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元年,唐皇三子李恪遇刺坠马昏迷的消息,惊动了整个朝堂。
三子李恪,太上皇亲封郡王,皇室嫡系。因身兼隋唐两朝皇室血脉,所以不受朝中重臣的青睐。但新皇初立,朝堂之上除却一帮从龙之臣外,更多的是隋时旧部。李恪身份敏感,遇刺的消息一传出来,引得朝堂动荡。
从龙之臣和前朝旧吏之间的矛盾,直接被架到了火炉上。
李恪自幼聪慧,蒙学时便深得太傅太师喜爱。文思武略俱为上品,三岁可赋诗,五岁习武,数载力能抗鼎。太宗皇帝亲封骁骑校尉,领禁卫军一百。就这般风光人物,在长孙无忌等一众大臣的操作下,被圣上提前发往封地。李恪年幼,自当遵从圣意。朝中虽有为李恪明不平者,但毕竟人微言轻。
而此番李恪正待出发前往封地却生出这般事端,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再加上李恪素有贤名,时常接济困苦百姓,伸张正义,惩戒京都大小纨绔无数,更以幼龄奏请圣上,以王朝初立不易征赋为由,免除了天下半年的税金,为百姓称道。
汉中郡王府,京都数千曾受过李恪恩惠的百姓纷纷前来为贤王祈福。数百名禁卫军挡在府邸门前维持秩序,一众太医匆匆自马车走下,蜂拥进王府。
圣上惊闻此事,勃然大怒。先是下旨拿了郡王府禁卫军校尉,随即令太医院所有御医前往李恪处,口谕:三皇子不醒,统统下狱。
与此同时,命执金吾奉旨接管王府守卫,务必保护李恪安全。京城尹被要求彻查此事,三日之内若无线索,斩立决。
李恪之事儿虽小却牵动了整个王朝,一个个隋时旧臣纷纷对长孙无忌等重臣疏远开来,底层官吏也都相互走动的更加紧密。朝堂之上看似平静,但大多数三品五品官员却隐隐相互抱团。
坊间更是传闻,三皇子身居两朝血统受到了当今圣上的忌惮,因而不愿让三皇子抵达封地,唯恐三皇子勾结地方官员密谋覆唐复隋。
这些谣言虽然在极短的时间内被压制了下去,但正所谓堵不如疏,众口铄金之下,反而以更隐秘的方式流传于市井之中。
王朝初立,虽唐皇以仁治民,但毕竟不是泱泱正统。旧民虽不厌唐,但同样缅怀隋时。再加上一部分险恶用心之人的推波助澜,短短数日民间竟宣起了一股反唐之风。
郡王府,风口浪尖之上的三皇子李恪,被一群老太医研究着。
昏迷不醒的李恪,眉头紧锁,坚毅的面容上露出一丝痛苦。一袭黑金色的蟒袍被解开,白皙的胸口上插满了微微颤抖地银针。
“申太医,回春针已然施了近五个时辰。郡王殿下,非但没有醒来反而脉搏更加紊乱,真是奇哉怪哉。”
手捧一卷医术的太医院医官一脸苦恼的看着申太医,他们这一群太医中最出类拔萃的非属这申太医莫属了。一手回春针法,传承悠久,起死回生,从未失手。
“老方啊!依老夫所看,此乃魇症,非病患,故而回春针肉白骨之效不显。”
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申太医,松开握在李恪脉搏上的手,眉头皱的更深了一点。
“怎么会。”被叫做老方的太医猛然一惊,轻抚白须的手上多了一撮白色。
“殿下素有贤名,更兼两朝血统,气运加身诸邪退避。太傅太师也曾亲言,殿下儒之一道,虽未大成,但也非一般邪魅所能近身。老夫观殿下,血气如虹,脉搏健而有力,怎会陷入魇症。”
埋头查阅古籍的林太医一把抓住李恪的手,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惊疑。
