出些位子给别人。
不到一个月,我再也提不起聊天的兴趣。除非汉尼拔或者蜡笔小新上线,才有好心情聊天。
只不过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呀,我没事做的时候,汉尼拔他们可能在忙着工作呢。尤其是汉尼拔,他还有家室。
莫雨晴总不明白,我为什么对一个已婚男人如此感兴趣。我说,因为安全呀。一个已婚男人,根本没有发展空间。我又发过誓决不允许自己成为第三者,所以找一个已婚男人作为知己是最恰当不过了。
只为了你那个论断?
什么?哦,你说的是我坚持要证实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谊存在?
对。
也许吧。
你可曾有过这样的感受,仿佛像一个偏执狂,不能控制住自己的念头而非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实现它?
以前的我,也从不懂这样的感受,迫切地想做一件事。那一天,天有点阴,还下了点雪。又在满是自习课的下午逃离学校这个最近总让我有些窒息感觉的地方,去寻找一处佳境。上网似乎是现在惟一的选择。或者去西餐厅、快餐店,不!那里有太多情侣或者三三两两结伴而坐的人们,而我,还有这一个孤独的影子还是不要去那儿的好,或者会触景黯然,或许会无法再坚持“宁缺毋滥”。守侯了这么久,真不希望前功尽弃。
曾经一次上线时,汉尼拔问我,寂寞,为什么不找个男友?
我说我想要的不是游戏式的爱情,而是一生一世。我一直坚信,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一定有一个与我同样等待的人等着我去发现他。我会把所有的爱都给他,然后从他那里得到相同的回报。我生活的前二十年都太寂寞太孤独了,我好希望有个人能真心地爱我,守护我,希望自己也能过上白雪公主的幸福生活。
你觉得这样近乎梦幻式地等待值得吗?汉尼拔问我。
值得。而我相信它一定会实现。或者,真的不再有王子,我宁愿孤独一生,也不想和一个不能了解我的人凑合过一辈子。
我支持你,我相信你终会找到那个“他”的。
谢谢!你的祝福让我对自己的原则更有信心了。
可是现在,触目所及的情侣,亲昵地相互依偎,愈显我的形单影只,心里也便有些游移了。
还是去上网吧。在网络里固守坚持似乎比较容易。
……
这一天,我很快乐,因为一上线,汉尼拔就已经在了。过去打招呼,他却说要开会。于是我懂事的不再打扰他,这个时候QQ里还有几个小头像,我却懒得说什么,重新申请了一个新的QQ号,然后加汉尼拔为好友,再关掉以前的那个。现在,去看新闻吧,然后静静地等待他的头像再次晃动。
一个小时后,他终于再度发来了信息。
等很久了?
还好,会开完了?
是呀,当老总远不像做软件设计那么简单。
如果简单岂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做老总了。那你就没有价值了。
价值,现在有价值?
应该是吧,身价应该还满不错的。
呵呵,对我评价满高呀,我的骄傲开始膨胀了。
别爆炸了就好。:)
怎么换了QQ?
那里有很多人,现在不想和他们说话。这个QQ里只有你,我在等你。
这样不好吧。我只能待一会儿,一个小时后还有一个会要开。
没关系。你下我也下喽。
我有这么好吗?
你是我的朋友不是吗?
是呀,是呀,呵呵,做你的朋友可不容易。
是吗?我有那么刁难吗?
呵呵!
傻笑什么?
没什么,突然想笑就笑喽。
你该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装傻呀,我发现你越来越会用这招了。
今天没课吗?
自习。
这算不算逃课?
应该不算吧。
不要总是在外面晃,现在外面很乱。
学校里的低气压快让我窒息了。
这么严重?
是呀。
现在的学生真复杂。我们那时侯好像每个人都很天真。
现在的学生都早熟。
呵呵,是呀,你说话像个老太婆。
什么呀,讨打吗?
不敢不敢。
怎么扯到这儿来了?偏离正题了。
是吗?正题是什么?
呃,等会儿我瞧瞧。
我打开聊天记录。找起前面的“正题”。这时汉尼拔的头像又开始闪了。
我这里来了客人,我要离开了。可能今天不会上线了。
没关系。
那我下了?
本来想说“再见”,但忽然间涌动的一股思绪让我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我们晚上通电话好不好?
通电话?
是呀,我的号码是xxxx—xxxxxxx。
好的,不过晚上有应酬,可能很晚才能给你电话。
很晚是多晚?
十点以后吧。
我们定一个时间好不好?十点钟。我等你的电话。
好吧。我的手机是xxxxxxxxxxx。
记下了。
我真要下了。
我等你的电话。
好的。88。
再见。
下了线时间还早,才四点多,不过天阴阴的,我也就乖乖地回学校去,怀揣着满心的期待和兴奋,等,他的电话。
晚上,全班同学一起出动去吃火锅。什么理由?今天是我还有另一位同学的生日。我们两个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呢!
可,虽然同学们在一起吃喝,却有些“同床异梦”的味道,但是这么多人为我庆生,我依然感到很高兴,还有晚上,我会收到电话……
酒,一杯杯下肚,感到有些眩晕。却不敢醉,我还要等电话呢。
躺在床上,望着闹钟上的时针一格一格地走,心情也越来越澎湃。
终于,指针停在九点五十五分。我下楼走到一楼的IC卡电话旁等待——
一分,二分,三分,四分,五分,约定的时间到了,电话却没有响起铃声。再等等吧,也许我们的表都不太准。五分,八分,十分,十五分,二十分,二十五分,三十分,这个时候,熄灯的铃声响了,我抬头望了望依旧没有动静的电话。
脑袋又开始有了眩晕的感觉。
晃晃悠悠地走上楼,心里闪过一个念头:网络终究是网络,虚拟的永远成不了真。幸好没有告诉他我寝室的电话,他也还不知道,我的姓名。
“遥远”走到近处
已是黄昏
它走得愈远
离得愈近
——泰戈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