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飞误伤了李昆仑后已抱了必死的决心,告知两人在蔚秀园路三十四号有人能救下李昆仑。萧寒和程英将李昆仑送到这里后,对方虽然答应救李昆仑,却有个条件就是让两人答应为他做三件事。
只见那人笑了笑,说道:“我会先将他的伤医好,免得你们以为我空口套白狼。”
萧寒道:“先生说笑了,我们没有怀疑先生医术的意思,只是唯恐才疏学浅,帮不上先生什么忙。”
那人向李昆仑一指,说道:“只要他肯答应,就不会有问题。”
萧寒道:“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那人捋了捋胡子,道:“我姓柳,行五,名字早就忘了,随便叫吧!”
萧寒道:“柳五先生,只要你能救下我们的朋友,纵然他不答应先生的三件事,我们自会帮先生完成。”
柳五问道:“你们相熟吗?”
萧寒道:“素昧平生,今天我才见到他的真面目。”
柳五点了点头,道:“你们可以在一旁看着,但是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许出声。”
萧寒两人应下了,站在一旁。
只见柳五将李昆仑的衣服扯下,让他赤条条的躺在床上,连内裤也不剩。程英已扭过脸去,不去看他。
萧寒却睁大了眼睛,他实在有些好奇,这柳五先生是如何治疗李昆仑的。李昆仑中了晴飞一掌,虽然有罡气护体,那一掌仍然将他的五脏六腑都震伤,在萧寒看来若是没有疗伤圣药,只能减缓李昆仑的疼痛罢了。
柳五先生伸出右手,手指白皙而修长,只轻轻在李昆仑肚子上一划,便已划出一道尺余的伤口,他的手竟比手术刀还要锋利,伤口处却没有一丝鲜血冒出。
李昆仑的肚皮犹如一张纸糊成,柳五先生双手从伤口探入李昆仑腹中,微一用力将肚皮左右分开,内脏便都露了出来。
萧寒正在诧异,李昆仑的伤口处竟没有流血,这时看见李昆仑的五脏,更是心惊不已。李昆仑的内脏不仅位置不对,更没有一件是完整的,暗红的血充斥其中,内脏碎块间泛着血沫。
柳五先生却一副了然的模样,好像他早已经料到会是这般模样。他双手不停,左手两根手指挑拣着内脏碎块,右手轻轻抚过内脏,重新梳理着,左手不时将内脏的碎块接回内脏上,像在完成一幅立体拼图。
萧寒看着柳五先生双手如穿花蝴蝶一般飞快地动个不停,而在他手下各个器官也逐渐恢复完整。李昆仑的面色虽然依旧苍白,眉宇间却没有了痛苦的模样。
柳五先生双手动作甚是娴熟,而他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那些内脏他只随随便便地拼接在一起,接在一起后却连伤痕也看不见一条,像本来就是完整的一样。
很快,李昆仑腹中已看不到一块内脏的碎片,只是暗红的血依旧在。柳五先生突然张开口,伸出一条猩红的舌头,竟有尺余长,直伸到李昆仑腹中。
萧寒本来一直注意着柳五先生的动作,他看到柳五先生突然伸出长长的舌头,以为他要对李昆仑不利,不觉惊叫一声。
程英看不到柳五先生治疗的过程,听到萧寒惊叫,以为发生了意外,也顾不得李昆仑还是赤身裸体,急忙转过头来。程英只看到李昆仑被开膛破腹,五脏六腑清晰可见,而刚刚还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柳五先生却张着血盆大口,伸出一条猩红的舌头舔着李昆仑的内脏。
程英“啊”地大叫一声,晕了过去。萧寒忙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再看向柳五先生时,柳五先生已经收回了舌头,血盆大口也已消失不见,他正慢慢梳理各个内脏的位置。
柳五先生道:“你是第一个看见我的原形却不害怕的人。”
萧寒道:“这并没有什么好怕的,我只是吃惊。”
柳五先生手上动作不停,道:“你是没想到我竟然不是人。”
萧寒道:“我只是没想到我竟然看不出你不是人。”
柳五先生冷笑一声,道:“你倒是自负的很。”
萧寒道:“并不是我自负,只是能避过我这双眼睛的邪物实在不多。”
柳五先生已将李昆仑内脏梳理完毕,双手将李昆仑肚皮一合,在伤口处轻轻抚摸了会儿,伤口竟然消失了,小腹光光滑滑,完全看不出刚刚已经被破开过。
伤口消失,李昆仑就睁开了眼睛,柳五先生道:“我只是暂时治好了你的伤势,现在还不能动。”
萧寒道:“现在可以说了吧,你究竟要我们答应什么事?”
