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没有黑透,虽然太阳早已经沉入到地平线以下,可仍有余晖从西方透射而出,将那天边飘着的几缕淡云烧得通透。
余晖已然照不亮这个算不得繁华的都市,但不会有人担心太阳彻底落下后的黑暗,因为自有那些初上的华灯取而代之。
对于生活在这个城市中的人来说,在一片片灯光下上演着的色彩斑斓的人和事,比起天边那几缕可有可无的红霞要重要多了。
高悬着路灯的柱子杵在这个小过道汇入大道的路口上,势单力薄的它只能照亮自己身下方寸,无力驱逐过道深处堆积着的夜色。
从小道深处传来脚步声,一道身影随着脚步声逐渐清晰,从夜色中脱出。
唐璜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身后的小道依旧翻涌如墨般的夜色。
伸手入怀中,取出一个钱包,慢条斯理的抽出一沓子钱,然后便把还塞着许多卡片的钱包,重新扔回了夜色之中。
借着灯光,数了数手中的纸币。
唐璜不满的自语道:“哎,又一个羊屎蛋,外面光。本来还打算今天晚上去个好点的场子,这下只能去酒吧碰碰运气了。”
说罢又借着光亮擦了擦皮鞋,捏了下脖子下面系着的领带,汇入了城市的大道。
随着唐璜的脚步逐渐踏向城市里的夜火,那原本稍显佝偻的身形逐渐挺拔起来。
轻扬的下巴,舒展的肩背,还有那翩翩的步伐。当他终于置身于一个有着怪异名字的酒吧招牌下面时,已然与那闪烁着的霓虹相得益彰。
彩灯与烟雾一同弥漫着的酒吧里,震耳欲聋的音乐正在肆虐着所有人的耳朵,在这种酒吧里面还能遇见一个只上淡妆且略具姿色的清水芙蓉,当然是与这满屋子的浓妆艳抹比起来,唐璜觉得自己运气不错。
在这里,眼球闪耀在彩灯中,耳朵里面充斥着音乐,鼻腔中也不断被不知名的烟气占领,就连肚子里面流淌的也是酒液,大部分人的脸上一片迷醉。
若是想要把话说给别人听,需要将嘴巴凑着她的耳朵,声音过去的同时,气息也早已扑打在她耳朵上面。本来就已经骚动的心哪里还经得住如此撩拨,很快人们就会荡漾起来。加上如同催化剂的酒精,那么好吧,今晚她就是你的。唐璜自然深谙此道。
唐璜听到了一段大哥每天只顾着与兄弟喝酒玩乐,却让大嫂每个难眠的夜晚空对醉汉的故事。类似的故事唐璜听过了很多,类似的女人,唐璜也遇见过几个,对于这样的女人,只要她今晚还是一个人过夜,那么接下来你只需要把她灌的半醉就行了,如果你确定你能够扛得动,也可以把她灌醉。
不多时唐璜就扶着这个女人,出了酒吧,酒吧门口早就停着许多等活儿的出租车。招呼着女人上了车,唐璜说了一个酒店名,这个酒店还算干净,而且最重要的是床很好。司机刚一应声,女人突然插嘴道:“去华府。”
唐璜知道这个地方,是一处高档小区,好在唐璜从来不介意地点,从几十块钱的小旅馆到比华府更加高档的小区,他都曾在里面的床上睡过。司机疑惑的回头看了看,唐璜看了一眼好似睡去的女人,只好将她的话重复了一次。
本就很少堵车的城市,深夜的道路更是清净。出租车很快就将他们带到了华府。
越是高档的小区,业主之间越是冷漠,在这样的小区里,莽撞的去注视其他业主,是一种非常不礼貌的行为,如果盯着别人看久了,就会上升为一种冒犯。下了出租车,一路上女人没有说话,只是倚靠在唐璜身上,唐璜知道她并没有睡。
在女人的适时提示下,唐璜站在了一扇门前。他一点不关心这个房子与女人是什么关系,只要这个女人有这个房子的钥匙就好。房间很整洁,不时出现的小玩意让这个屋子多了不少女孩儿气,只是这种气质与怀里妆容成熟的女人并不相称。
唐璜并没有花太多的时间去琢磨这间屋子的布置,因为此时女人已经缠住了自己,像一棵攀缠在树干上的藤花。唐璜当然不会像树干一样一动不动,两人很快就翻滚在客厅当中的沙发上。真皮沙发与浸着汗的人皮摩挲的声音格外奢靡,只是很快就被女人痛快的呻吟盖了下去……
清晨,穿透了白色窗纱的阳光格外柔和。能在七八点的时候被阳光照进卧室,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寸金寸土的城市中,一缕清晨的阳光无疑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卖点。从昨晚进了这个屋子开始,唐璜与这个女人就再也没有一句对话,两人都是心照不宣,一切进行的都是那么默契。女人比唐璜早一步起床去了浴室洗澡,听着浴室稀里哗啦的水声,唐璜穿戴整齐起了床。
这个房间的卧室有两个门,一个通向客厅,而另一个则通向阳台。唐璜打开阳台的门,阳光便挤了进来,打在光洁的地板上映得整个屋子都愈发的亮堂。慢步踱向阳台,唐璜看见了一轮无比蓬勃的朝阳,以及朝阳下渐渐苏醒的城市。
被阳光微晃的目光一转,一株长势异常旺盛的兰花映入唐璜的视野。唐璜流连过许多的阳台,自然也见过不少的窗台植株,兰花并不少见,唐璜也并未多想,长势如此自然是主人照顾得当。
唐璜目光流转,从植株的叶稍一直看到根部,一块黑色的事物引起了他的注意,轻轻的拂去上面的沙土,那是一块半埋在花盆中的黑色石头。自幼就喜欢收集各种石头的唐璜不由得抠出了石头。掂量一下,比一般的石头要重很多,就是一块同样大小的铁块也不应该有这种分量。
唐璜从来没有在约会时工作的习惯,也从来不在这种时候盗取女人的东西,但这只是一块石头而已,随手便把石头装入口袋。
“该走了。”唐璜如是想。
每次夜晚的疯狂过后,清晨的这段时间总是唐璜觉得最不愉快的,毕竟两个只有过一次疯狂经历的人,在脱离了那种气氛之后的清醒面对,很多时候都只剩下尴尬。唐璜觉得自己理解女人在浴室这么久是什么意思。
唐璜刚刚关上这扇也许以后永远不会再来的门,女人就穿着睡衣走出了浴室。缓步走向阳台,摩挲着兰花肥厚的绿叶,刚刚洗过的手被绿叶衬得异常光洁。
女人久久的望着朝阳下的城市,完全没有留意到花盆中多了一个小坑,也无从记起那块本就不起眼的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