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月没有料到她会在苗家庄见到恩师,她更没有料到她和恩师只不过廖廖几语那位醉老前辈便与他相距十丈开外,她拜罢了恩师一路疾行,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这位醉老前辈可堪称怪诞,荒谬!无论云中月怎样喊着老前辈,他都是一路疾行。云中月万分不懂地身形疾起,拦在他的面前,“老前辈,你中的是五毒丐僧的毒掌,三个时辰内奇毒不解便会溃烂肌肤,伤之血脉。”谁知醉仙鹞冷冷地道:“未料你如此不识时务,老夫已言多次,你还来作甚!”云中月几乎带着哀求地道,“老前辈,你多次救过小女子,而今您身负重伤,小女子若弃你而去,岂不是江湖罪人!”醉仙鹞道:“老夫实是无法成全你的美名!”言罢绕开云中月向前走去,云中月身形一闪拦住了他,“老前辈,你知道小女子并无此意,自那日洛阳张府承蒙您相救,小女子幸得薄命,一直想再睹一面,可是却无缘一见,不日前小女子被陷空前教,是你舍命将小女子从虎口中救出,如此恩德怎敢有忘?昨天突闻银大侠说您食了魔教的断脉散,老前辈你可知小女子何其痛悲!你不但是小女子的恩人,还是我所感佩的人,适才当你纵上擂台时小女子简直不敢相信您还活着!”云中月说着痛楚地流下了泪水,“如今您不但活着,而且就站在我的面前,您不让我救您,可知我会报憾终生吗?”
醉仙鹞似乎有所动容,只见他抽搐了一下,向前走了一步,云中月见此急道:“老前辈!”
“不、不、不!”醉仙鹞慌恐地向后退去。眸子里现出无限的凄容,“海枯石烂此恨难消,海枯石烂此恨难消!”他摇晃着趔趄地向前走去。云中月呆怔了,“你、你……”她愕然地向他望去,只见他的目光在瞬间变得阴森而凄冷,随即甩了一下他那蓬松的乱发,长笑起来,笑得阴沉凄婉,直至踏进舱中他的笑声依然回荡。
“一、一支箫。不、不……”云中月凄吼着,疾步如飞,几个起落,人已落在小舟之上。
舱中的醉仙鹞已除去了他那垢发长衣,赫然竟是人见人怕的一支箫,还是一身青衣,戴着虎皮面具,能看见的只有那双凄然森冷的眸子,还有沾满血渍的唇。
云中月一步步走近,“他杀了我,他又救了我,他救了我,可我却要杀他……”云中月的心一阵阵的绞痛,不知为什么?他对她来说不能算是仇人,而只能算是恩人,她又向前走了一步,“你的伤……”
一支箫目无表情地立起身向外走去。
“再有半个时辰你便有性命之忧!”
一支箫似是全所未闻地拿起箫,是竹子的,自从把金箫留给了乞儿,他便用这支,这支竹箫依然能吹出荡人回肠的曲调!只见他轻轻地把箫放在唇边,一首动人心魄的箫声便已荡过湖面。这是怎样的曲子,让人如此的回肠万转?凄然忧伤!就是这首曲子那夜洛阳湖中犹如凄猿啼号,如泣如诉!云中月流泪了,她受不了这种怆然和凄悲!她默望着直至他的箫声骤停。
一支箫放下箫沉沉地道:“足下来此做甚?施舍怜悯还是报一掌之仇,如果你感恩于醉仙鹞,那么在下告诉你,醉仙鹞救的不是你,而是另外一个人,不过这个人已经死了,醉仙鹞也死了。而我是一支箫,你若施舍怜悯大可不必,在下实难承受,若是报仇,还望足下早些动手,否则你将会遗憾的!”
“一支箫你……”云中月哽咽着跄踉后退,“我、我……”
一支箫望着她凄怨离去的身影,痛楚地闭上了眸子,“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醉老前辈怎么会是一支箫?醉老前辈人虽荒诞不稽,但却是大侠大义之人。他不但救自己,救玉笛少年,就连银万里银大侠也蒙他虎口相救。她有些不敢相信,两个人就是一个人,可是两个人的身影就像中了魔一样在她的脑中交错出现。
“不瞒少侠,银某来此峰却是为了醉老前辈,醉老前辈义薄云天,救舍兄于非命却惹来江湖恩怨,为人所不容……”
云中月茫然地走着,直至来到一个酒肆门前,这个酒肆居然竟是“客来香!”。
客来香,她听说是京城第一家酒楼。也听说匾额被人摘过。她举步走进。果然此处不同他处,这儿不但聚了五湖四海的文人墨客,还有一些达官贵人!众人正在那儿侃侃而谈,她一进门却变得唏嘘无声。最近风云万变,人人敬仰的老檀越苗大善人竟是一个独脚大盗!这客来香人人敬畏的酒楼竟然也有人敢公然挑衅。这年头哪儿也不敢说是太平盛地!众人一下子变得小心翼翼,款酌漫饮,但眼睛却不时地逗留在云中月的身上,紧接着便有了窃窃私语之声,“就是她,她有一柄神剑。”
“一柄神剑……”
“李通神,你说的可是真的?”有人压低声音地问道。
“那还有假,那柄神剑简直不能说是削铁如泥,而是销魂如泥,听说那个黑道什么白旋风一见她亮此神剑便吓得魂飞魄散,还有一个用刀的,他那把宝刀上下翻飞,一阵功夫脚底下便血流成河……”
“这倒是真的,还有一个用笛的少年,这场祸乱便是由他引起的,是他有意找苗家庄的茬子,听闻那个老者根本就不是他的老父……”
“有这等事?”
“谁说不是呢,那苗家庄在京城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了。谁知仅仅几个时辰便让人烧得片瓦不存,连官府都没敢插手此事,今天苗家庄不知怎的一下子冒出这么多人,僧侣道俗无一不有,各个身手不凡,杀人不眨眼!”
“官府就没伸头,任凭他们胡作非为,一把火烧尽了苗家庄?”
“他是不敢伸头,害怕掉脑袋,听说他们都是江湖中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官府最怕江湖中人,这些人吓不住,玩命不要脑袋,还有一个叫醉仙鹞的,此人屡作大案,把洛阳张府台的鼻子都削了下来,官府对其也是无可奈何!”
“什么?削掉张府台的鼻子,李通神你说的可是真的?”李通神闻言笑道:“诸位别忘了我有一位堂弟乃是洛阳通判,什么事情我能不知,何况哪个活得不耐烦了敢讹传张府台的鼻子被人削了。”
“李通神,他张府台算得了什么?一个外任的官吏。你可知道咱们临安府的王府台,青天白日在自己的地界走失了两个时辰,回来的时候既聋又哑……”
“什么?”众人直听得哗然变色。“谁不知这临安府的王府台是秦相爷的家臣。这、这不是……这不是公然挑衅秦相爷吗?”
“是啊是啊!”众人唏嘘。
李通神也惊得目瞪口呆,怔了半晌才道:“这么说,一支箫也来了?”
“一支箫?谁是一支箫啊?”
“此人早已让黑白两道闻风丧胆,吃活鸡,剥人皮,嗜血如狂,杀人成性,来无影去无踪,专找官府麻烦……莫不是,莫不是这王府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