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遇见八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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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遇见八零后》

话说我和申思知道闯了祸,便撒腿就跑,路边树木飞速后退,耳畔风声呼呼,那真是快如疾风,猛如闪电。我想,连环画中的草上飞、水上漂的本领大概也就是这样吧。

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于活在虚幻中,长得丑不要紧,自认为帅得掉渣那才是要命;跑得慢不要紧,自认为赛过刘翔那才可悲。

这不,正在我和申思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响叮当之势向前飞奔之时,毛校长像一只被猛踢一脚的白色皮球,死死紧追,彻底打败我的连环画梦。

“申思!朱小四!我看见你们了,你俩崽子给我站住!”毛校长声嘶力竭地鬼叫着,让我一下子震惊不少。回头看时,只见毛校长离我约有百米,气喘吁吁。皮球****上身,红色内裤格外显眼,裤子没穿,只把扯坏的外套向腰里胡乱一捆,算是遮羞。

由于奋力直追,节奏非常不协调,白色肚皮上下晃动,一对****左右摇摆。再加上自身滚圆,整幅画面就是一大三小,四个圆圈在做不规则运动,那模样好笑极了。

“快!分头跑!”申思一声令下,我再寻他时,他已沿着一条小道,一路向北,绝尘而去。而我,连惊带下,两腿发软,再也跑不动了,只得眼睁睁地看着校长步步逼近,等待着厄运到来。

转眼间,皮球歪歪斜斜又气势汹汹地冲到我跟前。“申思呢?”校长劈头就问,我瑟瑟发抖,双手抱头,不敢言语,眼睛不敢正视校长。

“小四”,校长喘了一口气,接着说:“我知道是申思那狗崽子的主意,你告诉我他往哪儿跑了,我就饶了你。”校长眨了眨眼睛说。

我慌乱地瞟了皮球一眼,只见到他白白的肚皮和黑洞洞的肚脐眼,心里掂量着该怎么办。

说吧,似乎有点不仁义,不说吧,又想免掉眼前劫难。犹豫之间,我心惊肉跳,眼睛不由自主地向申思窜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校长立刻心领神会,却马上横眉怒目,抓住我的头发,随手一耳光,打得我天昏地转,找不着南北。“回头再一起收拾你!”校长恶狠狠地说,一边向北飞奔而去。

我捂着脸火辣辣的脸,总算明白这个骗子的无耻行径,却又无可奈何。另一方面却由衷地为申思担心起来,关心着他的安全。刚入秋天的庆云山,有着几抹翠绿,山坡上被玉米和黄豆覆盖,红色的泥土与黄色的农作物交相呼应,成为一幅美丽的图画。

山腰上,皮球正奋力地追着申思,皮球年长,可惜常年不劳动,速度明显不如刚才。申思比我长几岁,可毕竟年幼,也快不了多少。于是这一老一少,一前一后,一胖一瘦,一红一绿完全融入金秋的丰收图中,荒诞又美丽。

我不敢动弹,一直关注着小径的尽头,约摸过了好大一会,申思出现在我的眼前。皮球扯着申思的耳朵,凶神恶煞,申思呲牙咧嘴、嗷嗷直叫、头发凌乱,衣衫上满是灰土。

到我跟前时,一脚把申思揣在草丛里,骂道“混账东西,你他妈吃了豹子胆了!说,谁扔的石头?”

我蹲在申思旁边,一声不敢吭,更没有勇气承认事实。申思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倔强地抬起头,斜了校长一眼,“是我扔的,怎么的吧?”“就知道是你个小杂碎!”校长怒火中烧,又是一顿拳打脚踢,申思双手抱头,蜷缩草丛,嗷嗷直叫。

“说!你为啥要砸我?”校长喘着粗气,恨恨地说,一边稍微整理了下衣衫,把半边碎布往腰间一绕,遮盖一下肥肥的肚皮。“就是……看你不顺眼。”申思鄙夷又冷漠地说。校长一脸愤怒,随手把申思按在路边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想来想去,觉着还不解气。

