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个世界,只要是人才,多少就有那么一滴滴儿的孤傲,有时候就孤傲得令人狂喷鼻血。不可争议地,这位晁错,显然就是人才一个。人才的臭毛病,就是看不起人才——当然自己除外。所以,就始终不喜欢正眼瞧人。因为他的确才能卓越,再因为拥有卓越才能的同志,其品行也就多半刚正不阿。其实,刚正不阿肯定就是好品德,至少,严于律己嘛。
但是,这样的同志,往往除了严以律己之外,他也严于律人。
其他人,特别是勋贵诸侯同志们,多半就受不了他的清规戒律。因为他已经刚正到严苛的地步。在中央委员中,说他坏话的,委实不在少数。
尽管他的建议,让西汉皇朝受益匪浅,但是,他仍然没有受到太多的重用。汉文帝就给了他一个貌似的中大夫职位,其实却没有一滴滴儿的实权。一直以来,晁错都是以太子舍人的身份,参与国家政治。
呵呵,这是我们社会中的一个怪圈,没有人才的时候,我们的领导会急得跳脚,但当真人才就在眼前,而且还不停晃动,他却并不怎么待见。
人们常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其实,很多时候,人为领导,也同样地,身不由己。
汉文帝要破格任用晁错,他就必须得按平很多势力——其实,任何时候,权力都由平衡促成。打破平衡,无疑就是打开了潘多拉盒子。
以汉文帝超一流的隐忍性格,显然不会轻易冒险。
不错,晁错的确人才——还是留待水到渠成之后,再用吧。
现在,你就把太子陪好。
太子,他倒是陪好了,但他的臭性格却与所有的革命同志,通通交恶。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人才的悲哀?搞不好人际关系,基本上就是所有人才的通病。不仅仅是一般人的人际关系搞不好,就连人才与人才之间的关系,也都一塌糊涂。
这真的有点儿让人无法理解。
当时有一位与晁错同时代的人才,被誉为“国士无双”。显然,这位国士无双的同志,在当时的那个时侯,无论才能名气,都高于晁错。因为此人依然以忠直著称,周勃获罪,他全力营救;淮南王犯法,他大胆揭发。而且,家世显赫,又广交朋友,本人还位高权重,因为在汉文帝的时候,他就是中郎将了。他还就任过边地太守,当匈奴入侵之时,他还英勇抗击。是文景时期名噪一时的著名能臣。
这位仁兄,名叫:袁盎。
但晁错就是对他不上眼。
道理非常简单,因为袁盎也是人才,人才的臭毛病,就是孤傲,孤傲对孤傲,当然对不上眼。据说,这俩仁兄,见面也不打招呼,碰上了,看见了,就如同碰上或者看见木头——哪有人和木头说话的嘛?所以,多年“不交一言”。
于是,这两人就在太子的耳朵里,相互诋毁。
晕哟,退一步海阔天空,何苦如斯?
那一(公元前157)年,汉文帝也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太子顺理成章登基,他就是汉景帝刘启。
一朝天子一朝臣,原来的太子舍人,也就近水楼台先得月。
晁错,也随之登上了历史的前台。
以晁错的性格,他会做出什么事?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他和袁盎,又会产生什么样的人才博弈?
我们也就耐心一点,瞧瞧他们如何表演?
欲知后事,自当下回分解。
心急吃不得热汤圆
汉景帝荣登董事长之后,发布的第一道人事任命,就使得全体中央委员一片哗然。因为他将时任太子舍人的晁错,提升为内史。
内史是个什么官儿?
就是长安市长并掌管民政。
大吧?
啊,一个陪伴太子读书的同学,一脚就跨进中央政治局。这的确就让中央委员们的眼睛,集体发囧,也心怀怨气。这也升得太快了吧?
