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N次元百年红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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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心事一春犹未见,红英落尽青苔院(2)

另一人只是“呜呜”作响,想是给塞住了口。

柳湘莲连忙给两人松了绑,又取出龙方嘴里的填塞物。

口舌一得自由,龙方已经“哇哇”作声:“大哥,我们还以为再也见你不着了……再也不能说话了。”

柳湘莲连忙“嘘”了一声:“噤声,我们这就出去。你两个也真是,怎地不听我吩咐,留在外面等我。”

乐愁道:“我们担心你们啊,就想偷偷溜进来,也好吓李纨那小子一跳……谁知,没吓着人,先给人吓死了。”

那边尤三姐已不耐道:“你们有完没完,还不快走?”

“咦,这婆娘又是谁?”

看见尤三姐已经柳眉倒竖,柳湘莲急得咳咳作声:“这位是李纨的管家尤三姐,一起来救你们的。”

“哦,你是李纨的……你的东家有难了。他们捉住我们,只是不相信我们的话,一再问我们跟李纨的关系,是不是他派来的,幸亏我们死捱义气,咬定不是,可是他们还很不满意,才把我们囚在这里。”

听得尤三姐暗自颌首:这趟终是来对了,先把他们送出再说,留在园内始终是个祸害。便转头对柳湘莲道:“你问问他们能走不能,我到外面剥下守卫的衣衫,让你们换上,送你们出园。”

不一时,柳湘莲他三人穿着守卫衣服,低眉垂首,跟在尤三姐身后。尤三姐借李纨腰牌,只说要出园巡查,一行四人过拱桥,穿石径,不时已到了园内侧门。眼见出得此门,便算脱困,大伙正舒得口气,尤三姐正与守门的护卫交涉,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三姐,这么早出园去?”

尤三姐辩得来声,心内一惊,未回头却已先笑道:“是呀,李爷瞩我带这三个小厮出去办事,趁着天早,早去早回……薛姑娘早啊。”

身后一人微微笑着,正是薛宝钗。她一面微笑点头一面道:“带三个小厮这么多,李纨又要买什么私货么,嫌园里的采办不好?”

尤三姐素知这薛宝钗态度最是和气,可心机过人,当下不敢怠慢,小心应对:“李爷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有时兴头来了,巴不得立时三刻便见得心头好,催急了采办又是不好,李爷又因伤赋闲了这么久,我们手下人逮着这机会,就给爷尽尽心罢了。”一面说一面凑到宝钗近前来,压低声音笑道:“在这园里,什么都有,本是不应还想着外面,可是人就是这点贱,得不到时才觉金贵。我们这几个,就是贪着外头新鲜,想着借这机会出去透透气呢。”

她想着宝钗精细,面子上说过去了,怕还会生疑,索性再装作心虚小样以博同情。

薛宝钗果然点头道:“我想着呢,果是如此。”那边唤看门的:“怎地还不开门,让三姐出去啊。”

尤三姐喜道:“谢谢薛姑娘成全。”心中暗喜,居然骗得这玲珑剔透人,也算运气。

四人正待开拔,忽听六声闷哼自旁边传来,惊见薛宝钗出手如电,竟似在同一刻将看门六人放倒。

尤三姐变色道:“薛姑娘,你这是为何?”

薛宝钗微笑道:“现今你也无须再瞒我了,你是为了李纨要将他三个朋友送出园罢。”

四人这一惊非同小可。

薛宝钗笑道:“李纨现在在园内地位已经岌岌可危,昨晚才不得不杀了晴雯以暂保,三姐你果不愧是他的心腹人,这一着釜底抽薪使得好。”

登时四人同时变色。

那边柳湘莲已急道:“李纨杀了晴雯,他,他怎么……?”

