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传来的礼乐声愈来愈响,众人也无暇他顾,快步向前走着,从大门过了几条长廊,便到了偏厅,众人放了贺寿的礼品,朝名剑山庄的演武场走去,这里长宽皆有百余丈,足以容纳数千人,在这里摆酒宴,实在再合适不过了,从偏厅经演武场中央,直到正前方的大厅,铺了一条长长的红毯,红毯两侧,整整齐齐地排满了黑红色的八仙桌,后面竖着各门各派的帮旗,四周的长廊皆系着大红的灯笼,红毯尽头,搭了一个约莫三尺的高台,高台之上,摆了十余张桌子,比之台下的,明眼人一瞧,便知木质贵重了许多,许多小帮派的人,也知道礼数,台上的位子,那是给武当、两湖帮、白剑门等大门派的掌门人准备的,纵使心里不满,也不敢有任何异议,名剑山庄能请他们来,已然给足了面子,不必多说,便在仆人的招呼下坐在了台下各自安排的位置上,正义会的位子,被安排到了离出口不远的角落里,张中全瞧了,道:“咱们‘正义会’,也是个上万人的帮会,竟然安排到这里,这名剑山庄未免瞧不起咱们。”齐源笑道:“张兄弟,算了,客随主便。”他和林雅挑了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了下来,四下里张望着,寻找人各自的师兄弟,张中全自然坐在了他们身边。
那司徒铉被封国梓迎进了正厅奉茶,两处的走廊上的人来来往往,如流水一般,不断地有客人涌入演武场中央,封国梓和封国良二人,始终在招呼着众人,却不见封万城,张中全道:“这封万城好大的派头,这般时候了,仍稳坐钓鱼台,也不来见见咱们。”齐源不语,兀自笑了笑,倒了一杯酒,饮了下去。
却听山门外有人喊道:“白剑门白老帮主到!”又有人喊道:“岭南四侠风花雪月到!”林雅奇道:“齐大哥,这风花雪月也是人名吗?”齐源笑道:“这是四个人,风满楼,樊赛花,莫如雪,寒江月四人,合成风花雪月。”林雅奇道:“这名字怎么听起来这么怪,好像唱戏的一般。”齐源笑道:“你说对了,这四人还真是唱戏的出身,却不知是何高人相授,竟从戏曲的武生行当里,悟出了一套绝妙的身法武艺,便在这江湖上出了名儿,谁人也不敢小瞧了他们,平日里虽然还是唱戏为生,却也算的半个江湖人儿。”林雅点了点头,张中全亦是惊奇道:“兄弟,想不到你懂得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齐源一惊,遂笑道:“你叫我原文二吧。”张中全道:“原文二?好奇怪的名字。”林雅暗吋:“原来他把名字拆开了。”暗笑之余,转眼一瞧,却见红砖金瓦的正厅之中,疾步走出一位老者,身穿青底碎花的锦缎袍子,足蹬金丝镶边、翠玉嵌着的黑靴,满脸红光地迎了出来,林雅小声道:“齐大哥,这人是谁?”齐源呡了一口茶,道:“这人就是封万城!”林雅“哦”了一声,张中全叹道:“好大的派头!若是我有一天,也能这样就好了。”齐源林雅相视一笑,却见封万城迎着白剑门和风花雪月等人走了进来,径直往台上去了。
封万城还未及和几人寒暄几句,却听山门外又有人喊道:“青城山青松老人到!”嗓门比先前高了许多,齐源一惊,小声道:“师父?”林雅亦道:“齐大哥,这人便是你师父吗?”齐源点点头,道:“我师父怎么来这里了?”二人甚是不解,那封万城听到这声呼喊,又惊又喜,武林中大名鼎鼎的“岁寒三老”之一的青松老人居然亲身驾到,忙迎了出来,没口子的道谢,沈温等人亦从内厅迎了出来,见到青松来了,众人亦是又惊又喜,齐源见了众位师兄弟,却不急着上前相会了,暗道:“师父突然来这里,想必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儿,这封万城和无尘若是提及米木和的事,岂不是让师父当众下不了台,也罢,先看看再说。”青松甚是谦和,满脸笑容的致贺,和封万城携手走进大门。白剑门掌门人白金鸿、风华雪花四人、无尘道长、司徒铉等武林耆老也都降阶相迎。
沙傲天坐在台上,看到青松来了,也只是站了起来,他心怀鬼胎,寻思:“青松老儿亲自到此,谅那封万城也没这般大的面子,必是为了他徒弟的事而来。他们‘岁寒三老’虽然是武林泰斗,我两湖帮可也不是好惹的。”哪知青松见到他时,微微一笑,说道:“沙帮主,你好。”按照江湖辈分,这青松可比沙傲天高了一辈儿,岂有先行问候之礼?沙傲天一惊,忙作揖还礼,说道:“前辈,你好。”青松微笑示意,丝毫没有架子,沙傲天亦是一惊,各人寒暄得几句,名剑山庄中又有各路宾客陆续到来。这天是封万城六十寿诞的正日,到得巳时二刻,封万城便返入内堂,由门下弟子招待客人。
将近午时,五六百位远客流水般涌到。丐帮帮主宋金,五虎门掌门人巴秋池、东海海砂帮何伯期等人先后到来。这些人有的互相熟识,有的只是慕名而从未见过面,一时大厅上招呼引见,喧声大作。白金鸿和沙傲天等人分别在厢房中休息,不去和众人招呼,白金鸿暗想:“今日来客之中,有的固然在江湖上颇有名声地位,有的却显是不三不四之辈。封万城是一代宗师,怎地这般不知自重,如此滥交,岂不堕了名剑山庄的名头?”青松十分喜爱结交朋友,来宾中许多藉藉无名、或是名声不甚清白之徒,只要过来和他说话,青松一样和他们有说有笑,丝毫不摆出“岁寒三老”高人一等的架子来。到了另一房,看到了无尘,青松上前招呼道:“无尘道长,你好!”无尘斜眼瞥了一下,神色微怒,咳了一声,慢悠悠站了起来,道:“这不是青松先生吗,失礼了。”青松笑道:“哪里哪里,道长见外了!许久不见,道长神采依旧。”无尘道:“还好,没让你的好徒弟气死。”青松奇道:“不知哪位小徒,得罪了道长?”无尘冷笑一声,道:“你不知道?”这二人言语传到众人耳里,屋里其他人忙停了下来,封万城见状,忙上前道:“无尘道长,青松先生,您二位都是武林北斗之望,今日前来,我名剑山庄上下蓬荜生辉,有什么事儿,待宴会散后,再议不迟。”青松笑了几声,以示交好之意,无尘淡淡说道:“好,今日我就给封庄主个面子。”封万城拱手道:“好,多谢了!”