就是这样,汉景帝都还觉得不大过瘾,还应该提升晁错进入政治局常委,无奈,反对声音实在太大,汉景帝也不得不暂时隐忍。
呵呵,什么是炙手可热嘛,晁错就是。
炙手可热,其实让N多的同志们,眼睛流血——我中华民族特有的红眼病,在古代的时候就已经养成。
嫉妒滴。
第一个眼睛流血的,名叫申屠嘉。申屠嘉是当时硕果仅存的老革命,楚汉战争时,他老人家就是刘邦同志坚定不移的跟班,其麾下的冲锋队长。老革命们基本上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刚直廉洁,眼睛里面揉不得滴滴儿的沙子。
汉景帝的时候,基本上所有的老革命都到阎王老爷的茶楼里,喝茶聊天去了。唯有申屠嘉,还依然精神饱满。申屠嘉尽管才能平庸,但却成了承先启后的不二人选。那个时候,他就光荣地担任总经理(丞相)。毕竟总经理,总得找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革命担任嘛。
正好,申屠嘉就是硕果仅存的老家伙。
他能镇住阵脚——资格老嘛。
呵呵,原来我中华“老、中、青”三结合的领导架构,也很有历史的渊源。
按说,丞相之位远在内史之上,对后起的同志,也就没什么嫉妒可言。但这位内史,却从来就不把老革命当了总经理,有个什么事,直接就找了董事长。
最让人郁闷的是,这位新来的内史,对自己的直接领导,就好像患有失语症,从来就没有话说。可到了董事长那里,却是滔滔不绝,言无不尽。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忍忍也就过去了。但让人无法忍受的是,这位新任董事长——汉景帝刘启,居然就对这位让所有的中央委员瞧不顺眼的内史,言听计从。
申屠嘉非常不爽。
照理说,俺老人家才是老大的第一能臣嘛,毕竟,经理班子归俺领导嘛。你一个小小的陪读同学,凭什么抢俺风头?
不得行,咱们得找点事情出来,治治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杂种。
对一位堂堂皇皇皇朝的丞相来说,处心积虑找点儿事情,还不手到擒来?
那一天,机会来矣。
晁错因为有皇帝的恩宠,更为了方便与皇帝窃窃私语,便自作主张在内史官署的旁边,开了一道小小的边门。这样,他再去董事长办公室就不会绕更多的路,当然也就更快更方便地将各类信息、包括相关的建议和意见,传送给领导。
方便倒是方便了,但显然破坏了皇家的规矩,也破坏建筑格局。如果,其他的中央委员群起效仿,都为了向皇帝小儿汇报思想,这里戳一个洞,那里钻一个眼,这皇宫的宫墙,岂不千疮百孔?
这皇宫,毕竟老祖宗所建,你一个小小的陪读同学想要干啥?
申屠嘉熬更守夜写好一道奏章,直接就送给了董事长。
这奏章中,只说明了一件事,晁错开这边门,正好就犯了王法。这罪,不怎么大,仅仅就是“蔑视皇权”;当然,这罪,也不怎么小,就是刚好够上了诛灭九族。
申屠嘉心里非常清楚,尽管你晁错是皇帝红人,但也不具有资格乱动大汉江山老祖宗的根基。这样的错误,就算汉景帝当真保你,不灭你九族,但干掉你晁错的人头,应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刘启瞧了瞧申屠嘉的奏章,随手就扔还给了他:那边门,是朕让他开的。
晕哟。
你能说朕在破坏老祖宗规矩?
你什么意思?明里在说晁错罪当该诛,暗里不是在指“俺”皇帝小儿的脑袋,应该搬家吗?
申屠嘉张口结舌。
他老人家无疑被当头敲了一闷棍,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一阵郁闷。
在皇帝那里,还得装出没事儿似的——既然是皇帝让开的边门,谁还有话说?只不过,所有的中央委员都知道,这是皇帝在袒护晁错。但是,人家都不说出来。
只有申屠嘉倚老卖老,自讨没趣。
唉,谁让我们的“老革命”,那眼睛里就是揉不得滴滴儿的沙子?