于是,他随手抓起路边的一截麻绳,把申思牢牢的拴在草丛边的柳树上,系了个拴驴的扣。扯下腰间的皮带,狠狠地抽打申思。

“说!为啥看我不顺眼?”皮球抽了一鞭子大声吼道。“就不顺眼!”申思死鸭子嘴硬,毫不退缩。“那我还看你不顺眼呢!”校长咬牙切齿,又抽了好几鞭。

“说!我哪里得罪你了?”皮球又抽了一鞭,喘着粗气问。“你…你欠我一个雪糕!你说给,却不给,你骗人!”申思声嘶力竭地喊。

“啪”校长又抽了申思响亮的一记耳光。“就他妈一个雪糕,你至于吗?”皮球一肚子邪火。

“你去年说给也没给,前年说给也没给,每次干完活都不给!”申思带着哭腔喊道。

“老子马上给你买!”校长自觉理亏,气急败坏地说,“那我衣服被你扯烂了怎么办…还有,我鼻子被你砸破了怎么办?”

这话很中要害,申思一下子哑口无言,我看了看捆在树上的申思,只见他耷拉着脑袋,像是一只落荒的癞皮狗。我小声地说:“毛校长,其实你的鼻子是……”

“是我砸的,要杀要刮随你便!”申思突然昂起头,接过我的话大声地说。那一刻,我分明感到一股暖流从心底涌出,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随我便!哼!那你听好了!给我赔一身新衣服,一模一样的!还要给我一百个鸡蛋,老子鼻子流那么多血!”皮球恶狠狠地说。

“衣服没有,鸡蛋不赔,我就这样,爱咋咋地!”申思毫不退缩,大义凌然。我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静静等待事情发展。

折腾了半天,估计校长也累了,把衣服拼凑一下,理了理,对我狠狠地说:“你也不是好东西!等着!”然后一瘸一拐地下山去了。

我赶紧把申思的绳子解开,感激又敬佩地说:“申思,你…”“太牛了,对不对?”申思一脸自豪,好像打了一场胜仗。

“为什么你不让我承认…是我砸的呢?”我小声地问他,“你承认你得挨打,你挨打,我挨打,都是打,一样!”申思爽爽快快地说,天真无邪地笑了起来,那两个大黑洞在嘴里一颤一颤的,可爱极了。

然后我们就不再说话,其实我知道,皮球肯定不会轻易饶了我们的,回到家里,等待我们的一定是一场暴风骤雨,或是闪电霹雳。

回家的路似乎很漫长,等到夕阳西沉的时候我才走到家里,申思也回到他们村子。还没进屋,妈妈就急匆匆地跑出来说,“你个死小四,怎能惹校长啊,你爸正发脾气呢!赶紧乖点。”

我如履薄冰地走进家门,爸爸见是我回来,二话不说,随手抄起擀面杖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暴打,从厨房到东屋,从后屋到院子,我吓得鬼哭狼嚎,顿觉六神无主,浑身抽搐,恨不得能有个地洞钻进去。

“吓唬吓唬就行了,你还真往死里打啊!”妈妈一手夺过擀面杖,一边冲着爸爸吼了一嗓子,这可真是救我于水火,那个感动我真是恨不得抱着妈妈一顿痛哭。

不过爸爸余怒未消,指着院子里面的一个菱形小花园,命令道:“跪下!什么时候想好错在哪了,什么时候吃饭。”

我木然地跪在小花园边的水泥地上,心想跪着也比挨打舒服,只要晚上给饭吃,咋都行。可是两条膝盖却不争气,两分钟不到便开始慢慢疼起来,于是我便先用左膝持劲,右膝放松。再过一会,右膝吃劲,左膝放松。身体顿时舒坦不少,心中暗喜,不由得钦佩自己的智商。

可没过上几分钟,两条膝盖都受不了了,无论用哪条膝盖持劲,都针扎似的疼痛难忍,整个人也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不由地埋怨起校长来,死皮球,告恶状,不得好死。又不是我的主意,凭啥告我状。