龙方和乐愁也已惊呼出声。

龙方心急口快,已忍不住道:“你们红楼是怎么搞的,怎么净杀自己人……我们被拿的那天,正好瞧见你们园里那个跟李纨齐名的谁,也是给自己人给害死的……”

薛宝钗转而向他:“你看见湘云的事情了?难怪他们押住你们了,要知道,单只闯园一罪,你们该当立即被杀的,但你们竟然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再加上跟李纨的关系,倒保全了你们的性命。”

柳湘莲只急道:“我可不理什么香云臭云的,李纨怎么可以伤害晴雯,我要去找他理论……”身子才一动,薛宝钗已拦在他面前,他连换几种身法,竟是一丝破绽也不能乘。他虽是急怒交加,却也知道自己武功实在跟宝钗相差太远,一时不由泄气。

薛宝钗只盈盈看着尤三姐:“三姐,你是明白人,你应该教他们怎么做,我帮你也只能帮到这一步了。”

尤三姐苦笑道:“园内现在局势未明,人人自危,李爷失手伤了晴雯那时我也看见了,我知道他绝不是有心伤害的,只是……这是命中注定……晴雯死的时候,我知道,她求仁得仁,满意得很……”

“你说的什么屁话?!”龙方已不禁失声怒吼:“不是战死敌手,而是死在自己人的猜忌上,这样能死得瞑目,你哄谁啊!”

那边柳湘莲却低下头去,眼圈红了,“晴雯,若是为了李纨而死,或许会放心也不一定……”一声长叹,正是无限伤怀。

“大哥,你……”

尤三姐却看向薛宝钗:“薛姑娘,你为了什么要帮我,而且,这样帮?”她的视线从地上歪倒的六人脸上扫过,无一活口,薛宝钗出手果然干净利落,不愧坐着新人第二把交椅,其实若不是宝二爷的身份地位,排第一的应是她吧。单只这从容不迫的气度,不留破绽的手段,运筹帷幄的识见,便无人能及。

“我是为了李纨好。而且,也想你随他们一起走,你留在园里,迟早会变成李纨的弱点,倒不如借此遁去。”

“可是,李爷他身边无人,此际正是艰难……”

“你不必担心,有我在……而且有林姑娘在。”薛宝钗微微一笑:“他便是需要有人扶持,那人也绝不是你,甚而也不是晴雯,这么久了,你还不明白么?”

这话像一柄利刃,一直捅进尤三姐心里去。

打自昨晚她亲眼看见李纨失手打死晴雯,见到他与黛玉的对答,已知情状,正如宝钗此际所言,她心中于那时雪亮,自己在李纨心内,怕没有半隙位置。当时不觉凄怆,只觉释然,跟在他身边已这么久了,却从未见到过一次他看着林姑娘的神情,甚而是注视着死去晴雯的神情,想想也再没什么可给他了,除了这一贱命。于是,便下了决心,要将威胁到他的“人证”送出园去,那是他的朋友,她不好伤他,唯有豁出这一条命,保得他,与他的朋友周全。这一念到处,居然可以破除荆棘,一路进行到最后一步,正想着功成身退,一身去领了罪状,却于最后关头被宝钗识破,更被迫出心意,一时心堵,本是牙尖嘴利的人儿,此际却欲辩无言。

旁边三人却不知状况,柳湘莲本心伤晴雯身死,此刻被宝钗的话吸引心神,悲痛稍减,便也道:“是啊,三姐你救了我们,万万不可再留在园里。这红楼里面的人性情反复,心狠手辣,一定不会放过你的……噢。”忽醒起刚帮助己方的薛宝钗不但是红楼中人,更是一流人物,这一句将对方也骂进去了,不禁尴尬。

薛宝钗却依然微微含笑,不以为仵:“的确,红楼为了执法严明,难免不计亲疏,有时不容情的做法我也不太赞同。只是红楼百年基业,自是有严律存在的道理,还请少侠见谅。”

这么一说,柳湘莲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暗想,这薛姑娘果然不愧是第一等的人物。

那边尤三姐已被宝钗之话击得心碎魂断,只听得薛宝钗催道:“我怕看门的多口,才妄开杀戒,只为保你这一路一个时辰内不至有追兵赶至,你们还是速离为宜。”

三人听到,忙谢过宝钗,牵扯三姐,便要离去。

尤三姐情知此次出园,此生怕都不能回返了,但情势如此,已不能不走。走得几步,心痛欲裂,不禁止步回头,极目处园内嫣红粉绿,正是暮春风景,待要多看一眼,“轰”的一声响,宝钗已将门推上,锁住一园风光,空余墙头郁郁苍苔,一如心头惨淡境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