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哈拉的贫乏资源一向受到漫无限制的滥取。今天,该地区贮水剧减的情况,就是非常明显的证据。坚硬的结晶岩石构成的地区,例如撒哈拉中部各山脉——阿哈加尔山脉、阿伊尔山脉和艾弗拉斯山等,都存不住水,供水完全依靠降雨,所以地下水位高低不定。该地情况的恶劣,当然绝不仅是由于季节变化。
举例来说,125年前,欧洲人就首先在阿伊尔山区进行观察研究,已知那里的耕种地区曾采用过平衡杆式的水井。这种汲水方法可灌溉园地和小块耕地,只有地下水位不低于地面16英尺左右时才能采用。但是,现在这种水井全不见了。现在的水井要靠畜力才能汲出水来,因为地下水位已降至地面下80英尺的深处了。因此,就精确测录到的情形来看,地下水位已经下降了60多英尺。为了养活牛羊,就要多开水井,而且要开得更深,这是一个恶性循环的典型例子。这样一来,地下水位不免更加降低,同时土壤不断受侵蚀,也促使土地日益干旱。例如阿伊尔山区,过去由于气候温和,河谷纵横交错,遍植棕榈,所以曾有“非洲的瑞士”之称。但是20世纪初留存的棕榈树,今天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在山岳地区中,从前有些小村落,例如阿速德(有3 000余居民)、丁塔荷达、阿尼沙曼等,现在都成了废墟,因为赖以维生的水井早就干涸了。
由于这种种情形伤害了生物生存的基本条件,现代试行化沙漠为良田的工作很难奏效。撒哈拉的前途令人担忧。
撒哈拉几个海拔很高的盆地形山谷中,现在仍有活生生的证物,证明这个沙漠昔日曾是一片青葱。在这些河谷中发现了两种两栖动物——蟾蜍和蛙,都是欧洲常见的品种。它们要靠常流的泉源活命。此外还找到鲇鱼、尼罗尖吻鲈和好几种鲻鱼。那里直到1924年时还有鳄鱼,而最后一条鳄鱼在该年被射杀。
鱼是躲在起自恩阿哲尔高原最高处的峡谷中偷生的。说来有些矛盾,该地一向缺雨,而鱼类所受最大的威胁也是雨,因为河水急涨泛滥时,往往会把鱼类从原来生活的地方顺河谷冲到下游宽而浅的湖中去。在炽热的阳光暴晒下,这些浅湖的生命十分短暂。湖水蒸干,鱼也就干死了。
某些小啮齿类动物、小食肉动物、爬行动物以及无脊椎动物,也能适应撒哈拉的环境而生存下来。它们多半为了避开太阳,大部分时间躲在地洞里,因为只要钻入地下20英寸深的地方,昼夜温度就没有太大的变化。跳鼠又称沙漠之鼠,是适应沙漠环境最成功的动物。除了有钻洞的本领外,两只粗壮的后腿能像袋鼠似的蹦跳,以减少和灼热沙面接触的面积。它们还能不进滴水而生存,靠分解干枯的植物补充水分。
与一般人的想法不同,最有名的撒哈拉阿拉伯单峰驼体内并不储水,但它们在演化中养成了极度节省水分的本领。这种骆驼每天只排尿两品脱,体温高达摄氏40度(华氏104度)才会出汗,同时全身的脂肪集中在一处——驼峰,使身体其他部分可以当做散热器来散发热量。骆驼和沙漠羚羊一样,脚趾张开,适合在沙漠上行走。其他沙漠动物例如兔子等,耳朵又长又大,既能发觉危险,又便于散热。
在撒哈拉,植物也不断与干旱搏斗。它们根部向四方八面伸展,尽量吸取土壤中的水分以求生存;有些在叶面上会有薄薄的一层盐,利用盐尽量吸收空气中的水分;有些还可以靠夜间的露水生存。
在恩阿哲尔高原、阿哈加尔山脉和阿伊尔山脉等高地上,像柏树和橄榄树等植物依然生存。现在,这些树木在干旱的环境中已无法繁殖,但是它们经得起时间的考验,是树木长满山坡那个时代留下的活证物。有些树干又粗又圆,可能有4 000年树龄,树根深入地下达25英尺多。很多植物特别能适应沙漠环境,不怕干旱。例如樱草种子,由风吹播落到石头下面,能休眠而不发芽,然后一直等待,等到雨水来时才发芽。