而另一边,两条腿却如刀砍斧剁般无法动弹。关键时刻还是妈妈替我解了围,于是我在爸爸面前百般认错,千般保证,才算了事。

听姐姐后来说,妈妈把家里几只能下蛋的鸡逮了,还扯上几尺上好的东草荣布,外加上一百个鸡蛋送给校长,这事才算过去。

听说申思比我还惨,我们家送的那些东西他一样不缺,还额外搭上了一只三四十斤重的小猪,才保住那小子读书的机会。

秋去冬来,我们像田野里的庄稼一样疯长,上课似乎只是用来发呆或者是计划下课怎么玩,我们在校园里打弹子、捉迷藏、丢沙包、踢毽子等等,还要打卡片、做纸飞机、折纸船、以致于把课本都撕光了也乐此不疲,不过我最喜欢的游戏是挤棉油。

你看吧,下课铃声一响,我们便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教室后墙角。谁先到墙角,谁就是王者,享受被别人拥挤的无穷乐趣。后来者肯定不甘示弱,侧着身子,削尖脑袋往里硬挤。先到这当仁不让,丝毫不愿退却。

大个子、矮个子、胖的瘦的,脸上无一例外地挂着兴奋的笑容;破夹袄、黄军装、东草荣、的确良全部整齐地喊着“嗨哟…嗨哟…”。尖叫的、大笑的、起哄的、哭泣的,混为一体;喊疼的、指责的、骂娘的、瞎嚷的,成为一壶。

窗外冬风凌冽,天寒地冻。室内暖意融融,汗流浃背。每次挤棉油结束,我都分明感觉脊背上汗涔涔的,且手脚生疼,可每当“嗨哟…嗨哟”声响起了的时候,我又会着了迷似地奔赴挤棉油的大部队而去。

申思那小子既恶毒又猥琐,他最喜欢干的事就是抓屁给同学吃。你看吧,下课铃声响起,申思的屁股开始左歪右扭,等着感觉到了。他就慢慢地把手平放在**下面,等到那个恶毒的臭屁放完,申思一动不动,紧紧捂住****,像护着十世的珍宝似的,一边等着哪个倒霉蛋的路过。

时机成熟,申思立刻五指攥得紧紧,把毒屁抓得牢牢,生怕毒气泄漏。有时倒霉蛋正在口若悬河的和别人说话,申思冷不防地慢慢地走到他身后。

突然间,申思一只手死死卡住倒霉蛋的脖子,另一只抓屁的手严严实实地捂住倒霉蛋的嘴鼻,倒霉蛋拼死挣扎,无奈申思双管齐下,且力气又大,只得把屁吃完,才算噩运结束。申思便在一阵辱骂声中扬长而去,哈哈大笑,那两个黑乎乎的门洞依然显眼无比。

申思也这般捉弄过我几次,那滋味我现在想想都恶心地要吐。那是混合着各种毒气各种酸腐气味的杂合体,在那种强压下吞下一个臭屁是既丢脸又恶心的事。

一天,我终于逮住个机会,也学着申思那般抓了一个屁,捂住他的口鼻,算是报仇。半晌,申思都没反应,我很不解,问他,他却说我的屁没味道,不臭,一点意思没有。

我很沮丧,便问他怎么才能有臭屁,申思说,得吃韭菜,吃生韭菜,加上大蒜子、咸豆子、生洋葱、干辣椒,这样放出来的屁才会又臭又酸、又辣又咸、才会有战斗力。不要脸到了这种地步,我真不知道用什么词形容他了。

冬去春来,春走夏至,庆云山换上了一层新装。山涧的溪水开始欢畅,田埂上的农民多了起来。施肥、除草、打药,在这种呵护下,麦子也在疯狂地生长。我就这样无忧无虑、疯疯傻傻地度过了一年,也不知道学了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几岁,甚至忘记了自己上几年级了。

但是,就在那年夏天,一件惊心动魄的事情的发生,将彻底改变我的生活。

究竟发生哪些荒唐事,请看下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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