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过参差百户见有狗人家
32538600000001

第1章 :每一个新生都值得庆幸

刚出生便与死神打了照面,并被他承诺会被特殊照顾,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我不清楚。

漆黑拥抱着我来到人间,寒冷与饥饿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感官,我努力的想要站起来,却连支配自己腿脚的力气都使不出来,恐惧占据着整个大脑,强烈的求生意识告诉我,既然站不起来,那便朝着前方爬去吧,就算爬出半步也好。

我祈祷着半步之后有甘甜的母乳在等待着我,母亲亦在向我敞开怀抱。

然而这一切都是错误,我几乎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来达到目的。前进的距离比我想象中的要远,但是在我能力所及不得不停下之后,等待着的依旧是寒冷,还有更加饥饿的肚子。

我刚出生,我快死了。

就在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的时候,眼前骤然绽放光明,神说要有光,于是在光之后我见到了神。

这是一个黄沙漫天的荒地,我看到的第一眼不是母亲,而是一个扛着镰刀的男人。

他戴着面具,站在沙尘深处,我看不到他的样子,只知道他穿的鞋子是黑色的,裤子是黑色的,上衣是黑色的,头发也是黑色的。

笔直的头发用一个铁环扣成马尾束在脑后,随着他的步伐有频率的跃动着,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协调,除了眼睛,这对唯一露在面具外面的五官。

他的眼睛像是一个盛满鲜血的容器,鲜艳的红色仿佛时刻准备溢出眼眶。

他说话了,在我恰好打量完他的全身之后。

“我叫撒那特斯“他说。

冷酷的声音与打扮十分相符,我尴尬的呆在原地默不作声,只因我还没有名字,最基本的自我介绍变得无从说起。

不回答别人的话是很没有礼貌的。他有些不悦。

我赶紧解释,以免被他误会没有家教,我那素未谋面的母亲确实还没有教我什么,但是我不允许别人对它有任何不尊重的看法,最起码在我面前是这样的。

不好意思,我带着歉意的抱之一笑,却又猛然醒悟。

“等等,我能听懂你说的话,你会我们族类的语言!”为了充分表达我的惊恐,这句话是被吼出来的。

撒那特斯或许被我气势震慑,镰刀被他哐当扔在地上,然后又飞快的捡起放回肩头。“这下知道我捡镰刀的速度有多快了吧!”他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什么?”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死神看我貌似没有理解内在的尴尬,不由松了口气。

真是笑话,就当我年幼无知不懂得察言观色,反正我可没有打算放过他。

“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连把镰刀都握不住,握不住就不要拿出来啊,这么掉下去很容易砸到别人的,有点功德心好吗?”

撒那特斯被我的话打入万丈深渊,然后全身开始颤抖,特别是双手尤为严重,我亲眼看着他的手指一根根的张开,或许无形中有道外力在迫使着他,亦或一切出自他本人意愿。

不管原因如何,结果是一定的。

哐当的声响稍显熟悉,果然镰刀掉了,镰刀又掉了。

只不过这次捡镰刀的速度比上次更快,他弯下了腰,身影就已在我眼中消失,再出现时,是蹲在我的面前。

这相当于一个让我仔细观察他的机会,可惜对他的本身我早已失去兴趣,唯一的焦点自然就落在了那把镰刀上面。

我愚蠢的试图在上面找出几道裂纹,徒劳无功之后,莫名其妙居然会有满腔怒火,这时才知道那把镰刀是有多么遭我厌恶。

每个人都有犯神经病的时候,在这方面,狗与人是相同的。我决定用自身的绵薄之力,让那把镰刀产生破损,哪怕出来一个小小的豁口也是满意的。

我已经不能再控制嘴巴,每一根牙齿都在疯狂的向大脑传递讯息,讯息的内容完全一致,它们要痒死了!

要知道统治者大都拥有他们独特的做事手段,这套手段支撑着他们的帝国,不管这位统治者是勤勉,宽容,还是奢侈,荒淫。当然这四点,往往是允许共存的。

奢侈与荒淫容易惹来非议,面对一个人的指责,统治者大多数情况下是不会理睬的。

面对所有人的指责,统治者就需要考虑是否需要做出改变。

我便是一位统治者,而牙齿就可称之为我的附庸,现在它们在指责我的懦弱,给不了它们想要的生活。

我顺从了它们的意思。

结果,三颗牙齿永远离开了我的国度。这不算背叛,我也从没怀疑过它们的忠诚,怪就怪镰刀太硬。

血迹顺着嘴角一直蔓延到脖颈,无法言喻的疼痛方才让大脑恢复清明,至此终于明白那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决定。

我恶狠狠的盯着这个冷冰冰的黑家伙不肯离开一秒,直到勇气挥霍见底,恐惧又如海浪涌来,将我拍打的不能喘息。

我用着说话漏风的嘴巴对着死神恬不知耻的说着:“你的镰刀质量还是蛮好的,可惜是巧克力味。”其实内心对着镰刀却是另外一种评价:丑的一塌糊涂偏偏寒芒毕露。“

小家伙,你的牙齿好像没有你的嘴硬哦。”他调侃我说。

要感谢他的这句话使得气氛流动起来,让我重新感受到生命在我每一条血管中的流动。

看来转移注意力的作战计划还算成功,尽管遭来了一句嘲讽,可也避免了一场屎尿混合满地长流的悲剧。

“你怎么可以听懂我说话的?”我继续转移话题,当然这个问题也是我非常关心的,第一次问出时,死神反常的举动更是让我好奇。“

你现在多大了?”他不屑一笑,反问我道。

一切年轻的生物都会把这个问题当成是普通的见面寒暄,仔细思考后得到一个大概的时间,我回着:“有两个小时吧。”

死神的眼珠由红变白,更添妖异。

撒那特斯,这个该死的家伙,把白眼翻得毫不掩饰,如此明显,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怎么?你有意见?”我的怒气值正在飙升。“

你的屁股从你母亲身体里出来或许能有两个小时,但是你的头暴露在空气中的时间顶多能有十五分钟。”他说。

我已经被气的语无伦次,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头与屁股中间隔了这么久,“我?难产?