柳五先生道:“第一件事,我要你们去杀一个人。”
李昆仑虚弱地道:“什么人?”
柳五先生道:“他是神算子第二个徒弟,公孙不算。”
听到这个名字萧寒还没什么,他甚至听都没听过这个人,李昆仑面色却变了,嘴角微动,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柳五先生道:“第二件事,我要你们去取无心草。”
萧寒动容道:“狐境圣药无心草?”
柳五先生道:“不错,你们若是能办到这两件事,第三件不办也罢。”
萧寒道:“纵然寻遍天涯海角,我也帮你完成这两件事。”
柳五先生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李昆仑道:“第三件事是什么?”
柳五先生怔了怔,道:“第三件事太过危险,以你们如今的修为,实是十死无生。完成前两件事虽然同样不容易,却好过送了性命。”
李昆仑道:“这倒不劳阁下费心了,第三件事是什么?”
柳五先生道:“在西南边陲,雪峰之间,有个蓝月亮谷,谷中有块三生石,我要你们找到三生石,并将它送到……”
说到这里,柳五先生突然大叫一声,狂喷出一口鲜血,向后倒了下去。
萧寒忙上前扶住他,触手处如无物,柳五先生依旧栽倒在地上。
萧寒忙问道:“你怎么了?”
柳五先生断断续续地说道:“西山……墓……槐树……是我……”
话未说完,已化成一滩污血。
李昆仑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萧寒道:“我也不知道,看情形应该是他的本体被人毁了,你先待在这里,我去西山看看有什么发现。”
萧寒出得门来,月光消隐,东方欲晓。
这时虽已近黎明,天还黑着,路灯也已熄灭了。
萧寒一路往西山而去,地形渐渐偏僻。
这时虽是晴朗的天气,天地间忽然变得阴暗了起来,无月无星。
阴惨惨的薄雾,笼罩着阴惨惨的大地。
萧寒迷迷糊糊的走着,既不辨方向,也不知走了多久,更不知已走到哪里。
夜色更阴森,风也更冷,远处高低起伏,竟是一片荒坟。
忽然,一声怪异的鸟啼声从坟堆间传了出来,紧接着一只鸟冲天飞起。
萧寒从没听过这么怪异的鸟啼声,也从没见过这么怪异的鸟。
一只脖子上挂着铃的鸟,铃声怪异而奇特,就仿佛要摄人的魂魄。鸟啼声更怪,就像一个嗓子很粗的男人,故意尖着嗓子在笑。
在清晨中,又是在荒坟间听来,不仅可怖,尤其诡异。
萧寒捡起一颗石子,想打落鸟儿,这只鸟却已飞远了。
铃声也渐渐远了。
坟场间又出现了一个枯干矮小的老人,他的身体很衰弱,额上皱纹已深,白发苍苍,却挥着一把大号的镐头。
萧寒没看到这老人是怎么出现的。
他出现的地方,就是一座坟,一座新挖开的坟。
坟里有一具柳木棺材,他的人就站在棺材里。
棺材早已经腐朽,里面只有一张琴,柳木所制,有五弦,棺材中却没有死人。
这个老人是棺材中的死人吗?死人怎么会自己挖开坟墓,站了起来?
萧寒揉了揉眼睛。
他想再看看自己是不是眼睛发花,是不是看错?
