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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火通明的屋宇,主人已站立在内室的屏风后良久未动。
虎头龙身的火漆已拆毁在信封封口处,此时和信封一起落在地上。
信封内的密信正被一只大手紧紧握着,用力的手掌已将信纸捏握得皱皱巴巴。分不出这位执信人展信后的心情是激动还是愤怒。
“这江湖,是不是早已忘记了逆旅剑。”欧梦旅攥着信的手背于身后,眼睛盯着挂在墙上的那把绝世宝剑,自语着。
“这把剑也是叱咤过中原武林的神兵,那个曾经叫欧梦旅的侠客也是名动江湖的一代神话。而如今……”
欧梦旅慢慢低下了头,攥紧密信的左手也渐渐脱力,已经褶皱不堪的信纸飘扬了两下,静静地落在了刚刚梁应龙送来此密信时站立的地方,就像把他的回忆拉回了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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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出逆旅剑的欧梦旅,独自走到空旷的庭院正中。
深夜舞剑,月落无声。
月色下的银辉,反射出它挥洒下的每次剑光,那凛冽的剑气,一如持剑者的一身骄傲。
不知多久,持剑者汗如雨下,汗水滴落剑身,划下一道落痕。
只是很快便随着剑舞,消散在这茫茫墨夜。
‘天地一逆旅’,仿佛是向这天地间昭告着,这是最后一次展现它气贯长虹、震撼九霄的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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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旅剑的剑尖掀起石桌上酒坛上的封布,陈年的佳酿散发出浓烈酒香。剑尖擎起酒坛,酒水顺着剑身而下,然而逆旅剑向天上一挑,酒坛被抛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精准地落入持剑者的手中。
欧梦旅昂头,饮尽坛中余酒。月落静谧。
此间,除了持剑者的目光和照亮逆旅剑的月光,再没有谁知道,这把旷古烁今的绝世逆旅宝剑,其实早已残破,多年。
锋利的剑刃上几处细观才能辨认的裂口,提醒着持剑者曾经的败绩。
名剑损刃,是剑的羞耻,更是持剑者的耻辱。
卧虎盟内,只道逆旅剑是超然的、是绝美的、是不争的,但是没人知道,当年降服它进入卧虎盟的,不是自己的敬仰、也不是王兄的威严,而是被挫败的臣服。
“今朝刀!”即便后来也称兄道弟多年、江湖共闯多年、相互扶持多年,那也抹不去最初的那份愧憾——成为它挥之不去的阴霾,成为他无数个深夜被惊醒的噩梦。
还有一把剑,虽然它从未出鞘,但是,逆旅剑在怕,所以持剑者亦惊醒。
那个他从来不敢提及的字眼——赤霄。
“尚狂流,我不服!”持剑者的低吼,似在昭示着他内心的不甘。
同隐多年,今朝刀往昔剑‘刀剑合璧天下无敌’的故事还在江湖传颂;与今朝刀相伴的若水刀法亦是武林绝学;鲁光照的凝照神功也有卧虎盟新盟主暮沉去光大;而他呢,他的逆旅剑呢?
同为光耀一时的卧虎盟四大猛将,为何独留他被世人遗忘。
“呵呵,本王还有很多事要做,中原武林,还与我何干?与欧梦旅何干?”一声冷嘲、一句颓灭,决绝的话语中包含了多少执着和不忍,疼痛与不甘,想必只有他自己才懂。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枯’——这把逆旅剑的归宿,不该是无人问津的江湖、不该是被人遗忘的曾经。那黄沙疆场下的皑皑白骨,才应是它真正的归处。”逆旅剑反手入鞘。
“终有一天,我要带着我的铁骑,踏平中原的疆土、征服中原的山河,我要手执赤霄剑,打败今朝刀,打败所有曾经击败我的人!”
“帝王剑!必是属于本王、也是属于曾经那个欧梦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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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有夙愿才会执念如斯,就像欧梦旅多年后真的从皇兄尚善手中接过了帝王权柄,真的骑着他的高头大马,昂首挺胸地踏足中原。
他的宿命,不在江湖,就如同他今日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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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梦由心魂难逆,万骨铺就帝王路。
他日赤霄手中剑,不负江湖不负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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