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遇见八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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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遇见八零后》

飞鹰走狗、乐此不疲,我和申思浑浑噩噩地成长,漫不经心地上学。每天,我们像是脱笼的鸟儿般离开村庄,快速地行驶在乡村小道上,秫秸杆、电线杆、黄麻地,像是油画里错落有致的画面,飞快地闪过我的眼前。

那段时间,蒲扇常来下庄村,原因是村里家禽不知怎地都得了怪病,先是一个劲地聒噪,然后是莫名其妙的发热,接着生病,接着很快死掉,不出两天,邻家的鸡鸭鹅也纷纷倒下。

过了半个月,大有燎原之势。连牛羊猪驴也耷拉着脑袋,像是人类欠了它们不少帐似的,一个个病怏怏的。这下可急坏了朴实贫穷的老百姓,这下可忙坏了嘴歪心邪的蒲扇。

蒲扇一夜之间成为下庄村的救星,哪个家禽发烧生瘟,大家很快就想起蒲扇。哪个畜生精神不振,大家赶紧找到蒲扇,可是结果却让人大跌眼镜。

一些鸡鸭鹅,蒲扇倒是能看好几只。可牛驴猪羊,看了许久总不见效果。村人颇为着急,问到底怎样才能彻底治好,蒲扇拍了拍脑袋,说他也没办法,实在不行,你们还是找老牛吧。

老牛在万民拥戴和期望中闪亮登场。那天中午,阳光普照,祥光满天,老牛站在村中央的十字路口,向过往的人群微笑,点头,目光坚定且柔和。

一张张悲苦的脸,一双双期待的眼,一颗颗跃动的心。村人热切地希望能够从老牛哪里得到好的消息,能救万民于水火,脱牲畜于苦海。

老牛挥了挥手,示意人群安静。看了看大家,顿了顿,狠狠地咽了一口吐沫,抑扬顿挫地说:“乡亲们呐,我的亲人们啊,你们受委屈了!”

一石激起万层浪,大家好像一下子灵魂得到救赎,心灵得到安慰,肉体得到解放,齐呼:“大慈大悲的神灵啊,您救救我们吧,这日子没法过了。牲畜们都死掉了,摇钱树倒掉了啊!”

老牛似乎非常享受这种膜拜的待遇,眯着眼睛,从眼缝里瞟了瞟周围。冷漠、淡定、又不失温和地说:“善人善之又善,不该遭此大难。玉皇大帝啊,太上老君啊,元始天尊啊,您睁开亮眼看看下庄村吧。”

话刚说完,老牛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接着两眼一斜,就势往地上一躺,口吐吐沫,不省人事。蒲扇拨开众人道:“仙姑接上神位了,赶快拿一碗清水来。”村人赶紧端上一碗清水,毕恭毕敬,虔诚无比。

蒲扇接过清水,深吸一口仙气,漱口完毕,灌满一口,对着老牛的身影猛喷三口清水,空气里弥漫着水汽,似乎还能看到小小的、彩色的圆弧。

老牛右腿突然猛地一蹬,仿佛从梦中苏醒过来,两眼却不慌睁开,只是化成斗鸡眼模样,头发完全披散开来,似乎来自很遥远的世界。

蒲扇似乎很来劲,很得意。放下水碗,亮声问道:“敢问仙姑来自哪里?到往何处?”老牛挣扎着坐在地上,把白发向后一甩,眼神迷离:“仙姑来自东海蓬莱仙山,路过宝地,去往南海仙岛。”

蒲扇继续说道:“仙姑救救黎民百姓,百姓感恩仙姑。”一边说一边拱手作揖,就差跪拜。老牛打了一个响亮的哈欠:“什么事,快说快说。”蒲扇正色道:“下庄村鸡犬不宁,畜生得瘟,不知是什么缘故?”

老牛一本正经地说道:“待我仙姑掐指算算。”说罢,“扑通”一声就势在地上翻滚,语无伦次,胡言乱语,听得不甚真切:“天上的神啊,太上老君,玉皇大帝啊,下庄村有此劫难是为什么啊?……”

老牛滚了几圈,手抚耳朵,似乎在听天外来音,边听边微笑、点头、默叹,似乎很享受倾听的过程,草堆旁的几只狗不失时机的叫了几声,似乎有点大煞风景。

听了一会,老牛似乎心领神会,不住点头应许。紧接着又逆时针打了几个滚,浑身泥巴,外加几根柴草,老牛全然不顾,披头散发,两眼迷离,忽的端坐起来。

亮声说道:“头顶青山绿水,脚踩四面八方,四方神灵归位,八方道长查明。下庄村为什么遭此瘟疫?为什么畜生不宁?因为有魔障作祟,所以瘟疫横行?”

“魔障在哪里?怎么能找到?”蒲扇赶紧追问。老牛洋洋得意,一脸喜色,道:“魔障有二,一个叫朱小四,一个叫申思,两人被恶魔附体,给村子带来瘟疫。”

蒲扇心领神会,继续追问:“怎么处理?”老牛沉默不语,忽的又在地上打两个滚,起来说道:“撵出去,清瘟疫。”

蒲扇似乎中了巨奖一般高兴,双臂一挥舞:“撵出去,清瘟疫。”老百姓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蒲扇又喊了两遍,才渐渐明白过来,于是大家齐呼:“撵出去,清瘟疫。”

申思一看众怒难犯,赶紧脚底抹油,溜了,骑上他那辆破自行车,飞也是跑掉了。

紧接着,老牛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似乎是首尾呼应。然后慢腾腾地睁开眼来,看了看周围的人群,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泥巴和柴草,不解地问:“我这是在哪里?怎么身那么多泥土?”