撒哈拉并不像一般人所想象的是个火炉,它也有寒暖季节,是典型的大陆气候,在寒暖之间也有过渡的季节变化。那里的高气温一直是世界最高的,在利比亚埃尔阿兹兹亚所测得的最高温度是摄氏58度(华氏136.4度)。但在仲冬季节,提柏斯提山区的气温,曾降至摄氏零下15度(华氏5度)。
阿哈加尔山上和恩阿哲尔高原上,有时也会下雪,但是不到48小时就融化了;间或有雹暴;有时不停降雨,可是雨水还没有掉到地上已在灼热的空气中全部蒸发了。
撒哈拉有约77万平方公里的广大地区,时常连续好几年都不下雨。在撒哈拉东部,白天有97%的时间,炽热的太阳照射大地。相对湿度可能低至2.5%,会有脱水的情况出现,再加上强风无情地扫过沙漠,水分更易散失。
这种干燥的风,带来一层屏障似的沙尘,遮掩住太阳。一年之中刮大风的日子有时多达70天,而且往往连吹几天不息。
3月以后,气温渐渐上升,6、7月最热,日阴处的高温常达摄氏50度(华氏122度)。夜间通常很凉快。24小时中气温暴升暴降使岩石发生胀缩,尤以夏天为甚。因此有些沙漠旅行者说,在夜间到处都听得见岩石的爆裂声和坠落声。
最惊人的现象是,沙质沙漠高丘的斜坡上,由于沙丘沙粒又胀又缩的结果,大块的沙堆脱落下滑,就像雪崩似的滚落,发出闷雷般的隆隆之声,经久不绝。
沙漠中的阿拉伯人,生性淳朴而富有想象力,认为这种声音是死神鼓手兼沙漠妖怪劳尔的鼓声。他们听到沙块隆隆之声时,内心不免恐惧,不寒而栗……然而这只是支配撒哈拉沙漠居民生活的各种神秘荒诞的故事中的一个而已。
自古以来,撒哈拉地区的游牧民族,一直毫无节制地饲育牛羊,完全不理会应该如何合理而有计划地利用草原。他们想尽办法来增加自己拥有牛羊的数目,不是为了改进供肉食的品种,而是为了提高自己的社会威望。
他们从未想过草原能否承受得了庞大的牛羊群,结果是牲畜吃草过度,首先是造成植物的显著衰萎,然后是饲养的牲畜的数目与可供放牧的地方失去了平衡。没有远见和只顾今天的态度,原是畜牧民族的特性。一旦危难过去,干旱夺去许多生命之后,受害的地区人口又迅速增加起来。从前,这样的做法也许是使族人能够对抗前来劫掠的邻族,还不失为一种自卫之道。不过,长此下去就如同集体自杀一样。
今天该地区的人口正大量增加,和其他许多落后民族的情形一样。据本世纪初的一次调查统计,阿伊尔山区杜立格族的人口约有15 000人。尽管该区在20世纪遭受过多次旱灾,据1965年的调查统计,人口却达到45 000人。牛羊数目也同样增加,而在同一时期中,植物资源却减少了一半。从这些数字中可以了解,撒哈拉的历史还没有改变,仍在历史的循环里打转。
过去几十年中在该区发现的丰富矿藏,似乎对在撒哈拉挣扎求生的居民并没有带来什么好处。阿尔及利亚和利比亚都发现了大量的石油、天然气和铁矿。在山区中,还发现不少贵金属。也许由于交通不便,该地区的金属矿藏在世界其他地区的资源开始枯竭前,仍不会有人去开采。不管怎样,已开始的经济发展并没有改变撒哈拉历史的传统特质——虽然带来了现代技术,也改善了交通,但是给当地人的工作机会仍极为有限。
油田工资高,吸引劳工,但是职位相当少,而且破坏了撒哈拉的传统生活。撒哈拉的传统产品,例如盐、兽皮、羊毛、水果等,市场渐渐缩小,现在只有海枣是主要商品。
撒哈拉正在步向死亡。像炉火般灼热的沙质沙漠和寸草不生的砾质沙漠,正在不断加紧包围和遮盖更多的肥沃土地。那些土地是最辛勤的沙漠民族为了求取生存所不可再减少的。他们的人口增加,是否意味着有更多的人会夭折?这些民族目前仍在抢夺日益减少的草木,而且把水井越打越深,沿袭他们祖先那些自取灭亡的习俗。
在撒哈拉,今天一如既往,人类最大的敌人就是他们自己。人类把自己生存的不可缺少的自然环境恣意破坏,因而难以生存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