他没有看错。
他面前的确有个白发的老人挥着镐头从棺村里站了起来。
萧寒一点都不怕,却忍不住要问道:“你是鬼?“老人摇摇头。
萧寒道:“你是活人?“
老人又摇摇头。
萧寒道:“你是什么?“
老人道:“我只是个奴仆。“
萧寒道:“你是个奴仆,却不是人?“
老人道:“我虽然看起来像是活着,却已经没了生命,我的魂魄被人拘禁,无法变成鬼。”
萧寒道:“是谁拘禁了你的魂魄?”
老人道:“我不能说,否则就要魂飞魄散,永世不能轮回。”
萧寒道:“你现在连鬼也做不成,岂非一样不能轮回?”
老人道:“我只要做十年奴仆,他就会释放我的魂魄。”
坟头上荒草已枯黄,萧寒盘膝坐了下来,盯着这老人。
这老人脸上朦朦胧胧,仿佛有层雾。据说死去的人,脸上是会有种死气,看来就像是雾。
萧寒道:“今天你出现在这里,也是他吩咐你来的?”
老人道:“是。”
萧寒道:“这么说,这座坟不是你的。”
老人道:“这是我的坟,除了我自己,天下间又有谁能找到我的坟?”
萧寒道:“你亲手挖了自己的坟?可棺材里为什么没有尸骨?”
老人叹了口气,道:“我死的时候并没有留下尸骨,坟中葬的不过是我的一张琴。”
萧寒道:“你认识柳五先生吗?”
老人摇了摇头,道:“我要走了。”
说着,老人身影渐渐模糊,终于消失不见。
萧寒跳进棺材里,捡起那张琴,触手冰凉,琴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裂纹,裂纹中竟然渗出丝丝鲜血来。
萧寒仔细看着,只见琴上一行小篆,写道:“丙申年二月,天降劫雷,劈死柳鬼,余将残余柳木制成此琴。平江一算。”
萧寒沉吟道:“柳鬼,柳五,原来如此,那柳鬼被劫雷劈中后并未死去,这块柳木想必就是柳鬼一点精魄所附的木心。却无意中被这个叫平江一算的人给制成了这张琴,那老人既然说这张琴是他的,难道他就是平江一算?”
萧寒摇了摇头,跳出坟外,四下里看了看,只见在坟头的四角都被铁尺钉中。他拔出其中一把铁尺,抹去泥土,露出尺上的符文,惊道:“降魔咒!难道这件事和西藏的那些喇嘛也有关系?”
萧寒起出四把铁尺,带上柳木琴,按原路返回,赶到柳五先生的住处时,天光也已大亮。
萧寒进门就看到李昆仑,李昆仑正要出门。
萧寒忙道:“你的伤还没好,还是多休息几天好了。”
李昆仑道:“我收到家族传讯,要我立刻回去。”
萧寒道:“纵然真有事,你家中高手尚多,也不差你一个。何况以你如今的情况,去了恐怕也帮不上什么忙。”
李昆仑叹了口气,说道:“我也知道我这次伤的很重,只是这次用的是十万火急的传讯,可见家中遇到的麻烦实在不小,我无论如何都要回去。”
萧寒惊道:“还有什么能让昆仑感到棘手的?”
李昆仑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传讯只说让我赶快回去,并没有说是什么事。”
萧寒道:“只是以你现在的情况,强行赶回去只怕会伤上加伤。”
李昆仑笑道:“昨夜经柳五先生施救,我的伤已无大碍。对了,你刚刚有什么发现?”
萧寒道:“那柳五先生是一张柳木所制的五弦琴成精。可惜我去的迟了,他已被人用施了降魔咒的铁尺钉死。”
李昆仑看到萧寒抱着的一张琴,道:“这就是柳五先生的原身?”
萧寒点点头,道:“程英一直没醒吗?”
李昆仑道:“她受了惊吓,还没醒。”
萧寒道:“你要怎么回昆仑?”
李昆仑道:“已经订好了机票,下午便回,估计后天就可以到了。”
萧寒取出一道符,递给李昆仑,道:“你的身体不能受颠簸,这道符咒可保你三天无碍,足够支持你回到昆仑了,而昆仑想必自有灵药可治好你的伤。”
李昆仑道谢后径自去了,他的身影在阳光下被拉长,萧寒看着他萧索的背影,心中隐隐觉得,这次离别,或许便是诀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