蒲扇赶紧搀扶起老牛,说道:“仙姑您刚才到了仙境了,刚刚才下了届。”老牛慢腾腾地说:“哦,原来是这样,难怪我这头昏昏沉沉的,想必是被神仙附了体。”老牛站了起来,我分明看见她和蒲扇眼对眼时,默契十足,且心领神会地一笑。

老牛似乎非常高兴,村人似乎也很高兴,大家找到了清瘟疫的方法,这样就一来就可以五谷丰登,牛肥马壮。老牛环顾了一下周围,眼神在人群里搜到了我。

指了一指,问:“那是怎么回事?”蒲扇一看是我,马上反应过来,高呼:“撵出去,清瘟疫。”这一下大家把目光都锁定在我身上,目光像是绳子一样把我捆住,还有一帮臭婆娘的眼神像刀片一样划过,似乎想从我身上剜出肉来。

我一见大事不妙,赶紧一溜小跑,钻进家里。爸妈问我何事,我不敢回答,闭上房门,蜷缩在被子里。

村子人当然不会放过我,一般遇到这样的事情,大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看来,此番我和申思定是凶多吉少,我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看看,我刚回家,便有人来敲门。村人不问是非,半是请愿,半是胁迫,要求我爸一定把我弄出去几天,要求申思再也不能来我家。

我爸爸肯定是坚决不同意,邻舍便赖着不走,甩鞭王抽抽搭搭地说,你可知道我和牛牛相依为命多少年了,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

我爸说:“老牛妖言惑众,不能相信,大家千万别上当。”可没奈何村人一窝蜂地向前,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势。

混乱间,甩鞭王老刘拨开众人,利索地走到我家门口的槐树前,威胁到:“如果你们家不把那个魔障撵走,今天我老刘就死在你家门口,我非得恶心死你不可。”一面说,一面做出撞头状。

几个劳动力赶紧拉住,一面急得直跺脚,一面冲我爸喊道:“还不快想个办法,弄不好要出人命的!”我爸爸看了看局面是在难以收拾,只得喊我出来,向我手里塞了几张纸币,让我赶快到外婆家躲一阵子,等风头过来再回家。

我肯定不会去我外婆家,所谓打仗亲兄弟,我和申思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理应共同面对,怎可向鸵鸟一样畏缩,于是我拽住书包,跨上自行车,向着申思的家里一路绝尘而去。

申思的家离我家本来就不远,再加上我心急如焚,不一会便到了。青石院子,红色瓦屋,门口几棵大白杨,一如普通的农家小院。唯一不同的是申思家的堂屋顶上有一颗大大的五角星,用水泥砌在最高处,似乎泛着红光。

见我来到,申思大为惊喜,我们便三步并作两步走进申思家堂屋,坐下来商量对策。

申思看上去很愤怒,说:“小四,这事你别管了,我明天一定要好好收拾蒲扇和老牛,他们俩一看就是一伙的,哼!狼狈为奸。”

我向来不想去惹老牛,想想今天这事,他们的确做得过了,妈妈的居然还把我撵出家门了,我岂能饶了他们?

“你说,我们俩怎么办,惩治谁?老牛还是蒲扇?怎么惩治?”我像机关枪一般发问,火冒三丈。

“蒲扇已经不是先前的蒲扇了,老牛依然坏得淌黑水。”申思正色道,我决定先从蒲扇身上下手,那****的每天在外面行医,经常晚归,下个套方便。

我一下子来了精神,赶忙问道:“怎么下套?”申思白了我一眼,“那还不简单,蒲扇常去下庄村行医,晚上才回家,找一个他必经之路,挖上坑,坑死他奶奶个熊。”

“好主意!”我不由得抚掌叫好,想着马上可以报仇,心情也大为舒畅,于是长吐了一口气,说:“具体怎么做呢?”

申思深思了一下说:“嗯,有了,下庄村到谢山村有个必经之路是小店路口,路口的往西一点就荒无人烟,且有几大块茂密的黄麻地,我们就在那儿埋伏。”

“好!就在那儿设伏。”我高兴极了,随即又耷拉着脑袋说:“不行,蒲扇是兽医,常年与畜生为伍,我们俩刚上初中,哪来这么大的劲儿和他争斗?再说,他是大人,万一我俩挖的坑不深,那家伙爬上来和我们对打,恐怕我们不是他的对手啊。”

“是啊,是啊。”申思皱起眉头思考道:“你说的很有道理,是这样的啊,这万一,他从坑里爬出,那还不得把我俩生吞活剥了。怎么办呢?”

我和申思便陷入了深深的思考,搜肠刮肚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申思更没辙,只是愣愣地自言自语:“是啊,蒲扇是兽医,杀了那么多畜生,他害怕谁呢?”

突然,一个绝妙的主意,闪过我的脑海,几乎同时,申思也两眼发亮,我俩异口同声说:“鬼!”

我们便哈哈大笑。我记得之前听村人说过,蒲扇杀猪杀牛,眼都不眨,可每年春节十五的,都要到庙里去赎罪。这就说明,此人很迷信,这个好,正可利用。

申思高兴道:“哼!我们俩挖个坑,先让他栽个狗啃屎,吓他一吓。趁他神智不清,你扮牛头,我扮马面,披头散发,一定能将他制服。”

我不禁鼓起掌来,如此这般,大可报我被撵之仇,对待恶人,就得这般,说干就干,就定在明晚,好戏开台。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