啊呸,快别再胡说八道,赶紧回答我的问题。”我还是有些畏惧他肩头的镰刀,不敢与他过多争执。

拥有二十八颗牙齿的狗和二十五颗牙齿的狗并没有什么区别,不是吗?我做着最后的威胁。

别着急,小家伙。他懒洋洋的枕着镰刀躺在沙地上,周围的沙土被大地赋予生命,自主的左右移动,撒那特斯躺在移动的中心,被摇晃的舒服了,眯起眼睛,翘着二郎腿,满副的吊儿郎当。

“让我来给你科普一个知识,没有狗能够在出生十五分钟后就能长出牙齿。这是世界的规则,也是每一位母亲的私心。她们可不想在辛苦哺养儿女的同时,还要忍受钻心底的痛苦。还有你不觉得奇怪吗,咱们两个说了这么多话,除了你咬我的小宝贝那一次,可还有张过一次嘴巴?”死神侃侃而谈道。

我对他称呼镰刀的方式不能理解,甚至感到一阵恶寒,再看镰刀手柄粗细以及光滑的质地,恶寒渐渐转为恶心。并且我还咬过一次,虽说刀头也能被他用到的概率几近渺茫,可是这个变态,鬼知道他能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不要看他屁股,不要看他屁股,我在心底不停的默念来压制意念,恐怕看了,会被撒那特斯察觉到我发现了他的秘密,恼羞成怒将我杖杀当场。

“你好像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他撇了我一眼,竟有些妩媚。

这一眼,生生造就了满地鸡皮疙瘩。“真是狗改不了****,转生后还和上辈子一个德行,你以为在想什么我不知道?再乱想我阉了你信不信。”撒那特斯恶狠狠的说。

后腿中央处,随着他的话语告结,真的传来丝丝凉意。风还是原来的风,没有变大,没有变冷。凉意是因为杀气。

上辈子?你知道我的上辈子啊。我瞪着纯洁的眼睛,装傻卖萌的看着他。“

废话,我是何等身份,若是咱们没有关系,我岂会在这与你胡扯淡的浪费时间。

啊哦,但愿咱们的关系越淡越好,一面之交最合我意。”我嫌弃的说着。“

这下或许不能随你愿了,我的小可爱。”撒那特斯悠悠说完话后眼睛亮的骇人,一时红光大盛,峥嵘毕露。

看的出他的心情并不如话语中那么平静,触怒一个拿着武器的神明显然愚蠢。

尽管那把武器是被他时常用在自己身上。

“请问伟大的您能不能告诉我咱们是什么关系。”我不敢看他。

沙子不再摇动,微风绕道而行,万物都为他的回忆做着铺垫,就这么一直静寂了不知多久,堆积在我身上的威压突然消失,他长长的叹了口气。

“我是对不起你的。”他是这般郑重的向我道歉。

“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是在马路中央,我如往常一样照例巡视刚巧走到,看到你被一个醉酒的货车司机驱车撞飞,我没躲闪,你在空中划着弧线落在我的怀抱。那时的你已经必死无疑,就算我想帮你也无能为力,只是感叹你我之间的缘分,动了恻隐之心,便抽了你的灵魂留在我的身边。

从此之后,你我就算形影不离了,你很听话,更是聪明,我孤独了不知几百几千年,终于有你陪我解闷,很是满足,那一段时间我过的非常开心,可是好景不长,你是灵魂体,若想保持不散,就要一直从我身上汲取神性,我以为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可是没想到汲取神性,居然会对你造成巨大的伤害。

你的魂魄明明没有消散的迹象,可是一天比一天的稀薄。我想尽了一切办法来阻止,毫不见效,翻阅古籍找到一个记载,才让我明白一切。

古籍说,神与鬼代表了两个极端的状态,一个属纯阳,一个为至阴,与凡人阴阳互济不同,神鬼阴阳为冲,两者相伴,必有一者魂飞魄散。魂飞魄散者,永世不得生。

你的魂魄确实没有消散,因为它们都被我的神性吞噬了,我自信消散的话,可以帮你重新聚拢,至多是废些精力,而吞噬则代表着消失。永久的消失。

”撒那特斯悲伤的说着。

“那还真是够惨的。”我附议他说。

“真有趣,居然会有人这么评价自己,哦,不对,是狗。”撒那特斯说。“

那又怎样,反正从我现状看来你已经找到了完美的解决办法,再说我只是把你的话当故事在听,那个我和现在的我可是两码事。”我淡然的回答。“

还真是想的开,看来我没必要担心了,你还是你,这个破烂性子真是一点没变。”撒那特斯缓缓的坐起。

夕阳像奶奶的手,温柔的抚摸我的毛发,她给沙漠披上淡红的纱巾,期望能够开出鲜艳的花朵,只是这片土地让她一次又一次的失望。

撒那特斯与夕阳对视着,他的眼睛印不出阳光的轮廓,我却从里面看到了尾巴。

毛茸茸的我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