“经脉稳而乱,此乃魇症之所在。血气如虹,亦无伤患。此事异常,吾等应禀与陛下,此间殿下之事非同小可。诸位同仁,切不可误了我朝。”申太医挥手收针,声音中略带些苦涩。要知道太宗皇帝下的可是圣旨,治不好三皇子那就是欺君之罪。可现在这个情况,显然超出了太医院的能力,申太医感到脖子上一片冰凉。
“陛下驾到,杨妃驾到。”
正待一众太医院医官一筹莫展之际,殿外传来一阵甲胃摩擦声。申太医等人纷纷一怔,身体像打了摆子一样瘫跪在了病榻前。
“吾皇万岁,皇妃千岁。”
好在申太医还没有糊涂率先张口,身后一众太医也纷纷附和。
“平身。申太医,恪儿有何大碍,但说无妨。”
一袭皇袍威武不凡的李世民看到申太医满头大汗的样子,虚拂了一下,知道情况有些不妙。
“陛下,臣有负圣恩。”申太医不敢起身,反而行了一个大礼。
“殿下,非凡症,药石不可医,此乃魇症尔。”申太医面容苦涩的跪在地上,额头紧紧贴着地面。
“一派胡言,庸医岂敢蒙蔽圣听。”李世民身边一名大臣出声怒斥,绯红色的官袍彰显了这是一位三品大员。
“陛下,皇子龙气由在,血气如虹,浩然之气亦环顾周遭,怎会梦魇,此庸医欺君罔上,按大唐律例,应斩立决。”魏征上前一步,半躬着身子。并非他没有容人之量,实乃王朝初立,正是气运如河之时,皇子作为天子帝裔本就受龙气庇佑,怎会梦魇缠身,此话要是传出去,不亚于告诉世人,天子为上天所弃。所以即便是魏征这样忠直良臣,也是倍感愤怒。
李世民闻言眉头微皱,望向了病榻上昏睡不醒的三子。
“此事不得外传,申太医和一众太医院的御医,没有朕的旨意不准离开郡王府。黄门侍郎宣,九成宫袁天罡郡王府觐见。”
李恪的生母杨妃泪眼婆娑的看着儿子,低语哭泣。李世民拂袖而坐,看着眉头紧蹙的三儿,轻声叹了口气。挥退了执金吾和一众朝臣,此刻他也只一个普通的父亲。
黄门侍郎并没有让众人等很久,不消多时,九成宫袁天罡带到。此时的袁天罡尚没有官职,一席低品绿袍穿在身上,不过中年模样的他看起来有些显老。
袁天罡相术不凡,其叔父袁守诚更是名声在外的活神仙。因其有恩与当朝重臣房玄龄,被引荐到九成宫,封了个下等闲职。
满是绯红大员的郡王府中多了一抹绿色,袁天罡诚惶诚恐的抹着头上的虚汗,在这些五品以上的大员面前,他这个不入品的小官要说没有压力那是假的。
“臣,九成宫袁天罡拜见陛下万岁,皇妃千岁。”
李世民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
“袁天罡,三皇子之事想必你也有所闻,太医院诊断言恪儿魇症,朕思前想后,此间可用之人,唯有卿。”
袁天罡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躬身道。
“殿下天子帝裔,素有贤名,怎会梦魇入体,陛下臣虽习小道,却不敢妄言。恳请陛下,容臣相面。”
“袁卿家不必多礼,卿之叔父名显于天下,想来卿也定有所神异。”
“陛下言重,道法自然,天子贵胃定有天神护持,容臣一观。”
袁天罡踱步向前,凝神看向病榻之上的李恪。恍惚间,一瞥仿佛看到了鬼一样,惊疑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脚下情不自禁的向前走了两步,距离李恪仅有一尺方长。
“皇子命脉悠长且坎坷一生,为何现在却多了一丝变化,这怎么可能。命数天定,变则生异。”袁天罡喃喃自语些什么李世民和杨妃没有听到,但昏迷中意识刚刚清醒的李恪却惊的一身冷汗。
“大衍之数,五十去其一。此乃天意,圣眷我人族,天佑我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