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放下手中的杯筷，看了看面带笑容的朱厚照，又不约而同的看向谷大用。
这二年不知为何皇上对谷大用明显比其他的东宫老人亲厚，也明显有提拔他在众人之上的意思，皇上的机密事宜大多也都是他经手的办的。
可以说这屋中对皇上了解最深的应该是他。这个时候大家都看着他，看看他是怎么回话的，定下调子大家在回话。小心无大错吗，何况是这么重要的关头。
谷大用知道众人是怎么想的，大家都是在东宫一起烧冷灶一起熬过来的，谁还不知道谁啊，大家虽说不上是一条心可也算是一个阵营的人，这个时候也不能冷了场啊。
谷大用持壶先将朱厚照的酒杯斟满，打了个哈哈说道:奴才的愿望当然是伺候主子一辈子啊，奴才的理想，是做主子的爪牙为主子的理想做好奴才该做的事啊。”众人闻言不禁心中一松都露出笑容。
朱厚照闻言笑骂道“你这个滑头，净说些空话，在座的忠心又有谁比你的少，今夜大家说说真心话谁似你那般油嘴，还是先听听年齿最高的高伴伴怎么说。”
坐在朱厚照左手边的高凤闻言将手中的酒杯放回桌面上，用手习惯性的向上捋了捋银白的鬓发，慢慢的说道：老奴自幼进宫历经四朝，过了今日老奴就七十有五了，熟话说得好，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到老奴这个岁数本就是有今天没明天的。
这些年跟着众位皇爷吃也吃了穿也穿了，本来应该在没有什么奢望的，可主子今天让大家说说心里的愿望，老奴我就说说心里的真心话。
老奴我得蒙先帝赏识，从监司中拔曜至司礼监秉笔，恩泽如山。因一时昏聩心起贪念，替朝中罪官遮掩罪证。先皇目光如炬，东窗事发之时老奴自以为万死不能赎其罪，谁料先皇仁慈，念老奴微有苦劳，只是罢了老奴司礼监的差事，让老奴我到东宫做了皇上的伴随。
本以为伺候主子平平安安长大到老奴不得用就是了，谁料想皇天不佑，先皇壮年便龙御归天，主子年幼登基大宝，正是用人之时，老奴还略有微力供主子驱使。老奴我的心中浊念是护佑主子稳坐江山，老奴我岁数大了跟谁主子到不了最后了，只是奢望能亲眼看见主子大婚，在老奴死后也好在先皇面前回得上话啊。”
高凤说完，两行浊泪流了下来，一旁的张勇递给他一方丝帕。
高凤试去了眼角的泪水，告罪的说道：“老奴总是不合时宜，扫了主子的兴致就。”
朱厚照接过话头说道：“高伴伴说得那里话，今天在这的都是东宫老人，大家一起守岁聊天不就应该说肺腑之言吗。朕也有梦想和愿望，不说大家也能猜得到，是的，朕就是要重振朝纲，振兴大明。朕是想你们帮助朕一起实现朕的梦想和愿望，但朕也真心的想知道你们的愿望和梦想，朕也会像你们竭尽全力的帮助朕那样，帮助你们实现你们的梦想和愿望。”
大家听到这里不禁心头一热，都知道机会难得，暗暗在心中沉吟琢磨如何回话，生怕错过些什么。
一旁的张勇拿起眼前的一杯屠苏酒一饮而尽，将酒杯重重的敦放在桌上，深深的呼出一口长气，说道：既然主子让咱们说说自己的梦想和愿望，那奴才我就接着高公公的话头接着说。”
张勇见朱厚照等人都望向自己，接着说道：“我不知道我这是不是梦想和愿望，还是我心中的执念。我出生在一普通人家，父亲是边军一小队正，鞑子寇榆林关那年战死，三年后寡母病死。那年我七岁，家道破落，房无一间地无一垄，有的是还不起也还不清的满天债，是同族的三叔心软，背着婶子用五分银子将我送到进宫的中人手中，给我找了这么一条活路。
我是感激三叔给我找了这么一条活路，可是我心中还是有恨。呵呵，我应该恨谁呢？后来我想明白了，我恨的是杀死我父亲的蒙古鞑子，如果不是他们杀死了我父亲，想来我们一家现在还过着幸福的生活吧。因为我恨，所以我强健身体，所以我热衷兵事，我多么希望能有一天我亲上战场，哪怕亲手杀死一个蒙古鞑子，哪怕是死也瞑目了。”
张勇说完大家都是沉默无言，朱厚照也只是点点头轻轻说道：朕知晓了。并没有做什么评论也没有给出什么许诺。
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有第二个就会有许多，众人便一个接着一个小心谨慎的说着自己心中的诉求。大家都是明白人，借话说话罢了。
最让朱厚照留意的是刘谨，这也许是前世的惯性，对这个能排进世界最有钱的人前十的三八心在作祟。
果不其然，刘谨的梦想也好，希望也罢，说成执念也行，都是一个字，钱、钱、钱，对就是一个钱字。
能成为宦官的人自然都是有过悲惨境遇之人，那个好好的富足平和人家会将自己的孩子去势阉割送进宫中做侍宦，只是各有各的不幸罢了。
刘谨本姓谈，陕西兴平人士。自幼家遭兵患在逃难途中双亲皆亡，其父临终之时将其托付与他的二叔。他二叔在逃难途中为了活命竟然十个铜子儿就将他卖与旁人。其后几经转卖至太监刘顺处，去势阉割进的宫。
这一段经历让刘谨有了一个难以磨灭心魔，那就是钱。只有有掌握着数之不尽的金钱，才能让自己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好像金钱越多自己的价值才会越高?存在感才会越强烈。才能让自己安下心来，让自己感觉的到自己可以操控自己的命运。
朱厚照知道这是由于他们苦难的幼年生活经历给这些太监们留下的心里疾病，只是各自的经历不同，心中的执念不同罢了。这也是为什么这些本是可怜的人一旦掌握权势，便有着各种各样的疯狂报复举动。这也是为什么太监在史书上大多存在与佞臣之中。
对于金钱有着无与伦比的执念的刘谨，今天有意无意的的提点请求朱厚照，希望朱厚照能让他去分管银行一事。
不得不说天赋这个东西真的让人感叹。自从朱厚照提出设立银行的构想，所有知道这个事的人当中刘谨是对其最有兴趣，对其前景最为看好的也是他。
在文华殿商讨组建大明银行的时候，刘谨几乎是天天必到，而且还常常给出一些建设性的意见，让无论是来自后世的朱厚照还是侵淫钱粮多年的户部官吏都赞叹不已。
对刘谨的使用朱厚照是动过一番心思的，主要是刘谨的下场太有名了，在京城西市千刀万剐三日凌迟而死。朱厚照一是不想愿对自己相厚的人落得这般下场。二也是吸取历史的教训，真实的明武宗离奇的死亡，和刘谨的惨死后让他身边的太监寒心，与明武宗离心离德，还是有着莫大的关系的。
清宁宫大殿之中所有的太监都诉说了自己的梦想和愿望。这让朱厚照知道了自己身边最贴身的人想要的是什么，也满足了他那颗有些八卦的心。让这个孤寂清冷的夜晚多了些颜色。
朱厚照并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做出许诺，只是仔细倾听了每一个人的诉说，最后他对所有的人说：”朕还是觉得你们是朕的至近的人，朕得用惯了，明日所有的人随朕一起入住乾清宫。”
午夜的钟声缓缓的敲响，亥去子来，新的一天新的一年就这样如期而至，朱厚照看着满堂众人不禁的想到这些人会和自己一起创建属于自己新的时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