一口恶气,也就只能憋在心里。
好不容易挨到下班,终于回到家里,憋闷在心里的那一口深深的怨毒,也终于犹如暴涨的江河决堤,狂泻而出。
他可不是在狂吐早上吃进肚里的残汤剩渣,他在疯狂吐血。而且,无法抑止。这一吐,就让我们承先启后的老革命,含恨而走,永不回来。
他去的那个地方,可没有回程的交通工具。
唉,早就告诉过你,心急吃不得热汤圆。
汉景帝下令,厚葬申屠嘉。
同时任命,原御史大夫陶青为丞相;晁错补缺,为御史大夫——再上一个台阶,位列三公,直接就进入政治局常委。
N次的博弈,晁错完胜。
牛刀小试
按今天的话说,晁错应该算是研究生出生。晁错年青的时候,很有一些个才名,应该属于学富五车的那一类同志,一手好文章远近闻名。经地方官员的举孝廉——这是汉初选择人才的一种方式和制度,他就当上了长安的太常掌故。
所谓太常掌故,就是掌管祭祀的官员。
这个官职不算大,也不算小,多少还是有一定的实权。比如祭祀时的财务统筹、分成摊派等,油水自不会少。这当然会让个别同志极为眼红,但晁错同学刚正不阿,大小事情概不通融,显然就挡住了那些个眼红同志的财路。
于是,说他坏话的同志也就特别的多,就因此挡住了自己升迁的官路。
终于,机会来了。
这个机会,无论是对晁错还是对被晁错挡住财路的同志来说,都是机会。那个时侯,大汉皇朝需要选派一位有一定学识的官员,去齐鲁学习《尚书》。因为秦始皇发动的那场伟大的“**********”——焚书坑儒,显然也把《尚书》给坑了。
到汉文帝的时候,儒家的诸多典籍,都多半失传。特别是《尚书》,知道其内容并能融会贯通的,细细数来,就仅有住在齐地的一位名叫伏生的同志。
尽管当时的朝廷所推崇的仍然还是黄老学说,儒学并不吃香。但儒学也是我中华著名的传统文化之一,出于对传统文化的保护性抢救,得派一位官员去学习研究。
不好意思,那位老挡同志们财路的晁错,正好就是不二人选——他写得一手好文章嘛。
于是,晁错就不得不长途跋涉,去那个影响我中华民族2000多年的最高学府——孔孟学院学习和研究。所以,晁错也就成为我汉民族第一位研究生。
学成之后,晁错就详细地向汉文帝汇报了学习心得,还顺带借助儒家典籍,对国家大事阐述了个人的见解和意见。特别是汉文帝非常关心的三大问题:农业生产、抗击匈奴和中央集权,都提出了框架式的方案。
这让汉文帝耳目一新,并对这位并不起眼的研究生同学刮目相看。但是,儒家学派与当时盛行的黄老学说,多少也有一些抵触,汉文帝并没有接受这位同学所谓的改革方案。但是,却给了他一个前途光明的工作:太子舍人。
太子舍人,其实也就是太子刘启的老师。
只不过,太子的地位实在太高,在所有中央委员的眼里,这位太子舍人,其实就是太子的陪读。
晁错抓住了这个机会。他显然借机对刘启灌输了儒学思想,再加他本人正直刚正的人品,包括他杰出卓越的谋划能力,深得刘启敬重。
太子敬重的后果,当然就为他日后的仕途,搭上了腾飞的桥梁。
申屠嘉死后,那块一直压在他头上的巨大石块,其实就被搬了开去。到这个时候,晁错除了扬眉吐气之外,更是踌躇满志。因为他终于可以放手实施他立志的抱负了。
他的第一个决策,就是:削藩。
我们前面就讲过,因为刘邦为了有兄弟子侄叔伯的挺“我”,大封同姓诸侯王。到汉景帝的时候,各诸侯王的地盘和实力,已经超过了中央政府。对大汉皇朝来说,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危险的状况。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明白,人的贪欲是无限的,只要实力和能力,达到了那个可以觊觎天下的份儿上,无论同姓异姓,出状况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于是,《削藩策》应运而生。
《削藩策》其实就一个意思:削地。诸侯国的国土和实力太过强大,仅吴楚两地就占有汉帝国领土一半以上。长久以往,必将养虎为患,祸害国家。为大汉江山社稷计,必须削藩。将诸侯国的地盘缩减到一个郡左右。