名剑山庄的众弟子指挥厨伕仆役,里里外外忙活着,茶水点心摆满了一百来席。封万城的亲戚、门客、帐房,和大儿子封国梓等恭请众宾入席。依照武林中的地位声望,今日到场的各大门派,武当派当是第一,无尘道长是武当派掌门,该坐首席,只是无尘今日见了青松,想起了米木和之死,甚为不悦,说什么也不肯坐。青松亦一再推让,其他人谁也不敢坐首席。群雄推让之下,只见封国梓在封万城耳边轻语了几句,封万城微微一笑,便朝着几人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今日便不管什么大帮小派,按照年龄排序如何。”青松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于是按照年岁排序,居中的太师椅,便由年过九十的灵鹤门掌门人姚纬年坐着,灵鹤门乃是云南不起眼的一个小门派,这一着,让九十多的姚纬年受宠若惊,论功夫,论声望,连沙傲天他也比不过,却偏偏坐在了居中的位子上,如此露风头的事,嘴上虽然拒绝,却也笑呵呵地坐下了。
居中一席有了主儿,剩下的便好安排了,姚纬年左首是年寿八十多的的青竹帮帮主司徒铉,右首是青松,挨着司徒铉的则是无尘、白金鸿等人,两湖帮帮主沙傲天则是这台上众人之中岁数最小的,他本人虽然年纪轻轻,但两湖帮现时是江湖上第一大帮,老帮主沙通虽然已经离世,但武功及名望均高,人人都敬他三分。
群雄纷纷坐定,仆役上来献菜斟酒,只听得门外砰砰砰放了三声铳,跟着砰拍、砰拍的连放了八响大爆竹。在后厅、花厅坐席的一众后辈子弟,都涌到大厅来瞧热闹。封万城笑嘻嘻的走到厅中,抱拳团团一揖。群雄都站起还礼。
封万城朗声说道:“众位前辈英雄,众位好朋友,众位少侠英侠。各位远道光临,名剑山庄蓬荜生辉,在下实是脸上贴金,今日花甲之年,承蒙各位前来道贺,感激不尽。”说着又是一揖。宾客之中,有的是今日到访,有的已然在山庄之中住了几日,只等着今日寿诞正日,演武场上,各个桌子差不多坐满了人,足足千人众。此刻演武场上上千双眼睛都盯着台上的封万城,封万城微微咳了一声,继续道:“在下踏入江湖,足足四十余年,祖上庇佑,让名剑山庄的基业没有断送在我的手里,多亏了各位英雄的关照,以后,但凡是江湖上的事儿,我名剑山庄义不容辞。”群雄之中,有的击掌喝彩,有的也暗怀鬼胎,只听封万城继续道:“最近,江湖上出了一件大事儿,想必大家都知晓了,传说中的金羚甲重现江湖,剑阁道上血流成河,黑白两道死伤惨重,这事儿,众位英雄自然都是不愿看到的。”
台下忽然有人道:“封庄主,你这般说是何意?”群雄哗然,封万城瞅了那人一眼,身旁的帮旗写着“九龙门”三个字,心中暗吋:“九龙门?不过是个小帮派的人物,怎地敢这么说话。”心头一凛,顿了半晌,又续道:“封某才寡智薄,可原为江湖安定尽一份力,这金羚甲若是落入歹人手中,为害江湖,让皓月晴空下,掀起无穷无尽的杀戮,此番情景,今天在场的诸位豪杰谁愿意看到呢。”
台下又有人道:“封庄主,那你可知道这金羚甲现在何处?”此言一出,众人皆竖起了耳朵,封万城哈哈笑道:“这金羚甲的下落,在下已经有了些眉目,可当着众位英雄的面,在下不敢擅做主张,只盼群雄之中,选出一位首领,寻回此甲,交由众位英雄发落。”演武场上如沸水一般炸裂开来,群雄议论纷纷,有人喊道:“那甲在哪里?”又有人道:“快带我们去找?”一时之间,鼎沸之声响彻整个山庄。齐源和林雅坐在那处,半晌不语,齐源暗道:“这封万城的喉咙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莫不是和昨夜的黑衣人有关,这金羚甲的下落,只有彭飞,我,林姑娘三人知道,他又从何处得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