如此一来,大汉江山肯定就更加稳固了。
但诸侯同志被削掉如此庞大的地盘,恐怕就会如同剜去心头肉一般,痛得流血。
如此一来,势必引发一场大规模诸侯叛乱。
晁错当然预见到了如此的后果,他首先把矛头瞄准了吴王。一来吴王在当时的诸侯王中,的确势力最大;二来,吴王还有世子被刘启棋盘砸死的梁子在先。
他在《削藩策》中就指出:吴王因世子的死,怀恨于心,素有反心。如今是削他,他要反;不削,他依然要反,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如果,他现在反,总比他更为强大之后再反,其危害,肯定就要小了很多(今削之亦反,不削亦反。削之,其反亟,祸小;不削,反迟,祸大——《汉书》语)。
于无声处听惊雷。
这《削藩策》,如同911的本拉登撞击世贸大厦,石破天惊,朝野震撼。就连对晁错言听计从的汉景帝,也不敢轻下决断。因为,他比谁都清楚,如此大规模的削藩,必将引发全体中央委员的激烈反弹。
道理非常简单,削藩,不仅打击了各诸侯王的势力,同时也打压了外戚集团的势力——中央委员中,外戚集团的势力不容小觑。在电视剧《美人心计》中,同志们多半就感受到了那位窦皇后的权谋与权威。
当时的中央委员中,外戚集团的著名代表人物,是魏其侯窦婴。仅看名字,我们就知道,这位仁兄与窦太后多少就有那么一滴滴儿的关联。对的,他是窦太后的侄子,汉景帝的表弟。关键的问题是,这仁兄不仅仅和皇帝太后是亲戚关系,他本人还是文景时期的著名能臣。
他就反对,而且旗帜鲜明。
他反对,似乎就代表了太后反对。
争论并没有结果,削藩似乎也不了了之。早就说过,心急吃不得热汤圆。治理国家,总得按部就班嘛,哪有一上台就举起砍刀,急吼吼地就要砍人?
此议暂时没有下文。
但晁错并不气馁,更不会放弃。表面上循规蹈矩风平浪静,暗地里却如潜伏着的虎豹豺狼,虎视眈眈,处心积虑等待机会。
他老先生锲而不舍。
那一天,机会来矣。
那是公元前155年的冬天,景帝前元三年。楚王刘戊驾着豪华的马车,顶着凛冽的寒风,在一大群跟班们前后左右的簇拥下,兴高采烈奔赴京城,他要觐见天子。这是西汉王朝的规矩,各诸侯王按时觐见皇帝陛下。这一天,就到了刘戊“按时”的时间。
他可没有想到,他这一“按时”,就石破天惊,因为他正好成为晁错牛刀小试的工具。
在汉景帝继位之初的时候,我们前面所讲过的那位谨良的薄太后,也到了去阎王老爷处喝茶的时间。老人家眼睛一闭,欢欢喜喜就上路了。她倒是欢喜了,全国人民可就悲痛了。毕竟是皇帝的奶奶,她这一走,全国人民顿时就陷入一片痛切肺腑的哀悼之中。
但是,刘戊除外。
刘戊的祖父,是刘邦的弟弟刘交,当时刘邦把韩信干翻之后,就把原楚地的一大片土地,封给了刘交。刘戊的王位,也是因刘交而来。尽管,算起来他是汉景帝的堂弟,其实,他与汉景帝显然就没有滴滴儿的交情。
所以,人们常说,远亲不如近邻。
他们的生长,一个在代地加长安,另一个就在楚地,相隔千里万里,别说交情,甚至连一滴滴儿的亲情也不具有。
地域太远,交通不变,在整个成长过程中,他俩甚至连面都没有见过,又何来交情亲情?
只不过,说起来都姓刘,上溯两三代,是兄弟——同一个曾祖嘛。
如同我们今天所说:500年前是一家。
500年前的一家人,其实还真就不如隔壁邻居的张三李四王二麻子。
所以,皇帝奶奶死翘翘,从情感来讲,他滴滴儿的悲痛也不具有。他当然我行我素声色犬马。
不好意思,他的所作所为,正好犯了大汉皇朝的大忌。
刘戊的运气好,正在削藩争执不下的时候,他撞了进来。晁错的一竹简奏折,不失时机地放在了董事长刘启的案头上:薄太后丧葬期间,刘戊与人通奸,依律当斩。
皇帝的奶奶去世,全国人民都在沉痛悼念,你居然乱搞男女关系。你要干啥?不说你要谋反篡权,但至少你也是大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